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笙自小走南闯北,自认为见多识广,心大如海。
该救的人全力去救,该杀的人毫不手软。
然而,临城与渡城这一段并不长的路,却在她的心里掀起轩然大波。
最美人间四月天,春风绿暖,天地复苏,能让人联想到的是潮气蓬勃和生机希望。
但在这,还未进村,就望到一片死气沉沉的灰败。
房屋尽塌,陈尸满街,无人生还。
破旧茅屋披着黑色血迹,地面干涸凝固,像一座炼狱鬼城。死相凄惨的尸体基本只剩下一副光秃秃的骷髅骨,老人,壮汉,妇孺,横陈各个角落。奇怪扭曲的姿势,被分开拧断的四肢,头骨孤零零碎裂在地,胸口插着□□。
看女子的死状,基本都在生前遭受过凌-虐,衣衫扒的干干净净,大多并不是一具完整的身体。可能死前就被人以蛮力卸去腿或其他部位。小孩也多是尸首分离,缺胳膊少腿。有的被父亲护在怀里,却一起被箭射穿心脏。有在母亲肚子里,被残忍剖开,死在腹中。有男人想要拼命,却被无数兵器钉在原地,有女人想要挣扎,直接割喉砍头。
沉默着从这经过,所有人眼里都满含泪水,咬牙一言不发,只想快点手刃敌军。
再往前,又是更为震撼的场景。
满目疮痍,长歌当哭。
仿佛书里描写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变成了现实,不,现实远比书中残酷。
数以万计的尸体充斥视野,这感觉,根本形容不出来。只觉心被禁锢了一道枷锁,揪得令人窒息。
鹿笙摇摇望着远处两军对垒,敌军数量明显多出许多。墨军退到城墙以内,上邶原地扎营,似乎也在修整,没着急攻城。
高墙之下,所有将士席地而坐,抱着手中武器寻求一点安全感,寥寥可数的几只帐篷为重伤伤员遮挡少许风沙。条件简陋,受了伤只能粗略包扎,生死由天。
连日战损,士气低迷。
守着主帅的小将神色恹恹,听到后方动静,没来由地心慌。以为是敌人绕后杀过来了,急忙一看,骏马插着的却是墨云旗。
周围的人和他一样,呆呆看着,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傻傻望了好一会,确定不是自己眼花,浩荡大军不是他虚幻,小将喜极而泣:
“将军!援兵来了!您醒醒啊!我们有救了,你坚持会,我们有救了!”
无人回应,他不死心,趴在韩瑜耳边声嘶力竭,一遍遍重复着。
忽然:“小兄弟,先让下。”
伴随人影下马,清透温柔的声音也跟着落下。
小将才十六岁,认出她是援兵之首,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给鹿笙让了位置。
这个清绝美丽的女孩子穿着一身红色劲装,动作潇洒利落,一眼看得出是个练家子。偏偏长得这么好看,身上气质更绝,柔美又飒爽,如风中劲草,充满生机和希望。
看向韩将军的眼神藏着化不开的温柔,很明显的心疼。
怎么不心疼?
韩瑜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下只垫了一层薄薄的布。全身染血,整个人像在血缸里泡过。身上散落好几个伤口,只随意用块白布裹着,浸湿了也没得换。
鹿笙凑到他耳边,小小声:“韩瑜,我来了。”
小将想说,没用的,他用比这响亮太多的嗓音喊了很久,将军一直没什么反应。
可下一瞬他竟神奇地发现,将军的手指动了。小将狠狠揉几下眼睛,再去看他,还是和之前一样,安安静静地没什么反应。心中失落,余光掠过,猛地瞪大眼,被这个女统帅的放浪行为震碎瞳仁,吓得心惊肉跳。
“你……”该怎么称呼?
“这不好吧?”怎能趁着韩将军昏迷轻薄于他呢?
白白嫩嫩的手长得那么养眼,此刻却掐着韩将军下颌,几乎是用蛮力挤开他的嘴,唇贴着唇,亲了好一会。
她似乎还对韩将军做了别的,刚才连药都喂不下的人,破天荒地动了喉结,像是咽下了什么东西。
回命丹。
韩瑜气息太弱,鹿笙没办法,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喂药。
再说,又不是没亲过,有什么关系?
喂下药后,她招来自己带来的军医,认真中带着恳求:
“我不想让他死。”
“公主放心,老夫定当竭尽全力。”
给军医让出位置,她没走,就在一边询问当下情况。
今日一战于两个时辰前结束,按照上邶之前的路数,是绝不会给墨云将士喘息的机会。
眼下有这珍贵的休息时间,是因为韩将军直接杀到敌军方阵里,重挫上官鸿鹰。
这是开战以来,上官鸿鹰第一次受那么重的伤,胸口被剑刺穿,当场摔下马,被人抬回去,生死不明。韩将军也没好多少,返回时被包围,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失血过多陷入昏迷。
鹿笙看着眼前面庞青涩的少年,再看看周围,一眼望去,竟找不到一个没受伤、浑身完好之人。
他们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给百姓生存的希望。
天下来往皆为利,唯生命和忠魂不可辜负。
鼻尖有点酸,鹿笙温柔地看着他们:
“都放心歇着吧,接下来,交给我们。”
她听到了动静,从城墙外传来,由远及近。
“可……你不是公主吗?”方才,老军医叫她公主,他听见了。
没准还是上官鸿鹰老挂在嘴边的长公主。
“公主怎么了?公主也很能打的好吗?”
……不开口还挺像公主的,这一开口,反倒不像了。
鹿笙耸肩,她本就是野生长大,不像就对了。跟老军医再三确认韩瑜死不了,再瞅瞅睡着的男人,毫无预兆俯身又亲了下他的唇。
这一去,要是回不来,可就再也亲不到。趁着能亲的时候,当然不要浪费机会。
“咳,公主,对面领军的好像是个毗丘人。”
“都一样。”
鹿笙上马,牵住缰绳,语气顷刻变换:
“鹿笙出征,寸草不生。管他敌人是谁,都会成为本宫脚下亡魂。将士们!跟我走!”
“是!”
士气这不就来了,鹿笙驾马出发。城门打开,瞬间看到对面大军压境。
不过这一次,压力给到了对面。
上邶和毗丘总将领李忠瞧见陌生面孔,心下诧异。再看红衣女子身后源源不断的精兵良将,立刻脸色大变。
如此打扮,如此精神抖擞,显然不是之前和他们交战的墨云军。
怎么回事?
军械还没卖过来,这些援兵怎地先到了?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上官鸿鹰到底找了个什么蠢货,连这点事都办不好。而且,人是死了吗?事没办成,不知道通风告信?还是说,上官鸿鹰被骗了?
可是上官鸿鹰已经晕了,不知道还能不能醒。突然出现这样巨大的变故,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无论如何,气势不能输。
尽管心里乱成一片,他还是得逞强说:
“墨云国是没人了吗?男人死光了派个女人上场?美人计?可以啊,乖乖到小爷怀里来,我饶你不死!”
又是一阵哄笑,鹿笙眼皮都没眨一下,轻抬胳膊,冷锐吐出一个字:
“杀!”
千军万马霍然犹如被囚困许久终于挣脱的猛兽,带着势不可挡的磅礴气势冲锋陷阵。
先前目睹经历的种种画面深深印在每个人的脑海,所有将士心里都憋着一股气,这股气不出,大家都难受。
鹿笙挥舞长剑,任由他们释放压抑的情绪,始终冲在最前面。
人数相当,气势碾压,李忠这边还是之前的将士,鹿笙这里却是新鲜出炉的,最热乎最有劲最血性的时候,杀伤力最大。
这情况完全出乎意料,李忠心下不妙,可他们来时,是打算直接攻城,现在已兵临城下,撤退来不及,边打边退,同样会死伤惨重。为今之计,唯有一搏。
他将目光集中在鹿笙身上,让下属做掩护,□□对准鹿笙,挥出一枪。
令他更意外的是,单薄的女孩子轻轻松松避开了他的攻击,且迅速反击。
她的刀法诡异,身法灵活,想捉她不容易。
李忠被她晃得心烦,忘了兵家最忌自乱阵脚,忽视了上邶阵型被打乱。等他回神,墨云军已经彻底打破兵阵,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局面开始不受控制。
“该死!被你钻了空子!”
他岂是吃素的,阵型乱了,他就学韩瑜,擒贼先擒王,干脆全心全力对付鹿笙。
自从和昆仑打过一架,面对这种年纪大的对手,鹿笙反而有了经验。
几招过后,虽然也受了伤,却占据上风。在李忠以枪抵剑时,忽然指他身后:
“你看!”
“故弄玄虚,我才不上当……”
不对劲!有危险!
求生欲让李忠本能侧开,一把大刀果真从他后腰擦过,被他险险避开。但是前面就没那么幸运了,鹿笙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以最快的速度在他脑门开花。绯红的唇勾出一抹冷艳弧度,冷声道:
“都叫你看了。”
一剑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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