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了停,低声与皇后说了,叶容这才束手躬身地走了进来。
“没事,有话就回罢。”皇后在宫中蹉跎了这大半生,自认识人还是清的,玥儿这丫头纯善仁厚,天真无垢,很多话都不必避着她说。且能让叶容犹豫着该不该此时来禀的话定也不会是什么了不得的机密。
叶容应了“是”,腹中转了几转,方将这时的事回明。
“人既已进了冷宫,那也与死无异了,何必再要折辱她们?不必理会,依旧照我的话,该疗治的疗治,当安顿的安顿,只消她们没有吞天噬地的恶行,那谁也不许轻易地糟践人。”
苏绵在旁静静听着,心中不免为宫中残酷而心惊胆寒。
若是往昔,这不过是一些让人唏嘘的故事,如今却是身边活生生的人命,风水轮流转,听了这样的惨事谁人能不心惊?
她正皱着脸肃肃地想心思,却见柳嬷嬷满脸匆惶愤怒地走到门边上,径禀道:“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东宫传了话来,说是皇上差了国师的徒弟和几位御医来为太子疗治,亲侍服药,这会儿人已经到了,宫人传话,说宫中没个主子坐镇不像话,想请太子妃娘娘回去主持大局。”
柳嬷嬷话还没落,苏绵便急急地起了身,皇后亦是面色大变,惊怒不已。
“好,好,好啊!”她咬着牙,点头慢慢笑了笑:“皇上真是一片慈爱,让人动容啊。既如此,本宫也随同去看一看,瞧瞧是何方神仙,能疗治得了太子的症候!”
第50章 殿下真好
“娘娘。”叶容匆忙间也顾不得礼数, 抬手轻轻按住了皇后的右臂:“如今......圣上虽念子心切,却碍于圣体家法而未曾亲临,若是娘娘今日不顾规矩, 执意往探, 奴婢想,皇上只怕也就耐不住忧子之心了。若圣驾亲临,总归是父降子,君就臣,这于太子殿下的名声总是不好,也于祖宗规矩颇有妨碍, 娘娘三思啊。”
叶容的话犹如冬日里临头的一盆冷水,让皇后连心带骨都寒透了。
就像是二十几年前那样, 她的儿子生受折磨, 她作为母亲, 作为皇后, 不但不能保护他,还要为着他的安危而忍痛割舍,与他宫城两隔。
那是她骨血相连的儿子, 是她这一生心魂所系,她却只能一次次地看着他受尽折磨, 生死旦夕而不能保, 而无能护。
她知道叶容说的都是对的,这都是为了他们母子着想, 为了长远考量。
她与皇帝,他们赵家与皇家, 东宫与蓬莱宫之间的平衡本就已摇摇一系。她不往东宫横加干预, 皇帝也不能率先自往, 大肆动手。若她一去,这平衡顷刻之间倏然破落,到了那时,就只能是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她不怕己身安危,不惧命途无归,她却怕因自己一时之误而将儿子一生心血隐忍尽数败坏。
他们是这天下极尊贵的母子,可这血脉亲缘却比寻常人家更加疏远而艰难。
苏绵心中怒极,亦是心焦如焚,可她看着皇后此刻的神情,忽然从心底里觉得她十分可怜。
大局、权衡、江山、权势......这些像是一层又一层的束缚将他们层层禁锢。
皇后何尝不想拼尽一切地去保护自己的儿子,可她却偏偏不能,也不敢。这于一个母亲而言当真是世上极为残忍惨痛的事了。
苏绵叹了口气,上前轻轻握了握皇后的手:“母后放心,儿臣会保护殿下,您相信我。”
皇后目中盈泪,却始终未曾凝落。她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方才道:“好,母后教叶容陪着你一道,好孩子,不要怕,不管有什么事,母后替你们担着,去吧。”
隐隐有啾啾鸟鸣透窗而入,这声音脆脆的,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欢快,一时之间,倒将屋内诡异而沉闷的氛围搅得七颠八倒,不伦不类。
承文承武仍旧守在后殿门前,面上带着笑,脚下却寸步不肯相让。
僵持了已经有一会儿了。承文含着笑,侧首向外望了一眼,才秉着一贯温温的语调,缓缓道:“诸位大人奉旨而来,奴才们自不敢轻易拦阻。只是大人们奉的是主子的旨,奴才们奉的也一样是主子的意,圣命既下,谁敢不从,奴才们也没有一定要拦的意思,毕竟皇上爱子,担忧心切,奴才们算哪个台盘上的人物,敢来做这没下场,没好歹的事?实在是这会儿着实是不大方便,里头太子殿下正在更衣,大人们也晓得太子爷如今是个什么光景儿,这只是挪腾着下床就得小一刻,这还是少说。就算是奴才们胆儿大,背了主子的意迎了诸位爷此时进去,那回头这犯上的名头儿,是奴才当呢?还是诸位大人当?”
承文睁着眼睛说瞎话,腔儿却打得稳稳当当:“说一句不大好听的,如今这光景一天一个样,有些事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他说着,含笑的眼却隐隐含了几分沉沉的狠色:“奴才就是个没了下场的人,可诸位大人却都前程似锦,前途无量,何必在这里与我等小人纠缠?如今奴才们不是教诸位大人抗旨逆上,只是请大人们稍等一等,这不但是为了太子爷的体面,也是......为了我等的身家性命嘛,大人们说奴才这个话有没有些儿理呢?”
“自然有礼。”打头儿的国师徒弟付鼎笑了笑,应了承文的这番话。身后有人轻言低语,付鼎也毫不理会,只稍稍抬了抬手,两手一拱道:“一地有一地的规矩,我们虽是圣使,也少不得要屈一屈身。其实不管是圣上还是太子,于我们而言都是君,作臣子的只能奉旨行事,自己能有什么主意?我听二位公公的话头颇有些夹枪带棒,其实大可不必。我们此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尽心尽力为太子殿下疗治金体,旁的,我们一概不理,一概不论。只是......”
他抬目,目中颇有些精明的锋利:“今日这旨意到底是圣上的一片爱子之心,若是糟践了,只怕咱们这些人加起来也不够赔的,我在这里只问二位公公一句准话,究竟是还要等多少时候,才能让我们入内疗治?”
承文在宫中多少时候,连着金座儿上的那位九五之尊都已见识过了,此刻却被这样区区小道迫得心头发沉。
他凝目看向付鼎,见这个二十七八的年轻人相貌堂堂,气度沉雍,虽则恭敬,举动间却自带风华。说这个付鼎是那国师郝允升的徒弟,他都觉着是糟蹋了这么一个精明沉稳之人。
那郝老道不知是多一个破败猥琐的样儿,也不知去哪儿搜罗得这样一个人品不俗的徒儿来这里同他一道儿坑蒙拐骗。
可惜了啊......承文眯了眯眼,心中更是警惕。
若此人一来就大喊大叫,以势欺人,那反倒不必放在心上,偏偏他字字句句诚恳恭谨,便是自己深知底细,某一瞬间也生出了几分迟疑错愕。
正没开解间,忽见双福肃着脸,一身寒气地走了过来,过来也不看对面儿的人,只对承文承武道:“已安顿好了,娘娘说了,既诸位大人是奉旨来见,那便都是知规矩,讲礼数的人,太子殿下这几日身上煎熬得不成,让这些人动静轻些儿,若是扰了殿下,那就别怪东宫的规矩不认人。”她说罢往对面瞧了一眼,微微皱眉与笑看向自己的付鼎道:“看什么?没听到我在传太子妃娘娘的话?你这是什么规矩?”
“山野之人,礼数粗浅,碍了姑娘的眼,我向姑娘赔个不是。”付鼎说罢还当真郑重一礼,眉眼间全然是一片诚挚的歉意。
双福被这人搅和得满头不清,却也不空受他的礼,只是觉着满心别扭,看他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双福走后,承文心中稍平。
娘娘总算是回来了,只消此处有个不好开罪的女主子,这些人也就不好明里暗里地使坏了。
东宫中自太子病发,便是日日汤药不断,这一行医官进入寝阁之前,都以为其中大约是一股子的破败苦腐味道,谁知一入寝阁,迎脸扑来的竟是一阵很清很淡的香。这股子香味仿佛还掺和着阳光的明媚,一嗅之下让人心中恬然,心神舒惬。
众人暗地里交换了个眼色儿,接着便随在付鼎身后,冲着帐中二位主子俯首叩礼。
“免。”苏绵坐在床畔,自重重帘幕中望出去,见打头儿的是一个身着道袍的男子,便知这应当就是郝允升的那位得志徒儿了。
这些医官都是身有名位之人,偏偏都要跟从一个白身,可见郝道长之势当真是如日中天。
这些人匆匆而来,为的是什么呢?是开一剂新的害人的方子,还是要来确定太子的身体是否已受血珍珠之毒的侵染?抑或二者皆有。
那日她乔装往宫中确定药饮有碍之后,东宫便传出新药有异,太子久服伤身的传闻。据说那时候陆钺还在服药之后大大吐血,几日不醒。从那以后,陆钺的旧药便也暂时停了。
再后来,谢元察觉了血珍珠的根底,却一时难以解除,只好先让陆钺空药不服,待血珍珠的药性稍缓,再加其他方剂慢慢调理回来。
如今陆钺停药已经有了些时候,算算时日,明天就该开始给他服用谢元临行时所留的丸药了。
偏偏这些人一刻也不肯死心,这就想着法子,忖著名头的又翻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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