“对你们,我是放心的,不过这次对匈奴进攻,还要时刻警惕背后人捅刀子。我来这边疆守关,都城里我那好大哥可是忙着争取文官啊……”裴佑淡淡说。
二人心中一凛,许宁小心翼翼问:“殿下,之前的刺客已经查出是大皇子所为,往来书信证据也都拿到,不如递到都城去,先狠狠打击大皇子的名望?”
裴佑把玩着手里的玉佩,微笑着说:“何必此时发难呢?眼下正是大哥上蹿下跳得意的时候,就算抖出来,大哥一口咬死印信被盗,或者被模仿笔迹,文官们齐齐发声施压,父皇素来是个和稀泥的性子,到时候也只会趁我不在都城,赶紧糊里糊涂地过去,到时候大哥也就受个不轻不重的责罚,或者是从手底下找个替死鬼推出来而已……这个证据留好了,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再用。”
“是!”许宁和方鸣深深低头,齐声应是。裴佑点点头,属下二人退去。
天天都是和这些鬼蜮伎俩打交道,权力真是无间的地狱,没意思……裴佑有些无聊,他想起宣瑾瑜,那个姑娘又在忙着做什么?
不管是什么,一定是生机勃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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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纺织机有了大进展?”宣瑾瑜眼中灼灼发光。
“是,这多亏了古公子。”耿磊摸摸脑袋,说:“古公子对于机括之学甚为了解,把那个纺织机的模型很快就搞明白了!”
旁边古淼害羞地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原来,自从古淼得到宣瑾瑜的应允,可以去县廷府观摩学习后,县廷府众人做事也就不再避着他,古淼心中感激之余,也想回报,得知耿磊正在研究一种模型,他自告奋勇帮忙。对了,模型这个词儿,古淼也是刚学会。
古淼出身富贵,这意味着更多的理论知识和博学教育,毕竟教育在此时是不折不扣的奢侈品。他从小便对机关术感兴趣,家里还专门请了老师来教,因此,对于拆解一个功能如此复杂的模型,他比耿磊更具备理论知识的优势。
果然,自己确实需要从外部再引入一些人才了……宣瑾瑜想。
在耿磊的实践经验和古淼的理论知识下,他俩已经打磨出了纺织机的模型,虽然还有一些尚未来得及打磨的木刺,但已经可以开工。
耿磊便现场演示起来,晒干去皮的麻草便犹如蓬乱的头发,耿磊拿出一把铁梳子梳理,便刮出一条条麻丝来,麻丝绕成线团,然后就该纺线机出马。纺线机由摇把、转盘、铁签子组成。先把麻丝团搓出一根引子来,缠绕上铁签子一端,然后手摇摇把,摇把带动转盘转动,转盘拉着铁签子不停转圈,就牵引着麻丝逐渐缠绕成线。
耿磊操作的时候笨手笨脚,拉线的时候时不时就断掉,讪讪说:“没做过纺线活,手上的力气配合不好,不过那些纺线的好手来做,保证拉线不会断。”
宣瑾瑜点点头:“看看旁边织布机吧。”
织布机上,麻线已经排好了经纬,耿磊轻踩脚踏,又时不时地拉动木杆,不多时,很快就织布机上就出现了一块细密的麻布。
看见这麻布,古淼雀跃不已,太好了!他生平头一次觉得,自己所学所读有大用处。
看来南沧县的轻工业又能多一种了!宣瑾瑜深吸一口气,肃然说:“耿磊,别的活全放下,全幅心思用来做这纺线机和织布机!”
县廷府里,宋冬已经听说此事,听完宣瑾瑜的规划,他面露为难神色:“这……郡王爷,让女人出来做工,这怕是少见。”
“哦?难道你的意见是男女混招?”宣瑾瑜反问。
宋冬哑口无言。南沧县并不富庶,女人也多有出来抛头露面做活的,或者开个粮油铺子,或者开个小食摊,或者去富贵人家做工,可是一家大型的作坊,却甚少招女工。
不过以前,南沧县也没有听说过纺织作坊……江南那边的织坊里,也多是织娘做工呢。既然主要招聘女工,那陌生男女混居一室工作到底有点挑战时下人士的价值观,宣瑾瑜索性全部招聘女工。
“就这么定了,等纺织作坊建起,便以县廷府的名义,招聘女工!”宣瑾瑜一锤定音。
诚郡王南院是宿客的地方。南院厢房的油灯下,古淼奋笔疾书,写着自己在南沧县的见闻。
郡廷府随行的其他官吏早已把南沧县缴纳的盐铁钱押解回了郡城,留下来的只他一人,一开始只抱着游学之意的古淼不知不觉地改变了想法。
长都郡比南沧县富庶许多,可他却觉得,南沧县的勃勃生机在长都郡见不到,人们的脸上不是愁苦,而是希望,仿佛相信日子就该越过越好。
“……儿子愿辞去长都郡书吏一职,在南沧县廷府谋个差事,真正加入其中做事,在南沧县,儿子才能找出心中所求方略,望阿爹应允。”
古淼郑重落款,他自幼出身富贵,父母虽爱护但绝不宠溺,被教育成端方君子模样,可出得府外,他不禁迷茫。满大街都是褴褛衣衫的平民,饥一顿饱一顿,所谓的治理也无非是收赋税和断法案,年复一年,凑齐了银子修个水渠便是值得立碑的功德。难道所谓的治理一方就只有这样一条路吗?
在南沧县,他看到了答案。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女工招聘
“县廷府有令,招聘纺织女工,年纪需十四岁以上,五十岁以下……有意者在村长处、县廷府处就近报名……”县廷府的衙役敲着锣鼓,大声说着。
三天前,县廷府贴出了告示,衙役们也开始往外宣讲,郡王爷新建了一个纺织作坊,要招聘女工前去做活。
边家村里,边老三家中,就因为此事发生了争吵。
“我要去!”边小娟说道。
“胡闹!去什么去!女人家家的,也要跟男人一样去做工吗?你就在家里干活!”边老三吹胡子瞪眼。
“在家里干活,和去作坊干活,有什么区别?去作坊搞不好还能轻松一点!”边小娟可不怕他,大声说。
“去外面干活都是男人的事情,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女人家家的,什么都不懂。”边杰更大声地吼道。
“边老三,你啥意思?给老娘说清楚了!”听见这话边老三的媳妇田素芬把碗筷一放,怒气冲冲说。
平常田素芬都叫他老边,现在连名带姓叫边老三,不知为啥,边老三就立马感觉皮紧,只能讪讪说:“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小娟她一个小丫头,啥都不懂。”
“可家里的帐都是我算,阿爹你和哥哥们从来都算不明白啊。”边小娟提醒说。
边老三顿时语塞,只能黑着脸说:“总之,都是瞎胡闹,我说不准去,就不准去!”
“阿爹,你不讲道理!”边小娟一下子发火,把碗筷一丢,下桌回屋去了。
只剩下边老三心里越想越气,小丫头片子,翻了天了,去城里做工,有那么容易吗?不过他心里到底是松一口气,虽然闺女气得回屋,但到底不再说这事哩。
但接下来,边老三就意识到不对。边小娟就当家里没他这个人,遇见他再也不甜甜地叫阿爹,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然后迅速一扭头就走。
没几天,边老三就心里难受了。晚间在自己屋里,他长吁短叹着。田素芬看不惯他这死样子:“干啥呢?不睡觉,点灯熬油的不费钱?”
“我那不是想着小娟吗……唉,我是真不愿意她去作坊里做工,她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受欺负咋办?再说,别人不得戳我脊梁骨说我养不起闺女?小娟也要说人家了,夫家知道她在外面做工,未必愿意哩。”对着媳妇,边老三吐露出心里话。
“我倒觉得小娟说得对,她在家里也没少干活,还不如去作坊里呢。她在作坊里挣的钱,自己存着,以后嫁人了也有底气。”田素芬却理解女儿。
“她担心啥?以后她结婚,我不得给闺女弄一份嫁妆!”边老三说。
田素芳当然也明白,边老三最疼爱的就是小闺女,从小跟眼珠子一样看大,再怎么忙都舍不得让姑娘下地,就怕把姑娘晒黑了以后不好说婆家。“你给她弄嫁妆,又能给多少呢?下面还有两个儿子,家里的地又都是儿子种的,你也不好多给吧?倒不如小娟出去做工,我们再添点儿,给得多哩。”
这下边老三也不吭气了。自己家里的情况自己清楚,给儿子娶媳妇不容易,他家里两个儿子,弄完老大弄老二,可闺女也是亲生的,光给儿子留,不给闺女留吗?边老三越想越为难。
“那什么纺织作坊咋样?”边老三犹豫问。
“县廷府开的,你说咋样?”田素芬反问。
边老三想了一夜,翻来覆去地心酸,姑娘扎两个小辫儿只有自己腿高好像还在昨天,一转眼,怎么就长大了呢……
第二天晚间回来,边老三给边小娟递了个引子。“村子那儿,爹给你报上名了。”
“阿爹,你答应了?”边小娟先是不可置信,等反应过来才一脸高兴。
“嗯。”边老三板着脸上,可看到闺女脸上的笑容,他也板不住多久,“村长说了,还要现场考核哩,到时候考不上,可不准哭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