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缠绕在脖颈上,可以轻松勒死一个成年男子。
譬如,眼前的皇帝陛下。
所以,她笑了。
这笑容叫宣承熠倍感不适,“嘉树,你哪里不舒服吗?”
卫嘉树笑容冶丽,“没有啊,我很好!”——前所未有地好。
这一刻的她,被无数藤蔓环绕,眉宇之间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凛然与妩媚,似妖精、似鬼魅,更似高高在上的神祗。
她会越来越强,终有一日,她甚至不需要服从这个时代的封建法则!
一想到这种可能,卫嘉树就止不住地笑。
下一刻,万千藤蔓消失,那嫩白的柔夷宛若无骨般捏了一个兰花指,她痴痴看着自己的右手,“我这手,真好……”
宣承熠心中警铃大作,嘉树……该不会是受了刺激,魔怔了吧?
他急忙一个箭步上前,将笑容不止地嘉树揽入怀中,他原以为,不过就是生孩子这点小事,没想到嘉树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好了好了,这事儿是朕太心急了。”宣承熠语气温柔中带着一丝慌乱,“朕是为你好,朕也不想逼你,此事缓缓再说!”
缓缓再说?而不是就此作罢?
罢了,以皇帝这个身份,能做出这样的让步,已经是很难得了。
在这个初冬,诚妃、谨妃以及慧嫔、贤嫔、良嫔五人身穿鸾纹吉服于保和殿偏殿正式行了册封礼,这位份才算是名正言顺。
贤嫔也当真是不容易,挺着个大肚子三跪九叩,竟然还能一丝不苟,礼节毫无疏漏。
不过册封礼之后,贤嫔就没怎么露面了。
据说是动了胎气,需要将养。
何苦来哉?怀了身孕,大可求皇帝延迟一下,等生完孩子再补行册封礼就是了,反正都下了旨意了,定了封号了,位份又跑不了。
册封礼后的第三日,贤嫔的隔壁永宁宫传来好消息,罗采女足月分娩,为皇帝诞下一子,这已经是皇帝的七皇子了。
冬日渐寒,卫嘉树便愈发懒得动弹,每日逗弄肉肉,闲来作画,夜里则时常辛苦,日子过得倒也充实。
这一日午后,丽妃驾临长秋宫,卫嘉树忙叫宫人烹了奶茶待客。
丽妃脱下缂丝八宝紫貂披风,暖暖饮了两口奶茶,才道:“我今日与诚妃一并去永庆宫看望了一下贤嫔。”
说着,丽妃摇了摇头,“大着肚子还非要行册封礼,也不怕有个闪失!”
卫嘉树笑着问:“贤嫔如今如何了?”
丽妃淡淡说:“太医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日后,切不可操劳。”
说着,丽妃不禁有些羡慕和妒忌,“她倒是好福气!七皇子满月,皇上才施舍了罗氏一个才人的位份,贤嫔便趁机给她宫里的张氏也求了恩典,晋了采女!”
卫嘉树抿唇道:“好生贤惠啊~”
丽妃搁下茶盏,眉眼带着厌恶之色:“不提她也罢。”
说着,丽妃嘴唇动了动,似是有些犹豫,“我娘家人递了消息进来,说……你母家与夏贵妃的堂叔员外郎夏溪走得有些近。”
这事儿……卫嘉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斟酌了一下道:“皇上说,夏溪的第三女夏惠心性子甚好,皇上是有意赐婚的。”
卫嘉树又忙道:“其实这事儿,是夏贵妃有意做媒,我当时没敢一口答应。后来查了一下,那姑娘的确甚好。”
要紧的是,两家都愿意。
丽妃释然一笑,“你也不必如此紧张,说来,我与夏氏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夏家是贵妃的母族,也是皇上的母族。皇上有意赐婚,你的确是没法拒绝的。”
卫嘉树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担心丽妃会介怀。
丽妃低声道:“只是贤嫔……恐怕要意难平了。”
卫嘉树淡淡说:“我们卫家跟谁结亲,与她们吴家何干?”
丽妃其实也听说了,贤嫔貌似想与良嫔结亲……但良嫔又不傻,好端端的读书人家,何苦与商贾结亲?!
“若论心机,贤嫔远在贵妃之上,你呀……日后小心防备为上。”丽妃谆谆道。
卫嘉树嫣然一笑,“我会小心的。”
第208章 何氏
正与丽妃说着话,路惟忠快步进来,躬身行礼:“娘娘,东宫首领太监陈知孝求见。”
“嗯?”卫嘉树眼睛一圆,东宫的领事太监?伺候太子的人?求见她作甚?
丽妃神色微变,“都年底了,多半是为了何嫔吧。”
卫嘉树恍然大悟,自打夏日在行宫里,何氏被皇帝褫夺封号、幽禁思过,至今也有小半年了。
时间久了,她都快忘了何氏这号人了。虽然皇帝御驾回銮,何氏也一并跟着回了紫禁城,但皇帝没有解除禁足指令,何氏自然还是只能呆在恩福宫。
说来,何嫔的恩福宫与丽妃的万福宫毗邻,二人还是邻居呢。
这个邻居如今不能出来招人显眼,其实丽妃还是蛮高兴的。
但是,再关下去,何氏怕是要在恩福宫过年了。
丽妃低声道:“何氏虽然是庶出,但她毕竟是太子的姨母。”
卫嘉树笑了笑:“太子才几岁,只怕是何家的意思吧。”——素日里,何嫔倒是没少“关怀”太子,但太子对这个姨母可素来不当一回事。
丽妃道:“何氏被禁足良久,前阵子忙着册封礼,她就没少私底下写信送回何家。”
卫嘉树虽不乐意何氏放出来,但也晓得,若是太子派人相求,她还真不好拒绝。
卫嘉树揉了揉眉心,“我知道,太子虽小,但面子不能不给。”
丽妃声音幽幽凉凉:“东宫太子,元后嫡出,自是非同一般……”
卫嘉树知道,丽妃的姐姐昭宁贵妃似乎与元后颇有龃龉,哪怕二人如今都已经不再人世了,丽妃依然难以释怀。
亲自送了丽妃出长秋宫正殿,卫嘉树这才叫人把东宫太监陈知孝请了进来。
这陈太监生得干瘦细长,瞧着有五六十岁了,脸上堆着笑,客客气气见了礼:“奴婢给良嫔娘娘请安,恭喜娘娘封嫔之喜!”
卫嘉树端坐在花梨木如意扶手椅上,和气地道:“公公可是东宫的首领太监,平日里后宫嫔妃可是难得一见。”
陈太监微微弯着腰,一脸谦恭,“娘娘既是明白人,奴婢便有话直说了。”
说着,陈太监直起身子,眼角眉梢忽的多了几分哀愁,“不瞒娘娘,元后娘娘早逝,在这宫里,除了皇上太后,便是何娘娘最关心太子爷了。如今都年底了,万岁爷想必也该消气了,太子爷本有意为何娘娘求情。但是这毕竟是后宫的事儿,太子爷虽然是万岁爷嫡亲的长子,却也着实不宜插手后宫事物。所以太子爷才一直没有向万岁爷开这个口。”
陈知孝顿了顿,复又满脸堆笑,“后宫的事儿,自然还是要请后宫娘娘开口最相宜。而良嫔娘娘最得圣心,何娘娘不慎惹了万岁爷龙颜不悦之时,良嫔娘娘也在场,想必心里也清楚前因后果,若是由您来求情,必定马到成功。”
这一番话……貌似是怀疑何嫔被褫夺封号、幽禁冷落,是与她有关。
卫嘉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话都捧到这个份儿上了,她貌似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
卫嘉树笑了,面似朝花,一笑之间,风情缱绻,“太子这般孝顺,本宫焉有不应之理?”
陈知孝躬了躬身:“那奴婢就替太子爷多谢娘娘了!哦,对了,还有何娘娘这封号——”
还想得寸进尺啊?
卫嘉树笑了笑:“本宫会尽力而为,但何嫔毕竟招了皇上厌恶,圣心是否能够转圜宽恕,本宫也不敢打包票。不若陈公公,再去找找贵妃和和丽妃,多几个人一起求情,也是好的。”
陈知孝讪讪一笑,贵妃失了宠、丽妃更是巴不得何家倒霉,求这二位,岂不是自找没脸?
“娘娘肯尽力就好。”陈知孝忙双手将一只锦盒奉上,“这是太子殿下送给娘娘的晋封贺礼,还请娘娘笑纳。”
送走了这个心眼儿颇多的陈知孝,卫嘉树这才打开了锦盒,哟呵,挺直接!一盒子银票!
数目可比当初谨妃送她的“零花钱”不可同日而语!
卫嘉树淡淡吩咐路惟忠:“拿着送去御前吧,太子这份孝心,本宫可承受不起。”
路惟忠道:“请娘娘放心,奴婢会向万岁爷如实禀报的。”
卫嘉树暗忖,路惟忠的来历,东宫自然门清,所以陈知孝那番话,哪里是说给她听的?分明是说给皇帝听的!
午后时分,皇帝便大驾光临了长秋宫,那只锦盒还给原封不动带了过来。
“这点儿银票,你只管安心守下便是。”宣承熠淡淡说。
卫嘉树嫣然一笑,“这银票,怕是出自何家吧?”
宣承熠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他揉了揉眉心,“这事儿是承恩侯何璋所求,修仁夹在中间也是为难,所以才叫人来求你。”
承恩侯,在本朝,是专门给皇后之父的封爵,有几位皇后,就有多少位承恩侯,而且这个爵位世袭三代方才累降,堪比开国武勋。
好吧,何家本来就是开国武勋。元后何椒英的祖父乃是理国公,亦是世袭三代方才累降的爵位,这个爵位自是要传给嫡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