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砚莺垂眼见他食指垫在自己心口,分明隔着小段距离,却点得她心头一热,她从桌子上跳下来,游鱼般从路景延臂弯底下逃了出去。
“三爷又在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她小跑到门口,又扭脸看了路景延一眼,见他目光沉沉凝视自己,心里莫名发虚,欠身微一见礼,撒开步子跑了出去。
等到人都跑没了影,屋子也终于擦黑,伸手不见五指。
路景延却站在那一动未动。
柳砚莺跑出一段路,在拐角停下脚步,等了一会儿不见人追出来,一颗“突突”直跳的心终于平静了些许。
果然,不论好男人还是坏男人,都是贱骨头!
她怎会看不出路景延对她转投世子的举动心有不甘?非要等到失去才知道珍惜。
不过她头脑清醒,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路家男人一个都靠不了,没用的太没用,有用的她又把控不了,还是早点抽身另谋出路为妙。
妙……吗?
有点舍不得,这可是路景延,她费了这么大力气,终于把他的心撬动了那么一点,要她就这么放弃,如同把万两黄金在她眼前沉入湖底。
只是常翠阁那边……两头吊着实在危险。
话又说回来,若非她半途而废去常翠阁送东西,路景延也不至于吃这么一大缸子醋。
要不然,富贵险中求?
作者有话说:
鸟啊,你但凡现在收手……
【UU莫急,确实要到文案了,本章往后都是在为这个情节推情绪,当然要在路哥最上头的时候始乱终弃啦!(大拇指.jpg】
第20章
死而复生后,路景延便没有梦见过柳砚莺。
只是今夜反常。
过往她每回跑到他梦里,都以黑布蒙眼,做那日在小花园与世子捉迷藏的打扮。
今夜路景延梦到的却是她被他困在黑洞洞的屋内,放在两张太师椅间的小几上,翘着二郎腿,打着小团扇,整理好肩头滑落的披帛笑看向他。
路景延站在那空荡的屋内问她:“你要做什么?”
她笑盈盈道:“是您梦见的我呀,您又想对我做什么呢?”
路景延不受她蛊惑,只道:“我已看穿你的把戏,你好自为之吧。”
柳砚莺笑得更开心了:“三爷既自诩看穿了我,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来找我?口口声声说你厌恶我,觉得我心比天高贪慕虚荣,那是因为我前世看不上你,你不过庶子而已。”
路景延仿佛被她说中心底最隐蔽的心事,气息都变得急促。
柳砚莺又问:“三爷这么生气是为何?难道是怕今生你改了王府命局,世子不死,我便和他白头到老。若我今生仍然选择世子,你还救他吗?你还会不会让他上战场?”
她狡黠一笑,拿团扇划过他脸侧轮廓:“还未问过你,前世若我不死,你会对我做什么事呀?”
路景延面无表情却额头有汗:“住嘴。”
她才不会乖乖照做,拿扇打他肩头:“反复无常的伪君子!”
“我叫你住嘴!”
路景延气急败坏上前钳制住她两臂,团扇“啪嗒”一声落地,将柔光激起层层涟漪。他想要阻止柳砚莺继续说下去,却被她伸手环住脖子,张开嘴细细用四颗犬齿碾着他脖颈上的肌肤。
温温热热,酥酥麻麻。
柳砚莺轻声在他耳边发问:“三爷忍得很难受吧?”
她声音像是一把夺魂的弯钩,夺走他最后一分理智,转而被愤怒和冲动所控制,他握着她后颈,她则轻声笑着两腿环住他腰生怕跌落在地。
黄昏变作黑夜,屋里不再有光亮,只剩接连不断的桌椅碰撞声和呜咽声。
清晨时分。
路景延自幻梦醒来,梦中景象仍旧清晰,他探手往被子里一摸,无可奈何咬紧了牙关。哪怕心智成熟,身体仍是二十岁极易冲动的身体。
他起来换了衣服,将那裤子往盛水的铜盆里一丢,驾轻就熟毁灭证据。
路景延坐在桌案前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手指一顿,不自觉便下滑触到了颈侧牙印。
拿来铜镜,颈侧竟真留下了红痕,这当然不是在梦里留下的,而是昨日抱她去清凉阁的时候,她情急之下咬在了他脖子上。
不疼,只酥酥痒痒,哪怕到现在都是。路景延眉心紧蹙提了口气,扣上铜镜。
天色渐亮,屋外瑞麟也打着哈欠前来叫早。
门拉开却见路景延早已整装待发,跨过门槛一阵风似的出了木香居,前往城南卫所。
*
柳砚莺也做了个梦。
梦见路景延昨日将她带去清凉阁,他被自己两头钓着的行为气得不轻,又被她咬了一口,对着她恼羞成怒。
一改君子如玉的温润姿态,拿手指点着她心口,扬言要剖开来看心……
她使出十八般武艺讨好,求三爷不要剖她,但是路景延实在太生气,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匕首,照着她心口捅进去。“噗呲”一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她两眼一翻再度投胎去了。
然后她便惊醒过来,大喘着气。
秋月见她大早上醒了不起床,只躺着发怔,上前推她两下:“柳砚莺,柳砚莺。”
柳砚莺缓缓喘匀了气,被她叽叽喳喳烦得不轻,掀开被子坐起身,“叫魂呢?”
秋月嗤她:“你最好是别回魂了,月初采办你也别去了。”
柳砚莺瞬时清醒了些,今天是月初采办的日子,难得可以出府,她怎能被梦魇折磨得心慌气短!
劫后余生地换完了衣服,却见秋月并未做外出的打扮,问了才知道原来今日庄上吴监工要来为儿子提亲,秋月虽然不能出面,但也想站在暗处偷偷看着。
正午,柳砚莺见完老夫人,去账房报备荣春苑要买的东西,登记领钱。她不忘偷偷揣上一只世子送她的檀木梳,预备拿去典当行问问市价,换些胭脂水粉。
女使们到时间都在王府南角门候着,时辰一到就都坐上马车,由王大赶着车架载人上城东集市。等到了集市上,一哄而散,两个时辰后老地方再见。
柳砚莺抓紧时间对照着小纸条将东西都买齐,好留下富余去典当行当梳子。这梳子乌黑油亮分量很重,一看便是昂贵之物,柳砚莺心中欢喜,走在巷子里没留意身后有人跟随。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走在无人小路,正欲撒开腿逃跑,却听身后那人压低嗓音做贼似的叫她。
“砚莺姑娘,是我。”
柳砚莺狐疑转过身去,巷子口竟是常翠阁的王二。王二和王大长得有些像,但是王大蓄须,王二显得机灵白净一些。
“怎么会是你?”
她嘴上这么问,心里早有答案,前世她和世子没少利用月初采买的时间在王府外边见面,路承业一准是想借此机会与她独处。
若是独处,她定不去。
王二笑得暧昧:“世子知道你今日出府,特意让我出来跟着你带一句话。他正在广福楼等你,你若有意,别让世子久等。”
她伸出个手指,问得模糊:“一个人?”
王二谄媚道:“不是不是,砚莺姑娘大可放心,世子是和友人同行,还有其他人在,不会叫你为难。”
路承业是个爱热闹的,不会独自上酒楼作乐,今日他身边有其他贵府公子作伴,这个机会来得正是时候,她断不可错过。
她浅浅一笑:“那好吧,您请带路。”
二人来到广福楼,王二善解人意地替她提着采买来的物品,让她跟着店伙计上楼,去到楼上雅间。
“您里边请。”伙计拉开门,哈腰比划了个“请”。
重生后柳砚莺便没享受过如此周全的礼数,此时心旷神怡微一颔首,步入雅间。
里间除却路承业,还有另外三人。这些人柳砚莺前世都见过,分别是吏部尚书的嫡子张湍,吏部侍郎之子刘浵,以及张湍带在身边的貌美姬妾。
路承业见她肯来,面露欣喜之色,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只淡淡道:“砚莺,你来了。”
柳砚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宠辱不惊冲几位主子一一见礼,那几人心照不宣与她打个照面,而后互相交换眼神笑容暧昧,显然早在柳砚莺上楼之前,他们便已经提起过她,且对她充满好奇。
只是今天她算白来了,因为张湍她看不上,草包倒罢了,上辈子他身边那个姬妾被谣传与人有染就让他打个半死,是断不能托付的人渣。
她在路承业身边站着,听从吩咐偶尔传传菜倒倒酒,仿佛一个漂亮花瓶,妆点在世子身边。
这也是路承业叫她来的其中一个目的,跟张湍炫耀炫耀,满足男人间的攀比。
另一个目的则是与她独处,但这要等散席才能实现,是以路承业提前离席预备亲自送她回去,上了马车空间狭小,才好进入正题。
柳砚莺从王二手里接过采买来的东西,垂首等路承业坐上马车。
路承业上车后掀开轿帘,朝她招手:“砚莺,你也上来。”
柳砚莺觉得不妥也不能拒绝,只得弯腰上了马车。路承业坐在上首,她便在右侧坐下,保持一臂远的距离。
马车开动起来,路承业左摇右晃拍拍身侧空位:“你来,这儿没别人,坐到我身边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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