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再看她一双眼睛汪汪的注视着自己,满脸写着无辜和少不更事的纯洁,刘莉忽然觉得这是一张完美的面具。
她总是会示人以弱,激起别人的同情心,然后再坐收渔翁之利。
刘莉心里忽然升起一股阴暗的想法:好像每次,都是在她幕后出谋划策,然后看着刘莉在前头冲锋陷阵。得利,厉清清是功臣;失利,那是刘莉的责任。
刘莉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的看她一眼,然后垂下头去思考对策。
接下来一整天,刘莉都没再搭理过厉清清。而厉清清也担心刘莉举报的事情会影响自己,也没主动搭理她。
两人陷入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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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长,上次那封信你打算怎么办?”公社办的副队长头也没抬,随口问了一句。
他的桌子上出现了一封举报信,稍微看了一眼,副队长就交给大队长了。
“眼睛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一天天正事不干,就知道给我惹事。”大队长冷哼了一声,没放在心上。
他心知肚明。
那一手好字,自然不可能是村里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写出来的,只能是知青点的知青。
一把手二把手都没当回事,也懒得去追究,一心投入陆溪的修水车事业,把举报信扔进了垃圾桶。
要不是最近农忙,才不会这么容易放过那个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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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刘莉都过得很胆战心惊。
一开始她很害怕举报的事情被追究,但一想她没署名,也没人知道是她写的,就算被提出来也和她没关系。加上一连几天都风平浪静,公社办的人仿佛没见过那封信一样,没起什么波澜。
刘莉渐渐的放下心来。
只是友谊一旦出现裂缝,要崩坏只是迟早的事情。虽然刘莉和厉清清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也默契的没再提那件事,但关系终究不像以前那么亲密无间。
以前是刘莉护着厉清清,厉清清是一头小绵羊,而如今厉清清还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回过神来想要讨好刘莉,刘莉却经常阴阳怪气讽刺她,闹得厉清清下不来台。
偏偏两人又是同一间宿舍,没法分开,只能互相折磨。
又一天中午吃饭时,刘莉和厉清清两人来到饭堂排队打饭。
知青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吃饭,或者聊天打趣,气氛很是快活。只有刘莉和厉清清这里寂静无比,别人也不敢靠近她们。
沉默着,刘莉忽然指了一个方向对厉清清讥诮道:“清清,你看看那个是不是你的心上人?你看他怎么缠着陆溪不放呀?”
语气里是浓浓的揶揄,一副看好戏的口吻。
厉清清下意识看过去,发现饭堂门口的周路言堵着陆溪,两人正在说话。
她面色下意识一白,有种心事被窥破的窘迫感,同时隐隐气愤难当。
这是厉清清心里的秘密。
周路言是欢迎会上认识的人,当时厉清清就被他英俊的外表迷倒了。然而周路言性格冷峻,不爱说话,厉清清费尽心思也找不到搭话的机会,只当他是高岭之花。
可如今高岭之花缠着陆溪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心里堵着了,很不舒服。
厉清清低头错开那两人,一言不发拿起自己的饭盒跑开,不愿再留下。
第7章 下乡的女知青(七)
陆溪怔了一下,看着面前的周路言,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近日来,陆溪放牛放得自在。不用承担大量繁杂的劳动后,她能挤出更多的时间来处理关于水车的事情。大队长给她找了两个木匠做帮手,好让陆溪尽快把转轮和转轴做好。
这几天陆溪除了放牛,一有空就往木匠家跑。除了吃饭回知青饭堂,其余时间忙得脚不沾地,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在这样的情况下,周路言还能堵到她,说不是蓄谋已久陆溪都不信。
以前的“陆溪”追在他屁股后面跑的时候,他对陆溪避之不及;如今陆溪不给他眼神,他倒是主动凑上来,躲都躲不掉。
然而陆溪一点喜悦的情绪都没有,只觉得他聒噪、烦人,耽误她搞事业。
“你有事?”陆溪很冷淡地问。
周路言压低声音,一副问责的口吻对陆溪道:“你到底在胡闹什么?别总想着出风头,你真的能胜任这个工作吗?”
这是周路言思来想去做出的决定。
即便他再怎么不喜欢陆溪,两人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周路言足够了解她,知道她并没有那种能力。陆溪大包大揽承诺修水车,很可能出现她无法掌控的局面。
不管为己还是为她,周路言都觉得有必要在出现无可挽回的局面之前,阻止她。
可惜陆溪并不领情。
她嗤笑一声,好笑的望向周路言:“我怎么不能胜任这个工作?你吃饱了吧?吃饱了去干活,别没事找事。”
“你——”陆溪说他吃饱了撑着,周路言愠怒,“你别不识好人心,如果失败了,还不是害我和你一起丢脸!”
陆溪偏过脸,斜着眼看他,如果是原主一定会伤心的吧。
周路言即便出来劝告她,也只是出于不想和她一起丢脸。
眼看饭堂里还在吃饭的知青不时投过来探究的眼神,陆溪不想再和周路言扯上说不清的关系,立即冷下脸来,训道:“第一,我不会失败。”
“第二,就算我失败了,丢脸也是我丢脸。你算我什么人,凭什么丢我的脸?我同意了吗?”
她冷眼看人的时候,往日漫不经心的眼眸透出一股冷意,如尖锐的冰锥。
周路言被她的言语刺得好半晌说不出话,说不出愤怒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
“让开——”陆溪横眉道。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并没有动。明明有好多话想说,但话到嘴唇又咽下去。周路言望着她,欲言又止。
徐姣姣把盒饭清洗完毕后到处找她的伙伴,一眼就看见站在门口和周路言争执的人。
她逐步走来,听见周路言对陆溪不客气的言语,怒火中烧。
虽然不知道他们什么关系,但论亲密,自然是和陆溪亲密。加上周路言质疑的话,徐姣姣十分火大,立即维护陆溪。
“我每天看着她熬夜画图,熬夜组装,整天和老木匠一起研究。煤油灯都不知道燃了多少盏,拇指被砸出黑色的血包,也每天坚持下河。”
“你什么都不了解,她不能胜任,难道你能胜任?”
徐姣姣力气大,立即把他推开,不客气道:“让开!别耽误我们溪溪干活!拖了进度,你担当得起吗?”
那些笨蛋根本不了解陆溪,只会躲在背后悄悄议论,说一些不好听的话,或冷嘲热讽或质疑。还以为别人的努力不需要付出呢,只有和陆溪同一间宿舍的徐姣姣看得最明白。一开始徐姣姣还很生气,想为陆溪正名,但陆溪表现出超人的坦然,让徐姣姣宽心,渐渐的徐姣姣也就当做没听见。
这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当面说陆溪坏话,徐姣姣当然生气。
周路言脑中回想徐姣姣的话,许久不知该做什么反应。一时不察,差点被徐姣姣推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溪离开。
她说的是陆溪?
每天熬夜画图?
坚持和老木匠学习?
这么冷的天还坚持下河?
……是陆溪吗?
周路言恍惚了一阵,又想起她清澈坚韧的眼神,和以往截然不同的自信,看向他时划清界限般的冷淡,心里一揪,不得不承认,陆溪身上确实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
不知是好是坏……可以肯定的是,周路言意识到,他并没有如他所想那样了解陆溪。
周路言脸色不快的离开饭堂,刚才掀起的波澜并没有平息下去。
除了直接提出质疑的周路言,其他知青对这件事也不怎么看好。
他们大多都持有看热闹的态度,成或不成,都不带个人情感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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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过去两个星期,地里的麦苗已经一指高,一茬一茬的青色纷纷冒出脑袋来。本是升级盎然的景象,但因为逐渐转热的天气,麦苗都耷拉着脑袋,没有精神。
该灌浆了。
一个老伯坐在田垄上,脖子上挂着一条汗巾,时不时擦拭额角的汗珠。
身边放着一副水担,桶里的水已经空了,明显是浇水的间隙在休息。
另一组人在他身边还在忙活,手里拿着锄头锄草。
原本在田垄间有开辟后的引水渠,但因为常年不用,现在长满了杂草。现如今,得先稍微清理一下水渠,否则无法引入水流。
“你们说,水车真的能修好么?”
“能不能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大队长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又不是不算你工分。”
“我心里也很没底。陆知青看上去年纪那么小,我担心白忙活一场。”
“行了行了,别叭叭了行不?一会儿陆知青就带木匠拆水车了。不就是眨眼的事情么?”
“对对,一会儿就知道了。”
……
一群人心潮彭拜,干得更加卖力了,争取在组装水车前把水渠收拾好,能去现场看看。
此时,陆溪站在河边,指挥村里的青壮年站在水车上游。一群人一排站开,你挨着我,我挨着你,组成一道人形水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