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是知道的,孟博斐不爱吃这个。
孟博斐:“……”
她聪明得很,睁大眼道:“你不会每天都把它带在身上吧?”
孟博斐顿了顿,解释道:“只带一天。”
她一时没懂,而后明白了,吃得更加珍惜了:“嗯……辛苦你啦。”
孟博斐看着她满足的样子,只觉胸口暖烘烘的,这份热度将心中长达六年的积雪慢慢融化了。
从她消失那天起,他每天都会取一只巧克力冰淇淋放进专门定制的冰盒中,再规整地摆放到【包罗万象】中。
等到晚上再把它拿出,放回冷柜里,等第二天早上再换一只新做的。
不浪费的同时也能让她吃到最新鲜的。
六年如一日,因为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出现。
一只冰淇淋的时间,两人分别六年的隔阂融化了。
她不再那么懵懂无知,问了他很多事。
孟博斐有问必答,把这六年的很多事都认认真真说给她听。
她听得也认真,眼中的情绪毫不掩饰,有心疼有紧张有不安更有为他而升起的喜悦……说着说着,孟博斐有种错觉,好像她从没离开过,好像这六年她一直都在他身边,陪他经历了这一切。
孟博斐笑了笑——
她的确没离开过,她一直都在他的精神上,给与他直面一切的力量。
眨眼天黑了。
孟博斐问她:“这次多留一阵子吧。”
她犯困了,打着哈欠说:“嗯嗯,能留很久的。”
“多久?”
“我走了多久?”
“六年。”
“那我……至少留在这六年!”
六年很长吗,六年很短。
九岁到十五岁,漫长得好像看不到尽头。
十五岁到二十一岁,短暂得犹如绽放于天空的烟火。
孟博斐真切体会到了“时间”的不客观性。
她不可能一直留在藏书阁,然而孟家戒备森严,孟博斐知道她很特别,连藏书阁的禁制都对她无效,其他地方也拦不住她。
但是,孟博斐不想她动用那份力量,用掉一分,她离他就远了一分。
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她丢掉那灰色丝线。
孟博斐想到了宋仪轻。
宋家在东城,“追梦人”不同于“哲学家”,他们的家庭氛围宽松很多,尤其是宋家,上一辈人多,到了宋仪轻这一代,孩子也很多,再加上林林总总的旁支……整体氛围要活泼一些。
孟博斐找到宋仪轻:“我想去东城游学。”
宋仪轻眼睛铮亮:“赶紧,现在立刻马上,你现在……念高二了是吧,我给你办转学手续!”
孟博斐:“还要麻烦你个事。”
宋仪轻人不大,但因为火种的身份,能力大得很:“尽管说,你只要不是觊觎【千手观音】,啥都行!”
孟博斐瞥了眼他那招摇的王冠。
宋仪轻心一提:“孟三,你不会……”
孟博斐:“没兴趣。”
宋仪轻后知后觉道:“也是,你连【飞龙在天】都不感兴趣。”说着他又话锋一转:“当然,我们【千手观音】比【飞龙在天】要强、强一些,只是你是‘哲学家’,【飞龙在天】更适合你,我是这个意思……”
孟博斐懒得和他争论这些,他道:“我有个朋友,也想去东城第一中学。”
宋仪轻:“你还有朋友?”
宋仪轻一不小心口吐真言,颇为尴尬地轻咳一声,道:“小事小事,他叫什么,身份信息给一下,我……”
孟博斐:“你帮我给她做个身份信息。”
宋仪轻眨眨眼。
孟博斐:“她不是乐土的人。”
宋仪轻轻吸口气:“你……你……”
孟博斐:“出任务时认识的。”
他没再多做解释,只问他:“这点小事,难不倒你吧。”
宋仪轻的外号不是白来的,尤其他现在还小,更是像极了恨不得时刻开屏的骄傲小孔雀:“小事!”
说着他又略担心地问道:“我给你办成了,你以后在训练场……”
孟博斐:“随叫随到。”
宋仪轻满足了:“一言为定!”
孟博斐搞定落脚点后,只给孟修乾发了个邮件,没等到回复他就带着她前往东城。
命运六大世家,经常有互相交流,像宋仪轻在孟家有“特权”一样,身为孟三,他去东城宋家,也会受到礼遇。
孟修乾不仅不会拦着他,还会觉得他懂事。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孟家子弟都等捧着书卷,用脚丈量土地。
她不喜欢宋仪轻,一见面就对他十分警惕。
孟博斐不懂缘由,但也不会勉强她,她想怎样就怎样。
宋仪轻乍看到她,整个人都愣住了,半晌才冒出一句:“难怪……”
长这么好看,他都挪不开眼了。
孟三果然是个闷骚,看似正经,其实……啧,这就有女朋友了!
她避在孟博斐身后,不看宋仪轻。
她知道他是男生,但对她来说,男女并不重要,她就是不喜欢他。
他们是乘坐宋家的私人飞机回东城,路程刚到一半,警报声拉响,宋仪轻面露惊色:“怎么回事……”
轰隆一声,飞机开始剧烈摇晃。
有人袭击!
与此同时,避难巢的孟博斐猛然惊醒。
主屋外乱成一团,仇苗儿跑了过来:“孟先生,快跟我走,有人要杀你!”
第297章
避难巢这阵子的变化,堪称翻天覆地。
当然,整个堕落绿洲都在经历未曾想过的变革,荒原没了污染,绿洲不再堕落,女神的法则回归,世界焕发生机。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避难巢的变化反倒没那么扎眼了。
仇瑞每日醒来都觉得干劲满满,他们的生命好像翻篇了,未来充斥着美好和希望。
随着交出灰羽,他慢慢想起来一些,只是在错乱的时间下,他有些分不清真实与梦境,亦或是臆想?
他记起了那位登云小姐,只是在他印象中,她似乎不叫登云,而是……叫杨布?
也许杨布是化名。
仇瑞想起了他们的初遇,他甚至妄图杀死她……当然,登云小姐早就看穿了一切,轻松避开。
她不计前嫌,刺杀了荒唐的红尘使者,捣毁了红尘实验室,倾覆了红尘误解,解放了避难巢。
这些……这一切都是她做的,她甚至还给避难巢制定了自由合理的制度……
一切都在向好,那是避难巢走出穷困与奴役的第一步,是她破开了这扇大门。
他们怎么会忘了她?
怎么可以忘了这位带领他们走向人格修行的“圣人”!
想起来的同时,仇瑞又觉得混乱,不只是忘记,还在被替代。
第二个记忆中,红尘无疆的覆灭是因为他们招惹了“嫉妒”,随着红尘无疆的倒下,预见南山接手了避难巢,给了他们人道救援,负责接洽的是孙伯,他们一直有联系。
究竟哪个是真的?
前者!
比起孙伯,仇瑞更加信任孟先生,同为“哲学家”,上位的【坚定】会影响到低阶的修者。
仇瑞算是孟博斐的半个学生,这种由内而发的敬服,让他提前感受到了【坚定】。
那么,仇瑞不禁思索,究竟发生了什么?
登云小姐为什么被“替代”了。
她现在人在何处?
不只仇瑞想起来了,仇苗儿、闵刀等多位骨干都想起来了,还有位年轻女人恍惚道:“我记得还有位颜先生……”
仇苗儿一拍大腿:“还有狼崽子!”
不只是登云小姐,他们忘记了很多人。
而这些人都是曾经帮过他们救过他们,并且一切生活过的。
不断有人加入讨论:“对对对,还有小狼先生。”
“我记得还有外城的四阶修者……”
“他们好像都是登云小姐的朋友。”
“那位四阶‘治愈者’可厉害了,他简直是神医在世,他……姓什么来着?”
“雨!是雨先生!”
记忆是一张网,“命运”只是将其掩藏在时间之下,一旦漏出个线头,立刻会扯出整张网。
他们的记忆,锚定的不只是她。
还有沉睡中的玄琅。
荒原中的污染褪去,谷神殿却犹如遭了地震般破败不堪。
缭绕的云雾散去,展开的“书本”成了漆黑的深渊,一脚踏下去,万劫不复。
恢弘的楼阁倾塌,那写着“谷神殿”三个字的牌匾,歪歪斜斜地挂在那儿,摇摇欲坠。
前院的金色稻谷发霉腐臭,那扇直通天际的门也消失了,只有猩红的两个字——贪婪。
十二本源之一的贪婪。
只留下人性的贪婪。
玄琅蜷缩在那断裂的石板桥上,看着前方那散发着淡淡光芒的“通道”,她在那儿,然而他过不去。
不!
他可以,他这次是“奉献家”……
玄琅挣扎着迈向那如星空般深邃的“通道”。
命运之钟,海城。
陈羡于和颜江翰同时惊醒,他们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荒谬还有强烈的悲痛。
他们居然忘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