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又跑出了门。
徐达忍不住吐槽:“我听说常遇春这妻弟作战很凶猛,在那群半大的孩子中最为跋扈,是孩子王般的存在。今天怎么看着不太像?”
叶铮这几日跟着常遇春和蓝玉一起住,对蓝玉多了些了解,开口替蓝玉辩解道:“一个群体中领头的人,除了真正的首领,也可能是为众人背过之人。”
朱元璋眼眸闪了闪,先若有所思,然后洒脱笑道:“常遇春的妻弟,让他自己头疼去。叶先生,你这次回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吗?”
叶铮看了一眼徐达。
徐达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先走?”
朱元璋没忍住,破口骂道:“你走个屁,给老子留在这。啊,叶先生,你有话就直说。我这没什么事是老徐不知道的。”
徐达道:“就是知道得太多,我总觉得我迟早要糟。”
朱元璋道:“你再嘴贫,我现在就让你变糟!快给我从徐大变回徐达去!”
徐达还想吐槽,什么从徐大变回徐达,我又不是老大你分裂成了两个人。但他看着叶铮忍俊不禁的模样,乖乖单手捂住嘴,表示自己会安静。
叶铮真的是快笑出声。
今晚看到白天那群各个都凶神恶煞的将领们居然全部变成了傻憨憨,朱元璋偶尔也会流露出憨厚的神情,他就猜测在外面风评最高深莫测的徐达徐元帅,是不是也有外人所不知道的一面。
徐元帅现在就暴露了。
谁会知道,冷面寡言徐元帅,背地里是个嘴挺欠的话痨?
或许正因为有如此本性,徐元帅才让自己变成冷面寡言的模样,维持元帅的威严。
叶铮见朱元璋和徐达的相处,明白他之后要说的猜测,徐达恐怕也是知情人,便不再犹豫:“大帅,那位隐世大贤所教授的学生,是否是陈家的标儿?”
朱元璋狠狠挑起眉头:“先生为何会如此想?即使是陈家人,也该是陈国瑞,怎么是标儿?”
叶铮静静道:“大帅,标儿真的是陈国瑞的孩子吗?”
朱元璋眉头皱紧:“先生,你这是何意?”
徐达表情沉下来。
叶铮见两人如此,心中荒谬的猜测,从一分上升到了三分。
“大帅,标儿的岁数和你藏起来的嫡子岁数差不多,标儿其实是大帅你的孩子。”叶铮拱手,将只有三分确定的猜测,说得像十分。
朱元璋还未动作,徐达将手放在了腰间刀上,噌的一声,刀已经露出半截晃悠悠的刀身。
叶铮浑然不惧,保持着拱手的姿势,站直身体,直视着朱元璋。
徐达手心已经出汗。
他知道,在这里杀掉一个刚说要为朱元璋效死的大文人,一定会出大问题,但标儿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
他经过短暂的挣扎,脸上显出狠戾之色,横跨一步,堵住叶铮去路。
朱元璋叹了口气,道:“好了,徐大,把刀收起来。本来我们俩还能糊弄过去,你把刀亮出来,就不打自招了。”
徐达:“啊?”
朱元璋道:“徐、大!”
徐达才听清朱元璋两次都叫的是“徐大”,而不是“徐达”。那这命令是认真的。
他这才将刀收起来,委屈道:“老大,这能怪我吗?你难道没被吓到?”
朱元璋平静道:“你看我的样子像是被吓到了吗?”
我的娘啊!吓得我都傻了!没听见刀的声音,我都没从脑袋一片空白中回过神来!
朱元璋道:“先生,你先坐,慢慢说。徐达,去给先生倒杯水。”
徐达道:“好……水在哪?”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也坐下听着。”
徐达讪讪坐下。
叶铮也跟着坐下,背后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他投奔朱元璋,是想为永嘉学派博一个前程,光大祖先的学说。但他没想到,居然出现了宋濂这个强有力的对手。
他更没想到的是,朱元璋居然要用“井田制”为立国之本。
宋濂所传承的金华学派,最主要的学说就是希望恢复井田制。宋濂的专长完全和朱元璋之后要推行的国策合上了。
如果他现在什么都不做,宋濂和朱元璋大概会成为一对能传唱千古的云龙鱼水君臣。他只会成为被朱元璋重用的文臣之一。
这“之一”,可不能帮助他光大学派。
文人和武人一样,该争的时候一定要争。
叶铮眼力好,瞥见了朱元璋拿在手中的纸稿的字迹。
他记忆力非常出色,立刻就认出这字迹,和被他与宋濂认可为小知己的陈标类似。
“朱氏特色井田制”是陈标所做?
不对,以陈标的年龄,就算他读的书再多,但这些政策没有长久的实践经验,不可能如此详尽。那么就是其他人述说,陈标记录?
先假定隐世大贤肯定存在。能记录下隐世大贤言论的陈标,肯定才是隐世大贤的弟子。
这原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在开国君王身边,有一位被隐世大贤甚至神仙教导的贤臣相助,是君王自带的“祥瑞”之一。历朝历代,君王身边都有这样的人。
陈标年龄虽小,但朱元璋可以说,隐世大贤教导陈标,是为他的儿子准备贤臣。
文人们抨击朱元璋的一点就是他不尊重文人,能马上夺得天下,但不能在马上治理天下。
朱元璋下出陈标这一手棋,就证明隐世大贤已经确定朱元璋能夺得天下,并保证朱元璋的儿子一定有贤臣辅佐,能治理好天下。隐世大贤和陈标合在一起,就是对文人舆论绝境翻盘的大杀招。
朱元璋为何不落子?
总不会是朱元璋没想到这一点吧?朱元璋从微末草莽走到如今的地位,不会是少智之人。
叶铮谨慎思索,大胆猜测。
唯一的可能,就是陈标身份有问题!
他又想起李善长和少数将领对陈标过分宠溺和信任的态度。当时叶铮虽还未发现问题,就本能地留意了那些将领的身份。
那些将领都是朱元璋最初回乡招募的同乡,连如常遇春这种后来加入的深受朱元璋信任和重用的将领,都不太熟悉陈家。
那时,叶铮只以为,陈国瑞也是朱元璋回乡招募的同乡之一,所以那群人彼此之间才会更熟悉。
但现在,叶铮有了一个荒谬的猜测。
如果陈标根本不是陈国瑞的儿子,而是朱元璋的儿子,这群人正好知情呢?
陈标是朱元璋的儿子,且被隐世大贤自幼教导,这才是李善长会让一个五岁孩童给所有将二代们启蒙的原因?
可为何朱元璋有如此麒麟子,却不公布陈标的身份?
难道是隐世大儒的建议,为了保护陈标的安全?
在会议上,叶铮没有去思考井田制的内容。
他知道,无论再思考,他都不会比得过在此道上已经浸淫十几年的宋濂。他必须在其他地方破局,获得朱元璋的看重,然后发挥自己的所长。
当会议结束那一刻,叶铮终于下定决心。他将妻子所绣平安符偷偷留在了椅子上。
自己的前程无所谓,但学派的前程可能就只在此一赌——或许今后还有机会,但叶铮知道,人的勇气和士气一样,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错过了这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鼓起勇气冒这个险。
他要赌自己的猜测正确;他也要赌朱元璋足够理智,愿意给予刚宣誓效忠的他一个机会。
叶铮坐在椅子上那一刻,他手中攥紧妻子所绣的平安符,脑海中闪过妻子送他出门时隐藏着担忧的双眸。
小君,你很了解我,但我赌赢了。
叶铮深呼吸,平静道:“我妻、子在山野家中。正逢乱世,我颇为担忧,大帅能否派人将我妻、子接来应天,与我团聚?”
朱元璋眼眸一闪,笑道:“那是应有之义。明日我就派人去请先生家眷前来。”
徐达也心口一松,然后困了。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老大,接下来的事不用我在也没关系吧?我困了,你们慢慢聊?”
朱元璋好不容易维持住的高深莫测表情差点破功:“不准!给老子留在这!”
徐达委屈巴巴道:“可我留在这又有什么用?要不我先回去和标儿说,你被朱大帅留着熬夜,一时半会儿回不去?说不准标儿正等你,不肯睡觉呢。”
朱元璋道:“标儿肯定早睡了!”
顿了顿,朱元璋想起自己之前给陈标的承诺,也有些担心了:“你赶紧去看看!”
徐达得意笑:“好嘞。”
他大拇指擦了一下嘴唇,兴高采烈地往外走。
劝标儿事小,去厨房吃夜宵事大。以标儿对他爹的爱护,肯定厨房一直备着夜宵,等他爹回来,随时都可以吃。
唉,睡了一整天,才吃两只叫花鸡,三个大馍馍,一会儿就饿了。
徐达出门时给门口的亲兵打了招呼,让他们看好门,绝对不准外人进来,才赶紧离开。
趁着老大没空,把老大的夜宵吃光,让老大饿肚子!
朱元璋并不知道徐达的恶意,继续道:“先生如何发现标儿是我儿子?”
叶铮从发愣中回过神,轻轻擦掉额头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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