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似,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世家内幕。
魏楚楚更是愕然地望向裴文卓。“强夺人妻”?这个人,莫非就说得是他?
所谓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王九娘在裴家面对裴文卓“报复”之时,突然冒出来反戈一击,告得还是自己刚成亲半年的“夫君”,仅此一点,便已让先前觉得她是个柔弱可怜的“弱女子”的人只觉自己深深眼瞎。
王九娘将状纸递给文书,送交到裴文卓手中,裴文卓只扫了一眼,便冷冷淡淡地说道:“此案既与本官有关联,尚需提交府城,你可先行归家,待等候通传。”
“多谢押司,只是奴家如今已无家可归。那裴家乃虎狼之地,害了奴家终身,而奴家的娘家亦无人肯为奴家出头,就请押司为奴家做主……”
王九娘说着说着,已是泣不成声,跪倒在地上,那般柔弱无助可怜的模样,更让人心疼。
就连魏楚楚都生出几分同情之心,摸摸自己的心口,想要劝裴文卓暂时收留她,免得这样一个弱女子出门被娘家和婆家欺凌,哪里还有什么活路。
正当众人以为裴文卓会收留她时,却听他冷冷地说道:“裴王氏,你与裴文轩业已成婚半载,有婚书为证。按《宋刑统》卷十二户婚律,妻告夫属不睦,妻子擅去,徒两年。你既然无家可归,那本官就先将你送去府衙大牢暂押,等候发落。”
“裴三郎!”王九娘哪里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愤然抬起头来,怒气冲冲地瞪向裴文卓,一扫先前那般柔弱可怜的模样,显然已被气得无法保持原本的人设,“你……你忘恩负义!”
“呵,你倒是说说,你们王家,对我有何恩义可言?”
裴文卓冷笑道:“是在我年少成名时纡尊降贵地许以亲事,然后在我父母双亡时拒之门外,转嫁他人后又怕我揭穿你们,意图杀人灭口?”
“此恩此义,裴某绝不敢忘。”
他原本想算账,想报复的,是裴家和王家,并未打算跟王九娘计较。毕竟在他看来,王九娘不过是两家交易的棋子,一个弱女子罢了,自己都做不得主,又何必怪她。可现在她却主动找上门来,反戈一击或许他会帮忙,可这般明晃晃地演戏想要算计他,就休怪他不讲情面了。
他的话音刚落,王九娘便满面泪痕,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说道:“裴三郎……你……你竟然如此看我……”说着,她无限凄楚的一笑,黯然道:“罢了,既然连你都看不起我,嫌弃我这残花败柳之身,那我活着还有何意义……”
她猛然起身,转头便朝着公堂一侧的梁柱一头撞了过去。
众人大惊失色,可还没等他们惊呼出声,从旁边便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揪住了王九娘的后脖颈,将她拉了回去,摔倒在地上,然后将身挡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说道:“你若真想寻死,先写明自尽原因,签字画押后我自可送你把刀,一刀下去很快了断,比你这样一头撞在柱子上,半死不活要痛快得多。”
王九娘愕然地看着面前的拦路虎,“你……你是何人?”
魏楚楚笑道:“大宋海州狸振威校尉魏楚楚是也。王家娘子,你可知海州狸是做什么的吗?”
王九娘对上她的笑容,莫名地竟有些心虚,“不……不知。”
“我就知道你不知道。”魏楚楚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们专司情报侦缉,上至文武官员,下至民间百姓,士绅商贾,若有不法之事,都有权搜集证据,上报转运使。所以,只要我们想查的事,别说是半年前,就算十年前,也一样能查得清清楚楚。”
“你,和你的夫家娘家,到底做过什么事,真以为,只有你们自己知道?上有天下有地,冤有头债有主,你就不怕裴押司的父母泉下有知,夜半上门去找你?哦,我倒是忘了,你得跟我回府衙,等候发落呢!”
“啊——”王九娘尖叫一声,几乎连滚带爬地起身,“我不告了!不告了!”
说着便朝外跑去,这会儿她的腿不软了腰不弱了,跑起来那叫一个利索,只是刚跑到县衙门口,就被人拦住。
裴文卓让文书将她的状纸送还给她,“你若是不告了,这东西还是自己拿着吧!”
王九娘从文书手中抢过状纸,三两下塞进嘴里咽了下去,连着自己的头发也扯得乱七八糟,狼狈之极地朝外奔去,裴文卓这次挥挥手,让那些衙差放开了她,任由她离开。
项汶等人看了这么一场反转又反转的大戏,早就跟着神经颤抖,见此情形,忙不迭地告辞,压根不敢再留下来听什么八卦。
总有一种知道太多要出事的感觉,就很慌,还是早早闪人,闭口不言,或许能保得平安。
待众人都离开之后,裴文卓遣退了衙役和其他书吏,看到魏楚楚还站在那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魏校尉,不知还有何事?”没事就早点走,让我静静。
魏楚楚看着他一脸的“痛苦”之色,有些同情地说道:“裴押司你也不要太难过,裴家和王家如此目光短浅,心思歹毒,本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如今你能从其中脱身出来,反倒是件好事。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后你一定会大有作为,成为国之栋梁的!”
她说得语无伦次,几乎将自己从茶馆听书和在书院和方府里听过的词都用上,说得词穷,仍觉得意犹未尽,不能清楚明白地表达自己的意思,最后又忍不住加了一句,“所谓好马不吃回头草,这次你没做错!”
裴文卓不禁笑了起来,原本头疼的事历城县衙里留下的那堆烂摊子,却被魏楚楚这般笨拙的安慰给真的“安慰”到了。
“多谢,看来我还要更加努力,方不负魏校尉的期望啊!”
“呃……你已经很厉害了!你读过那么多书,还能将刑律倒背如流,”魏楚楚一说起来就十分佩服,“我一背书就头疼……大家都说,下次解试裴押司定能夺得头筹,日后进京赶考,也能如方使君般高中三甲,打马游街呢!”
“借你吉言,若真有那么一日,我还要好好谢你。”裴文卓当真向她行了一礼,说道:“方才若非魏校尉出手,那王九娘若是在公堂之上出事,传扬出去,怕是王裴两家还要借此生事。如此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以后魏校尉若是有事,尽管吩咐裴某便是。”
“这……好吧!”魏楚楚被他郑重其事的谢礼吓了一跳,赶紧告辞,飞也似地跑回将军府去。
扈三娘看到她红着脸跟受惊的兔子似的跑回来,便揪着她问清来龙去脉,听到最后不由一拍大腿,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这傻丫头,人都说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了,下一句不是该说以身相许吗?你怎么就跑了呢?”
“啊?!什么?!”魏楚楚目瞪口呆,“以……以身相许?有这样的吗?”感觉好像错过了什么……
扈三娘理直气壮地说道:“话本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你替他赶走了那个王九娘,没让他掉入王家的陷阱,也算是救命之恩,那他以身相许有什么不对的?”
“这……”魏楚楚觉得脑子有点晕,“是他自己赶走的王九娘,他还吓唬人,说要把她送去府衙大牢呢!我只是顺着他的话说的……他自己又……又没说要以身相许……”她的脸上愈发发热,哪怕真的晕晕乎乎的,可还是记得裴三郎的公堂上说的每一句话。
感觉那时的他,整个人都像是会发光一般,哪怕没有方使君那般神仙似的模样,也让人挪不开眼去。
魏楚楚的亲兵魏巧儿一直跟着她,此刻眼见她被扈三娘忽悠得整个人都懵了,不禁摇摇头,扯了扈三娘一把,说道:“楚楚你别听三娘乱说。便是两情相悦,也正正经经地请父母之命,经媒妁之言,切不可私相授受,落人于话柄。更何况……”
她有些不忍打破魏楚楚的幻想,却又怕她真的陷了下去,“裴三郎若是有意,自当向令尊提亲,若是无意……楚楚你可不要听三娘的话,那些话本子看看也就罢了,可别真信了上面那些胡话。”
扈三娘不以为然地说道:“裴三郎如今也没有婚约在身,孤寡一人,和楚楚正好相配。我便是做了这个媒人又有何不可?难不成这时候,还讲什么三从四德?若是那样,咱们海州狸,岂不是压根就不该存在?你若是不服,便跟我一起去找将军评评理,看谁说得对。”
魏巧儿一怔,懦懦地说道:“这点儿小事……就不必惊动将军了吧?”
岳璃正好路过,只听到这一句,便随口问道:“什么事在此争执,还需要我来评理么?”
扈三娘心直口快,三言两语就将魏楚楚这次去听到的裴三郎怒骂负心女,王九娘设计不成反被扒,说得那叫一个有声有色,跌宕起伏,让原本亲身经历回来告诉扈三娘经过的魏楚楚都听得呆了。
“三娘?我刚才好像没说说王九娘告夫时说自己被娘家抛弃,被夫家嫌弃吧?”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啊!”扈三娘撇撇嘴,说道:“照你所说,当初裴七郎是因为她,才对裴三郎下了毒手,抢人功名,害人性命,夺人妻子……若是裴三郎真的死了,裴七郎高中进士,一路高升的话,那王九娘就是个旺夫相。可现在呢?裴七郎落榜而归,裴三郎却在海州中了副榜头名,眼见着前途光明,跟着使君立刻得了个代理历城县令的实缺……此消彼长,你说说,裴家人怎么想?能不嫌弃她克夫才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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