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陈四立刻带了哭腔,“求太妃娘娘开开恩、松松手,要不然奴才可没法跟贵妃交代啊!”
好嘛,竟卖起了苦肉计。
顺康太妃和蔼的脸色几乎有些维持不住,她眼里难掩厌恶之色,那谧嫔起码还知道亲自来求,这个贵妃,随便打发个奴才就来要人?真当她是个死人不成?!
顺康太妃的语气顿时有些冷:“你这狗奴才,是打量本宫无儿无女,便欺到本宫头上来了?!”
太监陈四缩了缩脖子,“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奉贵妃娘娘之命……”
“难不成也是贵妃让你来这里又哭又闹,搅扰本宫安宁的?!”顺康太妃的语气更重了几分。
这话陈四如何敢应,他只得连连磕头:“贵妃娘娘绝无此意,奴才也绝无此意啊!”
顺康太妃哼了一声,“既无此意,还不快滚!”
陈四只得灰头土脸滚出了寿颐宫。
顺康太妃脸色奇臭无比,“好一个夏贵妃!”
卫嘉树不禁感叹,她好好的在太妃身边做莳花宫女,怎的就无端端引来了谧嫔,更引来了贵妃的觊觎?!
她平日里也没做什么招人显眼的事儿啊!
怎么就至于被人盯上了?!
干清宫茶水房。
姜永福听到最新消息,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竟连夏贵妃也铩羽而归了?这顺康太妃,这脾气,怎么比起当年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看样子,这事儿要从长计议了。”姜永福唉声叹气,连这点小事他都没替万岁爷办成,这可怎么是好啊!
同一时间,长安宫正殿已经传出了瓷器碎裂的声音。
太监陈四跪在地上添油加醋:“这顺康太妃好大的威风呢,奴才苦苦哀求,反倒是吃了她好一通教训!”
夏贵妃登时气不打一处:“她一个无儿无女的未亡人,竟敢如此拂本宫的脸面?!本宫的好处,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夏贵妃的陪嫁乳母德馨忍不住道:“主子,她是太妃,她若是把身边的漂亮宫女给了您,岂不是帮着您争宠了?她是先帝嫔妃,哪有插手今上后宫的道理?恕奴婢直言,您何苦非去讨要太妃宫里人?”
夏贵妃皱了皱眉,“我如今手尽是些歪瓜裂枣,连吴氏都不如!若非实在找不到趁手的——”
德馨嬷嬷好生劝慰道:“主子,您贵为贵妃,原是不必做这些事的。”
夏贵妃默然片刻,她板着脸对其余宫人道:“你们都退下!”
陈四等人鱼贯退出去之后,夏贵妃忍不住露出委屈的神色,“嬷嬷!我也不想把宫女往表哥床上塞啊!可这些年,皇上表哥对我日渐冷淡,连对吴氏的恩幸都在我之上!这叫我如何能忍?!”
德馨嬷嬷忙握着贵妃的手,好言道:“吴氏生了四皇子,尚且只是个美人,您可是贵妃娘娘,您把自己与她相比,没得轻贱了自己!皇上宠她,只是一时的,等她年老色衰,或是选了秀,晋了新人,便没她什么事儿了。”
夏贵妃委屈得眼圈都红了,“可我连一儿半女都没有,有朝一日,只怕也是顺康太妃那等凄凉处境!”
德馨嬷嬷急忙道:“不会的,您可是景安太后嫡亲的侄女,皇上的亲表妹。何况,您还年轻,以后定会有生养的。”
说着,德馨嬷嬷忙温柔地替夏贵妃擦拭眼泪。
夏贵妃吸了吸鼻子,委屈得像个孩子,“我进宫都五年了,苦药不知喝了多少,却一直没有半分喜讯,连表哥对我都不抱希望了,我这辈子怕是没有这份福分了!”
夏贵妃一想到此,便泪如泉涌,又想到连吴氏都有了皇子,有朝一日,吴氏起码能去王府荣养天年,而她……只怕连吴氏都不如了!
儿子!
就因为吴氏生了四皇子,连皇上也多宠她几分!
夏贵妃咬了咬嘴唇,“四皇子……才刚满周岁,尚不记事。嬷嬷,你可法子,为我筹谋?”
第09章 再遇阿飘
德馨嬷嬷不禁一震,“我的贵主子,您莫不是想——”
夏贵妃擦干眼泪,扬起下巴,“若没有本宫,她没有诞下四皇子的福气!”
德馨嬷嬷叹气连连:“这如何能成?本朝后宫不管皇子生母出身高低,皇子入读之前,都是由生母亲自抚养的!昔年太祖时,容妃深得圣宠却一直无子,便有意抚养一位才人之子,彼时,那个才人自己也愿意,结果求到太祖爷跟前,太祖大怒,责备容妃夺人骨肉,不慈不贤!容妃也因此失宠于太祖爷。”
夏贵妃死死咬着嘴唇,眼里满是不甘,“太祖容妃只不过是个破落户,如何能与我相比?我可是贵妃!”
德馨嬷嬷心下哀叹,贵妃是比妃子尊贵,可再尊贵,也终究还是妾妃。若主子能当上皇后,兴许可以以嫡母的身份抱养庶出的皇子。
夏贵妃满是渴望地望着德馨嬷嬷:“我必须有个孩子!要不然后半生,还有什么指望?!嬷嬷,你帮帮我吧!”
德馨嬷嬷是夏贵妃的乳母,贵妃生母早逝,她打心眼里把贵妃当成自己亲生女儿一般疼爱。眼见贵妃如此哀求,德馨嬷嬷虽知不妥,却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贵主子若非要四皇子,吴美人那里倒是小事,要紧的是皇上那边啊!德馨嬷嬷心中叹息,吴美人再得宠,也不敢违逆贵妃,要紧的是皇上不会轻易答允。
不只是因为本朝这条不成文的规矩,皇上更要考虑到太子的地位。
德馨嬷嬷沉吟片刻,才道:“贵主子,若真要四皇子,需得应我三件事。”
夏贵妃眼睛一亮,只要德馨嬷嬷肯为她筹谋,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她紧紧握住德馨嬷嬷的手,“嬷嬷只管说,我什么都应你!”
德馨嬷嬷见贵妃还是如闺阁那般小女儿之态,心下又是喜爱又是无奈,她道:“这第一件事,陈四这种狗奴才,自己办事不利,还在你面前挑拨!这种奴才留不得!”
夏贵妃虽不觉得陈四是在挑拨离间,但这种无用的奴才的确不必留着了,她点头道:“好,我也不需要这种废物。”
德馨嬷嬷又道:“第二件,您要主动去向顺康太妃赔罪。”
夏贵妃瞬间耷拉着脸,她扭着身子坐在一旁的雕花罗汉榻上,像个使小性子的小女儿:“我才不要!我是贵妃,她只是个太妃!论位份,尚且在我之下,我岂能给她道歉?!”
德馨嬷嬷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性,便也不强求,她退而求其次道:“你若不愿亲去,我去一趟也成。”
夏贵妃有些迟疑,“可是顺康太妃若给你脸色瞧,那如何是好?那陈四都被她被训得劈头盖脸,嬷嬷,我可舍不得你去受委屈。”
德馨嬷嬷哂笑:“陈四那狗奴才的话,一句也信不得!顺康太妃虽是长辈,只要咱们客客气气的,她岂敢给脸色瞧?回头啊,我带上一份赔罪礼,保准把这事儿圆过去,要不然她闹到太后跟前,太后肯定要不高兴的。”
提到太后,夏贵妃一脸不满之色,“也不知是谁吹了耳边风,太后竟愈发看我不顺眼了!这些年,我可没亏待纪婕妤!”
纪婕妤是太后母族旁支之女,膝下只有一位公主,并不得宠,靠着太后庇护,倒也无人敢亏待她们母女。
德馨嬷嬷叹了口气,“这事儿,我去办便是。贵主儿以后要多去寿宁宫请安,纪婕妤和二公主那边也要格外厚待几分。”
夏贵妃一脸不情愿,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德馨嬷嬷又道:“这第三件,便是要多加关怀太子,若有朝一日得了四皇子承欢之下,贵主也要让四皇子多去东宫亲近太子。”
见德馨嬷嬷已经筹谋道得了四皇子之后的事儿,夏贵妃便知道妥了,心下大喜,无有不应。
“嬷嬷,还是你对我最好了!”夏贵妃像个小女儿似的撒娇。
德馨嬷嬷一脸宠溺和无奈,她前些日子家里闹了幺蛾子,她不过几日不在贵妃身边,贵妃便被底下狗奴才撺掇着做出这等事。
午后,德馨嬷嬷便带了些上等燕窝和几匹上好的缎料,来到寿颐宫,好言好语好赔罪。
“都怪陈四那狗奴才,狗仗人势,贵主子已经下令杖责二十板子,逐出了长安宫。”
卫嘉树正在一旁修剪花枝,看在眼里,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这位贵妃娘娘,是精分了不成?
前脚才叫人来耀武扬威,回头就派人来认怂??
这位德馨嬷嬷走后,卫嘉树忍不住问:“太妃娘娘,这贵妃娘娘……到底是怎么了?一会儿强势,一会儿又服软?怎么像是换了一个人?”
顺康太妃扫了一眼那满桌子的华美绸缎,幽幽道:“那个德馨,是贵妃的乳母。能让贵妃立时转变的,也唯有她了。”
“也罢,她都叫乳母来赔罪了,本宫若是抓着不放,倒显得本宫小气了。”顺康太妃全了脸面,便无意计较继续计较。
“不过你放心,夏贵妃应该是熄了讨要你的心思了。”顺康太妃道。
卫嘉树松了一口气。
顺康太妃又道:“本宫新抄了些佛经,你且拿去敬华殿好生供奉。”
“是。”她这个莳花宫女,还是个兼职跑腿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