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朝日徐徐升起,水面的涟漪反射出片片碎光,如果不是有天灾这个背景,宋悦想此刻的朝霞真是美极了。
只可惜,这份美丽背后藏着数不尽的死亡和绝望。
昨天是她开的船,今天便由林盛接班。
船一路朝东。
后面三天,在李大爷的指路下,小船走得有惊无险。
中途遇到过一次打劫和一次山体滑坡。
前者有宋悦这个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打斗属性拉满的高手解决,打劫者惨遭反击,跟那五个大男人一样落荒而逃;后者则多亏了林盛反应及时,在山石滑落时快速转舵,飘出了完美S型路线,成功逃离。
副本第七天,一行人成功进入崂城。
崂城地势比千鹤湖高很多,即使遭受了一周的暴雨侵袭,洪涝也远没有千鹤湖严重。
整个城区只积起了一层楼的高度,而且还只是低洼地带,城内秩序虽然混乱,一路上看到不少被打砸的店铺和往城外逃的人,但如那五个人所说,还是能看到努力维持秩序的警察。
楠楠几乎要激动得哭出来,他们在水上飘了这么多天,终于看到活着的人了,而不是像在千鹤湖那样,时常看到泡得发胀的浮尸。
林盛搂着妻子黄欣,也喜极而泣。
这一路逃亡对他们小夫妻来说太艰难。
先是被困大卖场,而后浮力包被夺,之后又遭到捅伤,差点丧命,在船上还碰到两次打劫,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俩甚至觉得这比拍灾难片还要魔幻。
好在一切都将结束。
他们终于可以向官方寻求帮助,踏踏实实地感受活着的滋味。
李大爷和李婆婆依然没说话,但他们的手紧紧牵着,眼睛里也闪着泪光。无一不说明他们内心的激动。
宋悦驾驶着船,在执勤岗停下,向警察说明了情况和来意,警察检查之后,同意把他们带到临时安置点。
“你的船我们征收了。”登上官方的游艇时,其中一个领头人告诉宋悦,“城里很缺船,希望你能够理解。”
宋悦摆摆手,直没说什么。
反正船上的汽油就剩一点了,留着对她意义不大,她如果想自己出行,拿空间里的皮划艇就可以。
官方给市民的安置点在一处地理位置较高的体育馆,宋悦他们到达时,里面已经住了不少人。
“这是免费被褥,你们可以铺地上睡,这是本周的饭券,凭这个每人每天可以免费领一份餐食。
最近食物比较紧缺,理解一下啊。”工作人员眼神疲惫,耐心跟他们解释。
众人心知这情况有吃有住就不错了,起码比飘在洪水上好,于是心怀感激,领完餐后席地而坐,大口干饭。
餐食是大锅饭,宋悦打开看了一眼,觉得不合胃口,干脆让给了隔壁馋嘴的小孩儿。
小孩儿的父母连连道谢,接过盒子,小孩儿饿虎吞食般吃起来。
宋悦则就着包里剩下的饼干,配着矿泉水吃起来。
她的身后有两个人在聊天,起初只是些感慨的话,后来聊到千鹤湖,宋悦立刻竖起耳朵。
“对了,我听说千鹤湖全淹了,死了好多人!”
“真的假的?我怎么没看电视报道啊。”
“你傻啊,一整个景区的人呢,起码上万了,死这么多能报道出来吗?不得引起多少人恐慌啊!”
“那不报道也行,起码要派人去救援吧?咱崂城距离千鹤湖最近,有派人么?”
“害,这事儿吧我就只能私底下跟你说了,你可别到处乱传。”
“行了别卖关子了,我保证不说。”
“咳咳是这样的,我有个亲戚家的孩子,在崂城地质研究院上班,半个月前,他孩子去千鹤湖实地调研去了,本来是个很普通的调研工作,结果你猜怎么着?回来以后那孩子死活闹着要上报什么信息,结果惹怒了一整个院的人,差点被开除。”
“啊?难道在千鹤湖发现什么了吗?”
“肯定的啊,那我亲戚大嘴巴,藏不住话,他跟我说,他孩子发现千鹤湖地下出水口跟崂海相连,存在非常大的海水倒灌隐患,他孩子连夜上报,希望上面赶紧采取行动,避免造成人员伤亡。但是吧上面觉得他年纪轻轻,调研结果不准确,把提议搁置了。后来那孩子从气象局得知今年崂海将会发生小型海啸。”
“海啸这个我知道,每年都有嘛,今年这个不严重。”
“是啊,但问题在于对千鹤湖很严重,地下水是连着的,海水直接倒灌啊!”
“卧槽,你这么一说……这是上面的人不作为啊!”
“嘘——小声点!别叫人听见了!”
宋悦眯了眯眼,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终于把前面的信息联系起来,五金店店主黄安在二楼时曾透漏过一个消息——【早知道这破房子我就不续租了,真该死!为什么我没有听那些人的话】
那些人,后来宋悦在宾馆问黄安,得知是来千鹤湖考察的科研团队。
后者在店内买东西时,有意暗示黄安,景区湖水可能倒灌,存在洪涝危险,建议黄安房租到期后可以回老家做生意。
但黄安根本没放心里,该续租续租。
结果就遇到洪水了。
宋悦记得黄安跟她提供的信息——戴眼镜,斯斯文文一男生,胸口别着姓名,叫楚星河。
“楚星河……”宋悦低声念叨着。
吃完最后一口饼干,她拍拍腿,找到体育馆的工作人员:“我能出去吗?”
工作人员愣了愣:“可以,但是外面很危险,不建议……”
“好的,谢谢你。”
不等对方说完,宋悦跟梅姐知会一声,说出去看看情况。
她知道隐藏任务该怎么完成了——找到楚星河,然后把事情曝光。
只有这样,官方才能得知千鹤湖倒灌的真相。
她原计划打车去地质研究院,谁知司机告诉她,那边地势低,早就被淹了,不能过去。
宋悦便让司机把她拉到最近的没被淹的道路,然后找了个没摄像头的地方,悄悄把皮划艇放出来。
地质研究院二楼。
宋悦看见窗口正站着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生。
她把皮划艇拴在外面,从窗台翻进去,在男生一脸惊愕的表情下,伸出手:“自我介绍一下,宋悦。我知道你半个月前在千鹤湖的调研结果,也知道你的结果被上级压下来了。我就是为这个而来,真相必须让最上面的人知道。”
她以为男生看到自己,眼中多少露出点希望,谁知,后者居然扯出个苦笑:“没用的,来不及了。”
“怎么说?”
“你以为地下水倒灌的速度为什么这么快?”
宋悦微怔,突然感觉不妙。
楚星河:“崂城常年开采地下矿,这些年下面都已经挖空了。空出来的通道没有被好好保养,崂海的水一年年渗透进来,最后灌满了整个地下空间。”
宋悦眼睛睁了睁:“你是说……现在,我们脚下,崂城地下,全都是海水?”
楚星河看着她:“没错。”
宋悦惊了惊:“那崂城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
“所以你知道为什么我说来不及了吧。”楚星河扯扯嘴角,“这次的海啸就是导火索,海水往城下灌,千鹤湖地下通道不堪重负,全面崩塌,最终形成洪涝。而崂城地基也被冲刷着,上周已经坍塌了一栋商业大楼,要不了多久其他地方也会陆续塌陷。”
深知这一切不是她一个任务者能够逆转的,宋悦很清醒地告诫自己,做好自己份内之事就行。
她深吸一口气,定定地看着楚星河:“我不管崂城之后会怎么样,你的调研结果必须上报,否则千鹤湖和崂城的秘密将永远埋藏在地底下,这是你甘心看到的吗?”
楚星河捏了捏拳头,神色复杂:“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我根本不认识。”
“我不是帮你,我是帮两座城的百姓,这个理由够充分了吗?”
空气静默两秒。
随后。
“我知道广播台怎么走。”楚星河抱走桌上的文件,“跟我来。”
宋悦看着后面停着的游艇,差点惊掉下巴。
她以为楚星河是个死心眼的书呆子,没想到竟然是个万贯家财的富三代!
登上私人小型游艇,宋悦羡慕地摸了摸。
要是她的空间够大就好了,这样她就能弄一艘这个大家伙回去了。
可惜,升级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游艇的速度比皮划艇快上几十倍,才过两分钟,他们就开到了广播台楼下。
“这两天城里很乱,广播台一楼泡在水里,很多人没来上班,有好几个广播室可以用。”
楚星河带得轻车熟路,很难让人不怀疑他是不是打过同样的算盘。
大约看出了宋悦的复杂眼神,他轻咳一声,说:“我有个亲戚在台里上班,小时候经常来,所以比较清楚……”
宋悦:哦,原来这就是关系户的力量。
如楚星河所说,很多广播室还真的没人。
她和对方一头钻进去,整理好文件、镜头、麦克风……
“准备好了吗?”宋悦问楚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