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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仍不知道亲爹是朱元璋 (木兰竹)


  红巾军中那群文盲缺什么就特别羡慕什么,对大读书人特别尊敬。得知有机会拜入名门,还不等常遇春说,蓝玉就跟狗腿子似的,蹬鼻子上脸的“老师老师”叫上了。
  陈标看着蓝玉鼻青脸肿的模样,收起呆傻神情,嘴角抽搐道:“他每场戏都会被打?”
  叶铮道:“不一定。有时候只是会被人砸石头。”
  陈标:“……我不是在每场戏开始前都让人喊了三遍,分清演员和真人,不准攻击演员吗?我还立了牌子。”
  叶铮微笑:“他演戏的时候,我特意吩咐不用这个步骤。”
  陈标再次抬起头看了叶铮一眼,然后无奈地挠了挠头:“叶先生现在已经在教蓝玉了?这教法……呃,蓝玉承受得住?”
  陈标就算知道蓝玉第一次作恶就被阻止,也没打算善良地帮助这个人走向正道。
  蓝玉又不是他什么人,他吃多了撑着去多管闲事。蓝玉迟早会被朱元璋砍掉,他现在去帮蓝玉,以后被认为“蓝玉党”怎么办?
  何况他了解了蓝玉从小到大的经历,不认为自己有这个本事帮一个在匪徒窝度过人格重要塑造阶段的人。
  匪徒是什么?那就是一群欺良霸善、欺软怕硬的人。
  朱元璋当年也看不上常遇春,常遇春当了好几年的先锋,用不断的浴血搏杀才得到了朱元璋的尊重和认可。
  叶铮现在做的事看似温和,但其实是从精神方面对蓝玉施压,对一个未成年而言,其考验的残酷不一定比常遇春当年遭遇的差。
  至少陈标认为,他家堂哥绝对能通过当年常遇春所遭遇考验,但蓝玉现在遭遇的考验……还是洗洗睡吧。
  除非那一天陈标自己成了大儒,否则朱文正无论哪个大儒的考验都通不过。
  叶铮笑着将陈标抱起来,摸了摸陈标的脑袋。
  陈标的小脸瞬间垮掉。
  这群大人怎么回事?不但喜欢把他举着,还都喜欢揉他的脑袋。
  他的头发已经被剃光,只剩下一戳小揪揪。这么可怜的一点头发,被揉掉一根他都心疼得要死。
  叶铮低声道:“标儿也认为蓝玉是不可雕的朽木吗?”
  陈标没说话。
  他才不上当。蓝玉是常遇春的妻弟,他才不会得罪人。
  叶铮道:“蓝玉很聪明,稍加磨砺,将来肯定是一员名将。”
  陈标继续闭嘴装哑巴。
  这件事他当然知道。以朱元璋的性格,封爵之人都是真正有军功之人。据说常遇春死得很早,蓝玉能有那么大的声势,不可能是借常遇春的威望而来。他自己一定在明朝建国后,立下了特别大的战功。
  叶铮道:“说他是朽木,是因为他从小在匪徒窝长大,性情根子上就是歪的。这种人将来若成势,一定会造成很大危害。”
  陈标猛地瞪大眼:“叶先生,你三思!他是常将军的妻弟!”
  叶铮失笑:“你想什么?你以为我会害他吗?”
  叶铮再次看向疼得龇牙咧嘴,还要和朱文正吵架的蓝玉,嫌弃的眼神中多了一丝笑意:“要不要打个赌,我赌他能通过这次考验?”
  陈标立刻双臂在胸前比“×”:“不赌,赌博不是好孩子。”
  他坚定地拒绝任何立旗子的事。
  叶铮无奈地又揉了揉陈标的头:“你还真谨慎。”真不像个小孩子。不过陈标本来就不算普通小孩,倒也正常。
  陈标转移话题,不让叶铮继续说打赌的事:“叶先生是想教他变好吧?但你也说,他在根子上就是歪的,有这个必要?就算能把他掰正,教他的功夫,都够教几百个学生了。”
  叶铮道:“我不也说了,他若得势,未来一定会给百姓造成危害?还是说,当我发现他根子上就是歪的之后,即使他现在还未造成危害,我就要断他前程,甚至伤他性命?”
  陈标沉默。
  他其实想说对,但这种事他只能在别人做的时候鼓掌叫好,轮到自己绝对做不出来。
  叶铮轻轻叹息:“这正是孔圣人所言教化之责啊。”
  叶铮将陈标放下,牵着陈标去两个又要吵出真火气的幼稚大孩子身边劝架。
  陈标眼眸闪动,心中稍稍被触动了一下。
  与佛的教化不同,儒不舍身饲虎,也不说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们只是无论性恶派还是性善派,都相信普通人通过教化,人人皆可成圣而已。
  王阳明虽未出生,但心学自北宋程颢开端,南宋陆九渊发展,而根源在孟子时就有,并不是什么凭空出现的东西。
  陈标松开叶铮的手跑到朱文正身边时,回头看了叶铮一眼。
  叶铮正板着脸对蓝玉说着什么,蓝玉点头哈腰,恭顺得就像是酒楼里的小二。
  朱文正瓮声瓮气道:“标弟,你看他做什么?”
  陈标道:“不做什么。”
  他知道历史中蓝玉就是个大恶人,未来会做下许多恶事,所以不想接触蓝玉,除了不想做吃力不讨好的事之外,也是对蓝玉这个人本身存在不屑。
  但叶铮不一样。
  他只是想要教化一个虽然根子歪了,但还未做出过大恶事的年轻人而已。
  陈标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不,以叶铮的性格和儒家的真意,若叶铮知道蓝玉将来会做的恶事,会更加尽心地教导蓝玉吧。
  这才是真正的大儒。
  而我只是一个更多时候行事只凭喜好的自私穿越者。
  陈标伸出手指,在朱文正脸上的乌青处狠狠一戳。
  朱文正“嗷”地惨叫:“标弟!你干什么?!”
  陈标使劲戳,朱文正疼得“嗷嗷”叫,却不敢躲闪。
  “正哥!我都说了多少遍!戏台子上是演出来的!你跑去和演坏人的演员打架,以后还有谁敢演坏人?!”陈标深吸一口气,小奶音咆哮喇叭开始输出,“赶紧去道歉!”
  坐在地上的朱文正被仰着头的陈标喷了一脸口水。
  他擦了一把脸,试图辩解:“他本来就是做过那种事的人……”
  陈标打断道:“他那时候已经受过罚,做过补偿了!犯过错的人只要能偿还错误,难道还不准别人改过?那以后法律和军令都不用发愁怎么制定,一律处死好了!”
  朱文正被陈标吼得大脑袋一点一点,心里委屈,但不敢说。
  标弟怎么能为外人说话?就算我有错,那也回去再吼我啊。当着众人的面吼我,我多没面子。
  听到朱文正和蓝玉打架,匆匆跑来收拾善后的李文忠到来的时候,现场斗殴已经结束。
  他听见陈标吼朱文正,笑得直不起腰:“文正,你这怂样,好像舅舅。”
  朱文正摸了摸脑袋,乐道:“还真是!”
  他突然不委屈了。他四叔在标弟面前就是这副模样,从来没有任何面子。所以四舍五入,他就是四叔待遇,哎嘿!
  陈标见朱文正居然还能被自己训笑了,气得又戳了几下朱文正脸上的乌青。
  朱文正再次惨叫,终于不敢笑了。
  李文忠当然就笑得更厉害了。
  训够了之后,陈标用小短腿踢了一下朱文正硬邦邦的大腿。
  他没踢疼朱文正,把自己的脚踢疼了,倒吸一口气。
  李文忠赶紧把陈标抱起来,没好气道:“你大腿长那么硬干什么?撞疼标弟了!”
  朱文正满头问号。我撞疼他?明明是他踢我!
  朱文正看了一眼气鼓鼓的陈标,深呼吸:“好,我的错。”
  陈标道:“别顾着向我认错,去向蓝玉认错。”
  朱文正:“不去!”
  陈标道:“你不去,我和忠哥就孤立你!好吃的好玩的都不带你!”
  李文忠忍着笑:“对,孤立你!”
  朱文正心里很憋屈,但周围偷听的人都被逗笑了。
  蓝玉也忍不住捂住了嘴,肩膀颤抖,被叶先生训斥的不满也被一扫而空。
  看见有人和自己一样被训,还是被一个年幼的孩子训,他就开心了。
  朱文正黑着脸从地上爬起来,走到蓝玉面前,咬牙切齿道:“对不起,我不该因为你演欺良霸善的纨绔子弟演得惟妙惟肖,仿佛你就是这样的人,就揍你。”
  李文忠震惊极了:“标弟,你听听,文正这句话居然说得颇有文采!”
  陈标:“……”文采在哪?罢了,对正哥而言,确实算有文采。
  蓝玉脸一沉。这家伙是道歉,还是阴阳怪气我?
  以前他听不懂人阴阳怪气,现在排多了戏,背了那么多绕口的台词,和人对了那么多戏,被人在戏台上用各种方式骂了无数次,已经能听懂别人的话中之话了!
  蓝玉想开口骂回去,但在开口之时,却又讪讪闭上嘴。
  对上别人他都会骂回去,但朱文正不一样。蓝玉确实做过欺良霸善的事,然后被朱文正按着揍了一顿。
  “蓝小将军才不是这样的人。”旁边有看戏顺带看热闹的老百姓小声嘀咕,“蓝小将军是好人。”
  封建时代兵匪大多不分家,乱世更是如此。老百姓原本都很害怕这群兵爷。但红巾军在扬州表现太好,又是帮忙干活、租借他们农具,还演戏给他们看。扬州的老百姓们的胆子大了许多,这时候也敢插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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