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宫女,是暗处出身,如今却伺候着虞美人。
如无意外,虞美人只怕也是暗处的人。
先前皇帝提出了独宠她一人,并且安排暗处女子冲入后宫充数的主意。
虽然拒绝了,那随后虞氏就成为了后宫嫔妃。
虞氏也察觉良妃不住地端详着秀珠,她妩然一笑,“娘娘为何这样看着嫔妾的宫女?”
卫嘉树抿唇笑道:“瞧着……似乎是伺候过张美人的那个宫女。”
秀珠飞快低下头,良妃娘娘是知道她是暗处出身的,她咬了咬嘴唇,看向虞美人。
虞美人眼睑微垂,旋即心头有一瞬间的了然,“嫔妾跟秀珠,也算是就旧相识了,所以特特求了皇上,让她来伺候嫔妾。”
旧相识?暗处的旧相识?
卫嘉树没有戳破,只笑着说:“美人倒是念旧情。”
虞美人精妙的脸蛋忽的怅然,“旧情……的确令人难舍啊。”
卫嘉树:这话似乎颇有所指。
虞美人妙目看向眼前的这位良妃娘娘,自宫女而起,至一宫妃主,这样的荣宠,不知羡煞了多少后宫嫔妃、羡煞了多少宫女。
但这宫里,注定只有一位良妃。
卫嘉树发现虞美人正定定打量着自己,那眼神……不是妒忌、也不是忌惮,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卫嘉树挑了挑眉,暗处是直属于皇帝的秘密机构,据说里头有不少精通绝技的高人,这虞美人……虽然十分貌美,但瞧着也不像是身怀绝技的样子。
对于暗处这种特务机构,卫嘉树还是不免有些好奇,“美人从前学过不少东西吧?”
虞美人俏丽的眸子眨了眨,“娘娘对嫔妾的过去很好奇吗?”
卫嘉树点头,一脸坦然,“的确有些好奇。”
虞美人妩媚一笑,“嫔妾其实没什么本事,不过就是学了些歌舞弹唱,以色侍人之辈罢了。”
卫嘉树:歌舞弹唱??
这种技艺,良家女子可不会学这些技艺。
卫嘉树不禁有些迷茫,暗处教这些东西,是几个意思?色诱?
看到良妃脸上的迷茫,虞美人红唇轻抿,低低道:“都是嫔妾入宫前学的。”
入宫前学歌舞弹唱?不是暗处培养的技艺?
虞美人修长的手轻轻托着自己香腮,“娘娘出身书香之家,想必并不晓得跌入泥泞的女子……如何苟延残喘吧?”
虞氏的眼眸中有一抹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她身后的秀珠也不由身子一颤,眼中是与虞氏几乎一般无二的苦痛之色。
卫嘉树心中咯噔一下,难不成,暗处的女子其实是——她目光不由地落在了虞美人的双足上。
虞美人释然一笑,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不过嫔妾和秀珠是幸运的,落到那种地方,还能有再见天日的时候,这简直跟做梦一样……”
虞美人曼妙的脸上是难以言说的欣喜,皇贵妃训责、嫔妃的妒忌,比起泥污中求死不能的日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虞美人笑得宛若春日里最明媚的花朵,“所以嫔妾很感激娘娘,若没有娘娘,便没有嫔妾的今日。”
卫嘉树虽然猜到了那种可能,但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她旋即想,应该是清倌儿吧……
就像星隅的生母陆姨娘那样,若是早早放足、好生治疗,还是能与寻常人一样行走无碍。
可若是清倌儿,倒不至于说是苟延残喘,亦不至于那般苦痛。
虞氏,这朵泥泞中绽开的娇花,所经历的黑夜,是良家女子难以想象的。
第296章 你是属螃蟹的吗?
日暮时分,卫嘉树被敬事房接去大宣宫侍寝,灯火昏昏,珠帐摇曳,她的神思有些飘忽。
虞美人……出身泥污,皇帝真的有召她侍寝过吗?皇帝拿她充数,还是……想到虞美人那丰姿冶丽的样子,皇帝又不是柳下惠!
耳畔是皇帝火热而愠怒的喘息声,“想什么呢?!”——这种时候,嘉树居然也能走神!!
卫嘉树瞬间意识回笼,连忙主动抱紧了皇帝。
宣承熠咬牙哼了一声,“给朕专心点儿!”
卫嘉树连忙“哦哦”了两声,这种时候分心的确有点不应该,她忙亲了亲皇帝的脸颊,并顺毛抚摸他的及腰长发。
“嗯……”宣承熠发出舒爽的轻哼。
半个时辰后,卫嘉树瘫软在龙榻上,宛若一朵被揉烂了春日桃花,香甜醉人、娇红满身。
枕边的皇帝宣承熠徐徐吐出一口气,“刚才在想什么?”
卫嘉树揪了揪被子,遮盖住身躯,“我今日在牡丹园碰见虞美人了。”
宣承熠那刚刚饕餮足的脸上浮现几缕不自然的神色,“虞氏怎么了?”
卫嘉树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该不该跟皇帝问及虞美人的过去,“……没什么。”
宣承熠见她吞吞吐吐,顿时大为不满,大手捏了捏卫嘉树潮红的脸颊,“有话就直说!”
卫嘉树往被窝里缩了缩身子,“我也不是非要探究人家的过往,就是有些好奇……”
宣承熠一怔,“虞氏跟你说了什么?!”
卫嘉树小声道:“她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我……大约猜出来一些,但不晓得是不是我想多了……”
宣承熠抬手爱抚着卫嘉树凌乱的长发,“朕没有宠幸过虞氏。”
卫嘉树一愣,丫的还真是柳下惠?不,应该是嫌弃虞氏的过往吧……
卫嘉树小声“哦”了一声,“不过,我瞧着,虞美人性子挺好的。”——姜美人都给皇帝生了十二皇子了,皇帝宠不宠幸虞氏,区别其实也不大。
宣承熠语气忽的淡漠如冰:“若她性子不安分,朕也不可能选她!”
暗处的女子,很多都是选自贱籍,正因为贬落尘埃之中,几乎不可能有从良的机会,所以这样人,会比旁人更加渴望像个人似的活着。而暗处也需要女子去办一些男子不方便的事情,贱籍女子,亦是暗处的最优选。
卫嘉树忽的有些好奇:“这宫里,是不是很有宫女是出身暗处的?”——比如虞美人身边的秀珠。
宣承熠淡淡说:“不多。”
旋即,他又忙道:“放心,朕没有在你身边放置不干不净的东西。”
卫嘉树黑线,不干不净?又不是人家自甘堕落坠入风尘的!而且,你丫的貌似更不干净吧?!
而且,你丫的在我身边放了个首领太监!我宫里的宫人头头都是你的人!!
“怎么不高兴了?”宣承熠看着嘉树那气鼓鼓的腮帮子,忽的有些不解。
卫嘉树无语凝噎,你丫的还真是个大直男!
“没什么,我累了,要睡了!”说罢,卫嘉树扭头朝向里头,不搭理皇帝。
宣承熠沉沉叹了口气,嘉树的体力……的确是大不及从前了。
他抚了抚嘉树青丝散落的肩膀,柔声道:“你先睡,朕去批会儿折子。”
卫嘉树一怔,貌似这阵子西南又起了乱子……皇帝这个职业,加班是常态。
她微微转头,瞄了一眼已经走下床榻的皇帝,几个手脚伶俐的宫女正低眉顺眼伺候皇帝更衣。
话说,这御前宫女的质素还真是一流,闭眼拎一个出来,都是不逊寻常宫妃的美人儿,自然了,比起虞美人这等绝色,还是逊色了一筹的。
“怎么还不睡?”背对着卫嘉树的皇帝陛下突然发出了一声疑问。
卫嘉树:乃是后脑勺上长眼睛了吗?
卫嘉树连忙拉了拉锦被,“嗯,这就睡了。”说罢,连忙阖上眸子。
然后,她感觉到金丝罗珠帐被轻轻拉上,拔步床被遮得严丝合缝,然后便是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皇帝走了,卫嘉树蠕动了一下身子,找了个最舒服的角度和位置,兀自一个人横亘在偌大的拔步床上,舒舒服服渐自酣眠。
睡到浓时,依稀感觉到皇帝回来了,也不晓得是什么时辰,只依稀听到一句,“你是属螃蟹的吗……”
然后,皇帝陛下就抱着螃蟹入眠了。
卫嘉树的睡相一直不怎么好,她习惯夹着一截被子或者压着个枕头睡,如果枕边有人,她甚至还会把一条大腿压上去。
有时候,还会踢几下,甚至有可能踢中敏感部位,力气不大,勾引性极强。
宣承熠:“……”
卫嘉树一觉到天明,醒来后,皇帝陛下如常已经不在了,今日虽非大朝日,但勤政的皇帝陛下还是会去前头大宣殿,召见臣工、商议政务,可说是每日不辍。
卫嘉树在皇帝的寝宫用了早点才离开宣政殿,初夏的朝阳明媚而暖煦,途径西府海棠盛开的花林,这个时节的海棠盛极而落,满地粉香簇簇,陶陶醉人,林间还依稀有孩童咯咯的笑声。
一株百年海棠树旁是一座小巧精美的亭子,亭中坐着的正是诚妃沈氏和她宫里的姜美人,以及姜美人的十二皇子。
这孩子如今已满周岁,正在保姆乳母的看护下,踉踉跄跄朝着卫嘉树而来。
卫嘉树连忙叫宫人落下了肩舆,十二皇子的乳母连忙抱起皇子,屈膝行礼:“十二殿下给良妃娘娘请安了!”
卫嘉树微微颔首,便瞧见诚妃与姜美人已经走出了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