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又问,“那是不是很贵啊?”
王树和叹了口气,回答:“当然很贵,它们主要用于国家基础建设,比如城市里要建高楼,首先要挖地基,这时挖掘机就拍上了用场,还例如,政府要修建一条长达一两千米的国道,或者是建一条跨江大桥!像我们这农村挖一条小河,没有人会理我们!”
大丫又问:“那挖掘机一下子能挖多少土?”
“差不多咱们这的板车一车的量吧!”
这让大丫惊呆了,“树和哥,这简直超出我的想象,以前,也就是古代,每家每年都要服徭役,成年男人一年要去几个月,状况好的,还能活着回来,状况不好,人都没了,如果一个家里没有了男人,那她们就活不下去了,因为女人干不了体力活,这也就是必须生儿子的原因!现在不比那时候好太多了吗,虽然挖掘机到不了我们农村,可是却被广泛用于国家建设,我们就不用去服徭役了!”
王树和看着古长青,一个才十岁的小女孩竟然能发出这样的感慨,“说的跟真的一样,好像你经历过似的!”
大丫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村子里老人讲的,我没有经历过,但是他们经历过!国家每修一条河,每修一条路,都会有很多人因此而丧命!路底下,河堤上,都是深深白骨,就像那个修河的暴君!成了千古罪人!”
很显然,王树和不认同,“长青,你现在知道的少,懂的还不够,评价一个帝王,一个政治家,不能人云亦云,更不能无限放大他的缺点,却对他的功绩视而不见,别人都说隋炀帝亡国的原因,是因为他搜刮民脂民膏,大兴土木,修了这条大运河,劳民伤财,天怒人怨。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条造成隋朝亡故的大运河造福了多少百姓。大运河是我国古代劳动人民创造的一项伟大的水利建筑,为世界上最长的运河,也是世界上开凿最早、规模最大的运河,大运河以洛阳为中心,南起余杭(杭州),北至涿郡(北京),全长2700公里,跨越地球10多个纬度,地跨北京、天津、河北、山东、河南、安徽、江苏、浙江8个省、直辖市,纵贯在中国华北大平原上,通达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是中国古代南北交通的大动脉,至今大运河历史延续已2500余年。在古代陆路交通不发达的的情况下,整个国家的南北物资运输全靠它,2000年来,是这条河上的一条条船只盘活了国家的经济,它沿岸的杭州,扬州,苏州,一个个是何等的繁华。”
大丫从小从戏词了听的最多的关于隋炀帝的残暴不堪,却不知道还有这么一面。
“评价一个帝王,不是看他杀了多少人,也不是看他得罪多少文人,而是要看他当时的所作所为对后世造成的影响,要么是开疆扩土,要么是重大改革,就是人们口中这样的一个帝王,修的这条河造福后世那么多年,直到现在才慢慢被替代。不是有句诗来形容吗: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都说隋朝亡国是因为这条河,但是到现在它还在流淌不息,南北舟楫因此畅通无阻。如果不是修龙舟巡幸江都的事情,隋炀帝的功绩可以和大禹平分秋色。”
大丫点点头,“我之前都是从戏里学的,不知道关于这条河,还有这么多故事。看待一个人,特别是大人物,功过要一分为二,树和哥,你再给我讲些其他的呗,什么都可以,古代的,现在的,城里的,什么都可以!”
王树和:“那好,刚才描述大运河的那句古诗先背会,会背了,下午再给你讲其他的历史名人,咱们按先后顺序,不过,每讲一个人,你都要写出自己的一段心得,晚上回去,我检查,争取这条河挖完,给你通讲上下五千年。”
“好。”
这样,王树和念一句,大丫学一句。
从隋炀帝大运河这段早已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一朵浪花开始,王树和矫正了她思考问题的方式,教会大丫怎样从两方面客观的去思考问题,去评价一个人,而不是片面的人云亦云。
为了给大丫讲好历史,白天挖了一天河的王树和,晚上又翻出了自己的历史书,从原始社会母系氏族开始翻起,一字字一行行,也让自己重新认识这一段段历史。
大丫简直成了王树和的小尾巴,秋冬天本来就没有什么事干,她有充足的时间去黏着她,听王树和讲一个又一人物传奇、一个又一个的朝代兴衰,这比洗衣服做饭,绣花做鞋有意思的多。
等这条河快挖完的时候,王树和的几本历史书也基本上翻完了,在王树和看来,古长青就是一个小饕餮,你喂她再多的东西她都能吃进去,吃完之后,还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你,仿佛在说,你喂的东西少,她还没有吃饱。
在农村这日复一日的辛苦劳动下,有这样一个小家伙,一直用bulingbuling的大眼睛盯着你,告诉你她饿,需要食物,你还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冲呗!
等进入冬天,下了第一场雪时,这条河终于完工了,为了庆祝,大队里杀了一头猪,就在大队院子里,架了一口大锅,烧着热水给猪褪毛,旁边围了很多人在看,孩子们高兴的敲打着早已准备好的碗和盆。
每家都分了一块肉,为了炖肉,李桂花拿出了一小把粉条,切了一棵大白菜,熬成一大锅,说是猪肉炖粉条,可基本上看不到肉和粉条,就是一锅白菜汤。
不过仍然不妨碍大家对它的期待,滚烫滚烫的白菜汤,喝一口进嘴里,再啃一口红薯饼子,然后吞到肚子里,五脏六腑都暖烘烘的,真爽!
第21章
挖完河,离过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女人们忙着做衣服做鞋,做完棉的做单的,一刻都不舍的歇,男人们一个个东家窜西家,西家窜东家,不是打牌就是赌博。
还有很多孩子,大部分是女孩,之前忙着干活,现在没有活干了也都陪着大人学做衣服做鞋,王树和从这群人身上看不到希望。
这天他约了章楚,赵雨荷,简抗美,几个人在村卫生室里聊天,谈起农村的现状,王树和发表了感慨,“我在这群孩子身上看不到希望,特别是这些女孩子,受教育权是她们基本的权利。像这样的孩子,在全国还不知道有多少个?”
章楚也很无奈,“我们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你还有心情管别人的事!”
王树和不认同,“但是她们还小,人生才刚刚开始,事情总会有回到正轨上的那一天的,我们已经被耽误了,她们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章楚:“我们没有那个能力,就好像你现在在教古长青一样,你废了那么大的心思才教了她一个,整个国家有千千万万个古长青,我们管的过来吗?”
简抗美掷地有声,“能管一个是一个!”这些女孩让她想到了自己。
“对,能管一个是一个,我打算利用这段时间,办一个扫盲班,不限年龄,不收学费,也不管是不是咱们村的,只要肯来,就让他们学,不说能让他们学多少东西,最起码认识“男女”,出门在外不会走错厕所,认识简单的汉字,学会写自己的名字,稍微学一点,总比睁眼瞎要强的多,你们要不要一起来。”
简抗美二话不说,答应了,“与其整天无所事事,我愿意参加,能帮一个孩子就帮一个孩子。”
章楚思考了下,“你准备在哪办,哪里有地方?”
王树和胸有成竹,“地方你不用操心,大队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正好可以借给咱们,我去给赵叔说。”
说实在的,赵雨荷有点不想做,现在大部分女孩都不识字,正好可以突出她的特别,如果她们都和她一样,她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不过看着王树和那一腔热情,她并没有说出来,尽管心里别扭,面上还是答应了。
他们几个一起去找赵连海,赵连海看着他们,一个个年纪都不大,脸上还一团孩子气。
“你说你们这么这样闹腾,现在是农闲,别人都想好好歇一歇,你们倒好,总是给自己找事儿!”
王树和解释,“赵叔,这怎么能叫找事儿,咱们村的女孩子几乎都没有上过学,更别说那些已经结了婚的了!上厕所都不认识男女,自己名字都不会写!”
赵连海:“几千年了,女娃娃不都是这样过来了?女子无才便是德。”
王树和直接问:“赵叔,那你为什么让雨荷去读书,还学了医呢?”
赵连海气急,“这是他们父母不让她们上,这又不怨我!”
简抗美:“赵叔,您是个好支书,多少年以后,等这些女孩子做了妈妈之后,肯定会向她们的孩子讲您的好!这社会变化那么快,说不定以后国家要普及教育,他们这些没有读过书的人岂不是吃了很大的亏!”
赵连海终于答应了,“好,那大队里的房子就让你们用一个冬天,不是不让你们办,我是为了你们着想,怕你们惹事!赵叔我也不是个老封建!”
……
当天就召开了全村大会,家长听完以后并没有很高兴,都认为这些知青就是瞎胡闹,带坏村里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