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慕书玉的嘱咐。
毕竟现在许愿墙只有这么一面, 要是往后挂木牌的人一多, 木牌多不胜数,根本会无处可挂的。
而长此以往下去, 这许愿墙的树没准也会不牢固。
是以,慕书玉想, 与其他们来清理, 倒不如让前来许愿的人亲自摘走,将喜气带回家。
有人就问道:“这科举许愿墙能有什么喜气?”
庞掌柜道:“这位公子的话问对了, 这科举许愿墙的喜气得靠大家啊。”
“诸位也都知晓, 这许愿墙就在于‘科举’二字。”
“倘若科举高中, 金榜题名, 此前若是在许愿墙上面留下了与其相关的愿望, 现在实现, 可不就是留下了喜气。”
“俗话说得好, 心诚则灵, 日久天长,说不定这许愿墙真能为大家实现愿望呢。”
“而诸位不是后来者,是前人栽树。”
“明年就即将开始乡试了,后年会试,再不久,就是殿试。”
“金榜题名时,且看这科举许愿墙之上,谁会是第一位的状元、榜眼、乃至探花郎。”
庞掌柜说到这里不禁笑了笑,胖乎乎的脸仿佛弥勒佛一样。
他突然伸手招呼书坊里的伙计从桌案后面拿出来一个托盘,那托盘上面正是放置着小巧精致的木牌。
但是,这些木牌上却早已经被人写了字,围在周围的读书人等不由得面露疑惑和好奇。
这时,就听庞掌柜继续说道:“诸位来看看,这些木牌上的字可都是国子监的学子们所写,寄托了他们的愿望。”
“一些国子监的学子们不方便出来。”
“因此,有人就托我将他们的木牌全部挂在许愿墙上,挂在最高的地方。”
慕书玉将此事提前告知了国子监的同窗们。
在解释清楚许愿墙的事情后,她询问了其他人的意愿,若是不方便出国子监的话,可以先写下木牌,她找人来代挂。
或者不着急,等着亲自去挂也行。
眼下,就是有国子监的学子交付给慕书玉的木牌。
庞掌柜亲自将这些全都挂在了许愿墙上面的最高处。
等到庞掌柜蹬着梯子慢慢下来后,墙壁那里有了正稍稍摇晃着的木牌、木头与木头轻轻磕碰的声音,便显得这地方无疑吸引人了许多。
于是,周围有不少的读书人都忍不住心动起来。
紧接着,挂在许愿墙上的木牌没一会儿后明显增加。
气氛烘托到这里,科举许愿墙的事情算是成了。
随即,庞掌柜背着手、心满意足地离开,等着什么时候东家再有空过来,就和东家说下这个好消息。
当然,不用说,只那时再看这许愿墙,便成果一目了然、清楚至极。
……
桃花源喰味楼的生意极为不错,楼内几乎每天都是座无虚席。
《水浒传》的故事热卖,连带着黄金屋书坊的生意也很好,另有科举许愿墙的宣传,读书人简直络绎不绝。
但就在这种形势下,却有了一种声音出现。
——说慕书玉虽然以第一名的成绩入学国子监,并且还在江南获得了“凝烟先生”的称号,此等有大好才华、前途光明的学子就不应该只弄一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怎可为一本故事书做人物画插图,实在有辱他老师简墨先生的名讳。
如果这样下去,难免叫人怀疑他在江南获得的称号是否名副其实、当之无愧。
还是说,这“凝烟先生”的称号其实只是看在他老师简墨先生的面子上,才为这慕书玉虚冠其身?
就差明说慕书玉徒有虚名了。
而这声音传自哪里呢?
在京城里并不缺少优秀的画家,其中一人便为蔺海蔺大家,擅长画花鸟画,笔法绵密细致、纸面干净整洁,花鸟轮廓线条分明。
整幅画作有种华丽之美感,极受京城里的一些达官贵人们的欢迎。
若将书画分类,基本上可以分为三大科——也就是人物画、花鸟画和山水画。
可书画却不仅仅只有这么分,还能够按照画画技法分类,可分为工笔画和写意画。
蔺海蔺大家在画画的技法上便偏向于工笔画,工笔画中又包括白描、淡彩、重彩和没骨工笔,蔺海大家的画风更加体现在重彩一面。
而尹道元尹大家,则是与之相对的写意画风,是用简练的笔法来描绘景物,纵笔挥洒,着重抓住笔下景物的神韵,意在直接抒发情感。
写意画中则包括兼工带写、小写意和大写意。
蔺海大家见了慕书玉为《水浒传》故事所画的人物画后,便“随口”批评了一句话。
“没有画出简墨先生半点人物画的精髓,呆板、匠气,旁门左道,难登大雅之堂。”说罢,蔺海还摇头叹息两声,似是很为慕书玉画这些感到遗憾。
而这句话,却不知怎么的再从何人何人嘴中“传”了出来。
是以,现在就连慕书玉在国子监里都有所耳闻,不用去主动探听,就有同窗前来告诉她这一消息。
“这人从哪里冒出来的?!什么蔺大家,听都没听过,他凭什么这么说你!”尹煜之一脸“气死他了”的表情,直接捶了一下桌子,为慕书玉抱不平。
怎么就难登大雅之堂了,明明很好看!
个个都是英雄豪杰人物。
书玉画的人物画简直不要太符合故事里的人物形象,他每一张都有收集,爱不释手。
林兴也气道:“是啊,还说这些人物画是旁门左道,画工匠气,他到底长没长眼睛啊。”
“这叫呆板匠气不好看?怕不是嫉妒书玉才这样说的吧。”
“可别倚老卖老,仗着辈分高来欺负后辈,哼。”
关笙:“他确实辈分高。”
“嘿,小竹子你站哪边啊,怎么还给那什么蔺大家说话。”林兴揽着关笙的脖子勒了勒,玩笑的动作,没用力。
关笙倒了倒身体,扯开林兴的胳膊坐直说:“我当然是站在书玉这一边,不过,这位蔺海蔺大家可是在京城成名已久,以画花鸟画闻名。”
“虽然不及书玉的老师尹老先生,但却也有些名望在身。”
“我记得京城里好像是有一家……书画会馆?”
慕书玉点头嗯了一声,道:“的确有一家,叫做雅舍会馆,是专门用来以书画交流的地方,不少书画大家都经常去这里。”
“我曾听老师提起过,他年轻那会儿也时常到会馆去交流经验,认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们。”
“其实不止是京城,江南一带、其他地方都有类似这种书画会馆的存在。”
毕竟要有一个能够供大家交流学习的平台。
“蔺大家在这雅舍会馆里很有名的,威望不小。”旁边,一个本就是京城人士的同窗学子补充道:“有不少的画家都很恭维蔺大家。”
“一些达官贵人也会买蔺大家的画作,出钱可不低呢。”
这名学子看了眼慕书玉,又补充说道:“当然,蔺大家比不上简墨先生,向他求画的人,品级一般不高,都是小官。”
“但是,这位蔺大家却在京城百姓之中的口碑不错。”
“他每月里会有一日于雅舍会馆中免费为前来求画的百姓画一幅花鸟图,只限于普通百姓。”
“不过鉴于一幅画作完成的速度不快、时间有限,免费的花鸟图仅限于前三人,蔺大家说这样可以磨练技法。”
“所以,有不少画家都夸赞他,说他心有百姓。”
慕书玉:“免费画画给百姓们?”
“是啊。”这名学子点点头。
慕书玉:“……可是,我不太明白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吗?”
“百姓们为什么会需要一幅花鸟图,传家用吗?还是卖钱用?卖钱的话,又要将画卖给谁?”
谁会为了一幅画作去从百姓的手里买,直接去寻找蔺海求画不就行了么。
低价求购?
不,免费送出去的画作再买回来,对蔺海并不尊重,画会贬值。
再者,普通百姓们为什么会想求画?
就算免费,但这画不能吃不能穿,要卖钱也没有渠道……难不成挂在家里欣赏?
“或许,额,蔺大家只是想要为百姓们做些事情?”这名学子说。
慕书玉:“他若是真的如此想,那么能做的事情很多,不单单唯独这一个。”
“这位蔺海大家既然卖画,可以以卖画的名义,将这一天卖出去的画作所得来的钱财施粥、换取被褥衣服等。”
“京城里不是有育婴堂和收养老人孩子的地方么,这些百姓们显然更加需要有人为他们做点事情。”
“但你要是说普通百姓,其实也不止有需要帮助的,还有读书人、教书先生、掌柜……”
“这京城之中有点小钱的人不在少数,能得到一幅免费的画作,又是出自大家之手,自然欣喜,口碑当然不错了。”
“嘁,沽名钓誉。”尹煜之闻言哼道。
而慕书玉又问道:“你说一些达官贵人会买蔺海大家的画作,那这其中的买画之人有没有工部员外郎,姚咏?”
姚咏,也就是姚子潭的父亲。
慕书玉想了一下,要说在这京城里有谁看她不顺眼的话,姚子潭此人绝对名列前茅,说不定位列榜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