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公子闭了闭眼,听着那闲汉嘴里不干不净地一劲儿侮辱胡言,几乎有些沉不住气地想要抽刀而起,把这人的舌头给割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些人不对劲。”
不必他说,青衫公子心里也有些分寸。
这闲汉行止粗鄙,显然是没什么内蕴见识的,可偏偏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字字句句都是在给忠王抬旗子。这些事,这些话,除非是对京中局势,对忠王动向颇为清楚的才能说得出来,否则,这样一个粗鄙不堪之人如何能说出这样一番有些见解,歌功颂德的话来?
京中局势纷杂,若在他们的家乡,且不说读书人,只说身上有些功名的便已十足贵重,可在这京中,莫说只是个官阶低微的小户了,便是王孙公子,这一砖头下去估摸着也能压倒一片。
他自己的确是有些背景,家中也有些势力。可这些倚仗在京中并不算什么。此地盘根错节,各人的关系网复杂纠缠,他初入此地,最好便是处处当心,时时谨慎,一旦惹了什么麻烦出来,只怕最后连命都要没有。
“嘿嘿......这儿还有个小娘们......”闲汉见他们不理,越发猖狂,也不管身边人眉眼如何阴沉,自顾地就要给这些乡巴佬一个好看:“你来,你陪大爷我喝上几杯,大爷摸摸你的小手,摸高兴了,大爷就放过你们,怎么样?我告诉你,大爷有的是本事,跟着我,今后荣华富贵,要多少有多少,忠王爷那可是个大方人......”
闲汉这话还没说完,脸上便被同桌人浇了一盆汤水,束发的带子也被那青衫公子提刀挑开。他一身狼狈,脚边还散落着一地断发。
几乎只是一瞬间,闲汉的酒就被吓醒了七八分。
他打着颤儿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等确认这颗脑袋还在,他才腿脚一软,跌在了长条凳旁。
泼了闲汉满脸汤油的人虽则一身粗布衫裤,但眉眼间的神气显然不同寻常。他绷着脸一抬手,就有两个低眉顺眼的人过来强行搀起了闲汉,意欲将他带离。
“实在是多有得罪,他喝多了,满嘴跑舌头,几位自便,您桌上的酒钱我们付了,只当给您赔罪。”
“几位的赔罪我等不敢领受。”英武男子抱拳回礼:“我们三人初入宝地,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几位兄台,旁的不说了,只请几位给我们留条活路,否则,哪一日脑袋掉了,还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青衫公子与他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青衫客懒散一笑,俊秀眉眼间蕴着一点淡薄的杀意:“我等对忠王爷并无不敬之心,若来日有成,必到王府赔今日之罪。但几位已经说了忠王爷仁厚,想来仆随其主,必不会自作主张,但行恶事,污了忠王爷的声名。”
那与闲汉同桌,从始至终从容不迫的人此刻面上难得扭曲了一瞬,又强行将容色压平。他定定看了看眼前三人,不冷不热地笑笑,摇头道:“我们都是粗人,公子们的话听不大懂,但也请放心,我们不是那穷凶极恶之徒,不敢担了几位扣下来的罪名。”
这一出“歌功颂德”开始得尴尬,结束的莫名,外头人免费看了一出好戏,眼见闲汉一行人渐渐走远,眉眼官司越打越热闹,到了最后,都不免撇撇嘴,对这位新封的忠王生出了些看好戏一般的轻蔑之心。
给自己造势的不是没见过,可蠢成这样的确实是头一回见。
就是把忠王夸出一朵花来又能怎么着?他们这些小老百姓也不在意这个啊。
说来说去没一句实在的,看来这新封的王爷也是个绣花枕头一包草。
前头太子殿下扫平边患,如今又有信王在外征战。这一位王爷有什么功绩来着?
看热闹的你瞧我我瞧你,最后有个长舌的多嘴道:“可能是比较厚道吧?厚道也挺好的,就刚才那个,平日里也没人搭理他,王府给了他一口饭吃,也还是惦记咱们平头老百姓的......”
这话越说越奇怪,最后相顾无言,一哄而散。
“行事沉稳,进退有度,有勇有谋。”吴世元倚在窗旁看了全场,点评完毕回头看向坐于一旁,闲闲饮茶的陆钺和苏绵:“这两位看穿着也不是普通人,这不是要开恩科了吗,文武之争又是好大一出戏。我瞧那青衫刀客有些意思,就是瞧那模样,真不像是耍刀的。”
苏绵今日也长了不少的见识。她知道陆钰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却不知道其人能蠢成这样。
尤其是手底下的这些喽啰,一个赛一个猥琐不堪,就这样的“人才”,招来除了能欺男霸女,仗势欺人,还能有什么作为?
一时间,苏绵觉着那忠王府简直就是个不入流的山头,而他手下的这些,就是那拦路劫掠,五毒俱全的社会渣滓。
“那个眉眼英武的是个能忍的,后头那一大篇话也是在反制忠王府这些东西,也是聪明,就是......”吴世元摇摇头:“对有脑子的这招可能会引来些忌惮和犹疑,可这些人......”
方才青衫客三人所言所行,从隐忍到凌厉一直都有章法,后头那一段话不仅是说给闲汉那一桌,更是说给京中百姓听。
若是这几人哪一天意外地丧了命,那就是忠王府对他们下了杀手。
只是这一番安排和苦心若是倒霉地鸡头遇到了鸭嘴,只怕这三条性命也不会在京中稍稍溅起一点波澜。
“已经着人稍后跟着他们,无需担忧。眼下忠王府就在烤盘上,即便没有脑子,也不会在此时对这么几个人一再发难。”陆钺见苏绵屡屡外探,无奈将安排说了出来:“我们小主子最适宜行侠仗义,这稍有不平的,你便要伸脚去为人踏平。”
陆钺与苏绵坐的不算近,可两人言谈之间的姿态却教吴世元不由牙酸。
这可真是活久见了,这一把冷冰冰的寒刀冷剑,也总归化作了绕指温柔。
唏嘘之余,吴世元也难免对情爱之事生出了几分思考。
还没等他想出个究竟,便听楼下传来一阵隐隐的喧嚷之声。他定了定神,顺眼看过去,正见方才那三人中的一个布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昏倒了下去。
第97章 半面美人
人就晕倒在眼前, 自然不能不救。
吴世元认命地带人下楼收拾摊子,苏绵倚在窗畔,敛眉仔细盯着楼下人的一举一动。
“我的绵绵生了一副菩萨心肠。”陆钺见吴世元冲楼上比了个“没有大碍”的手势, 便顺势将人抱了回来, 随手合了窗扇。
人既无碍,苏绵也就不再时时忧心。她笑眯眯地抬手搂住了陆钺的脖颈,甜言蜜语地哄他:“因为我有殿下嘛,我自己的事没什么可忧虑的,便有闲心来帮衬旁人。殿下待我好,我才能这样毫无顾忌。”
她说着低头摸了摸陆钺腿:“出来这么长时间了, 殿下的腿可有酸疼之处?”
陆钺的腿脚一日比一日灵便,但总归为毒所累, 无力多时, 如今虽能慢慢地挪步, 但仔细瞧来, 仍能看出端倪。
那“血珍珠”之毒对于他的影响远比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无碍。”陆钺抬手摸了摸她毫无珠翠饰物的微凉发丝,见她今日这身男装清爽便利,比之女儿家的娇丽清雅, 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秀致韵味。
“如今京中人不少都在瞧忠王府的这堆热灶,陆钰所收的虽然只是一些乌合之众, 但小人心性, 不能不防。”苏绵被他护惯了,这样的情形几乎从来没有见识, 今日看了,只觉心中憋闷着一口郁气, 一时只恨陆钰命长, 偏生折腾出这么些妖魔鬼怪来横行霸道, 欺男霸女。
若陆钺只是一个看皇帝脸色,任由废立的太子,那陆钰如今所为,大约是能有些功用。可偏偏陆钺已经站稳了脚跟,握紧了兵权,便连皇帝对付他时也不得不思量再三,如此,陆钰不过是一颗不起眼的棋子,他日日的蹦跶折腾其实也只是一场笑话。
可笑话归笑话,这些臭虫咬不到人便膈应人。苏绵今日所见,心里便被膈应得够呛。
“怕夫君被人欺负?”陆钺有些沉迷她长发之间温凉的触感,只觉指尖温度,仿佛墨玉散作三千青丝,引人流连。
两人正抱作一团说着话,身后屋门忽地便被推开,接着便听见了吴世元絮絮的唠叨。
“我另开个雅座,找大夫来仔细给......”待看清了屋中场景,吴世元一口气憋在喉咙口,呛的他连连咳嗽了几声。
是他缺心眼,是他没见识。
这二位单独待着的时候,他就不该这么没规没矩地冒撞闯入。
这会儿的尴尬就是他脑袋里进来的水。
苏绵在门开的一刹已经借力躲了老远,这会儿撑着脸皮佯作无事,还用关切询问的目光看向吴世元,问他要不要喝口水顺一顺。
“多大岁数了,还这么冒冒失失。”陆钺不悦地拧了拧眉,有些留恋地捻了捻指尖未散的温度:“把门关好,进来说话。”
提及正事,吴世元便正经了很多。只是如今终究是在宫外,身边又无外人,他也难免有几分下意识的放松。
“这三人我都给安顿好了。”吴世元先坐下给自己扇了扇风:“那个眉眼英武,行事稳重的叫祝岚,此次来京就是为恩科而来。他和晕倒的那个女子是夫妻,那位夫人姓宋,我也没好问人家的闺名。那位身着青衫的刀客叫李辞,自然是冲着武状元来的,不过殿下猜猜,这李辞为什么投身于武,一定要在武功之上有所建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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