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自家的小子,在府城可是大出风头。
第二名的是一名年约十四,享有少年天才名声的世家子弟。这样的年纪,连秀才都没有考上,府城名声却极为响亮。一听,就令人感到玩味几分,要说没有特意造势的成份在里头,刘醒可是打死不信的。
尤其,具说这位少年天才是县试第一,更是显得有备而来。
刘醒都怀疑对方是冲着小三元而来,只是万万想不到会半途杀出一个程咬金。
自家养得小孩,这次可真够能耐的,他这便宜亲爹当得确实有几分地趣味存在。
至少,骨子里不服输的硬气,刘醒就认可了。
“爹,我就说我行的吧。”
刘昱阳依旧是少年心性,亲爹亲自出口地认可,让他深刻的五官显得神采飞扬。
平时,别看嘴上嫌弃亲爹嫌弃地要死,但刘醒一句赞扬的话,是让大儿子的嘴角是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
科举考试,向来都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张坤的儿子张仁鑫,意料之内地落榜,上次的吊车尾,算是最好的成绩。
张仁鑫是找不出失望之色,书院的师长都说他没希望,他自己也觉得没戏,自家亲老子非要拉他走上一遭,天知道他有多心虚。
落榜其实并不出奇,正好能让自家老子别再折腾他!
两个做父亲的,张坤是不加掩饰地失望,刘贵却是乐不着北:“中了,真的中了!我儿子果然像我,顶顶就是一个聪明人。”
刘昱丰:“……”
刘昱丰的目光牢牢放到榜单最后面的名字,他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倘若不是刘贵真高兴,还真会以为亲爹在寒碜他。
裕永宬的神色却是古怪地平静,刘昱阳的视线恰好一瞥,少年的眉峰跟着一皱:“你不是也过了吗?还是,你有事情没讲?”
能凑到一起当朋友,裕永宬也不是不干脆的性子:“是啊,还真有事情。”
刘昱阳挑了挑眉,他不发一语,只是做出洗耳恭听地等着。
顿了一下,裕永宬才再道:“是昨天我爹和我说的,说我们就不和你们一起回去了,他要直接把我带到省城,下次再见面,可能就得等到你来省城考试的时候。我等一下把给昱砚的东西交给你,你就顺便帮我和你弟打个招呼,虽然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但本来还是想来一个正式道别的,倒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地仓促。”
刘昱阳的瞳仁微微一睁,一副挺讶异的样子。
然而,先前不是不知道有这事情,时间虽然来地突兀,心里的遗憾哪怕还有不少,但他还是很快地就恢复正常模样。
“真的,得走了?”
“是。”
“你这小子,可真一点准备都不给人。”刘昱阳忍不住捶了他一下:“虽然知道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但我还是觉得你这小子不义气,我可什么东西都没有给你准备。”
裕永宬笑了:“不用准备,能够认识你们,和你们成为同窗朋友,这已经足够了。”
裕永宬自小是在珍馐美馔,锦衣华服的环境长大。裕家在其它地方,兴许不太显眼,但在小镇的地位,却算得上门庭赫奕。身边向来不缺奉承他的人,认识刘家的人,才让他知道何谓益者三友。
裕永宬已经觉得受益匪浅。
不是所有人都不在乎他的身份地位,能够这么没有顾忌地与他相处,刘家兄弟是唯一的。
他爹都说了,若是没有认识刘家兄弟,或许他仍是镇上享富盛名的纨绔子弟。
裕永宬深以为然。
刘昱阳啧了一声:“你这小子,何时这么会说人话了?”
“哈哈,我只是实话实说,你也不用不好意思。”
于是,裕永宬在把东西交到刘昱阳的手上,裕延齐朝刘醒点了点头,父子二人就正式脱离了他们的队伍。
裕延齐一事,其实他不只是和独子告知,刘醒也是知道的对象之一,但他认为这只是小事,所以就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正如对方讲的,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嘛。
刘醒瞧出大儿子微微失落的情绪,他挺不给面子地嗤笑:“行了,这种事情,你以后只会碰到更多,这样的小儿作态可不适合你,你也别指望我会安慰你”
刘昱阳无言道:“爹,我也没有指望过你。”
刘醒大言不惭的话,刘昱阳都为亲爹感到害臊,长到这么大以来,他家老子何时安慰过他们几个兄弟?大多时候,只会来一波更狠的,让他们知道软弱是最没用的情绪。
刘昱阳特别庆幸家里还有一个亲娘,不然他们兄弟会长成什么样子,他都是不太敢想象。
而且,亲爹还好意思这么教他们?明明亲娘就是他自己的软助!
刘昱阳被刘醒一捣乱,他就没有多少纠结,本身就是一个热情性子,让他特别坦然说道:“爹,我想娘,还有家里的人。”
“要不是陪你这臭小子,你老子都还能在家里陪着媳妇。”刘醒漫不经心的黑眸,总算是稍稍有了变化,语气都软和几分:“不过,你考了这么好的成绩,你娘一定会很高兴。”
刘昱阳嘿嘿一笑:“也不晓得老家那里,大伙现在都在干嘛?”
刘昱阳正幻想一堆极好的画面,孰不知道,老家的亲人都快尴尬地要死。
时辰到了,本要接亲的新郎一家子,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
刘三丫盖着红色头布底下的面容,窜上比胭脂更加红艳的脸色,她涨红的脖颈,亦被给藏在红色嫁衣的领子里头,无人能够看出亲嫁娘难堪的情绪。
嫁娶的时辰,偶尔耽误不是没有发生过,但耽误这么长的时辰,却是绝对没有。
这是不想成亲了?
眼见大嫂子尴尬到不行,朱梅春的胸口像是吐了一口恶气,向来容易小人得志的心理,让她偷偷地朝闺女刘二丫闲话几句:“刚出门,我就觉得不太对劲,这样接亲的场景,我长到这般的岁数,都还是头一遭见到,李家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亲事,这大房还敢来一个亲上加亲,这是嫌祸害离得不够远?”
当家的,还常说她是拎不清的女人,对比李招娣,朱梅春实在是生出不少自信。果然,公婆就是会挑媳妇,长嫂是大伯哥自己挑的,她才是公婆亲自为当家求娶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在古人看来,才最是名正言顺的。
老宅的时候,朱梅春不服气几个妯娌,除了各自的毛病,也在于她的腰杆子才是挺得最直的一个人。
刘四丫怜悯的眼神,都朝着堂姐望去,孤伶伶的新嫁娘,站在人群的簇拥下,显得是如此鹤立鸡群。这一抹红色,本该享受着大伙地祝贺与恭维,然而此刻包围着,全是七嘴八舌地闲言闲语。
倘若她嫁人是这个样子,恐怕都恨不得拿一把刀给抹了。当然,抹得绝对是男方,肯定不会是自己。
刘三婆子都觉得自己的老脸快要端不住:“老头子,你还说是我的错觉,刚才出门的兆头,果然就不会有什么好事可言。”
刘昱砚倒是担心地看着亲爷:“爷,你等一下可不能动气,小山说你最近的身体养得不错是不错,但情绪最好还是不要太大。”
乖孙熨帖的话,让刘老三生起地窝火,马上都散去不少。
小老头镇定地点了点头:“放心,你爷肯定不生气,你大伯当初被他婆娘给撺掇成功,我就能想到会有这样的糟心事。”
小老头只是没想到,糟心事会来地这么快,这孙媳妇可都还没有娶进门,他们就如此有自信地不给面子?
刘老三的目光,重回了冷静,为孙女打抱不平地打算,更是压根儿都没有,与大孙女那一回,两者待遇绝对是天差地别。
老四都说了,这是人家求仁得仁。
刘老三自认是老骨头一个,先前气倒过一回,老人是再也不想去管乌七八糟的事情。
不过,李家的做法,来凑一凑人气和热闹的老宅族人,其实比他们更加生气。
只因为,刘三丫还是姓刘的,而李家这事又办得太不地道,简直是贬低到刘氏一族的姑娘。
两个老人如此的地位不同,有一个儿媳妇还是千金大小姐,族人地抱怨,自然全部都冲着大房夫妇而来。
李招娣找了这么多人来添添人气,估计也没有料想地到,这喜事没成反倒变为坏事,族里可是一个个都过来指责她。
李招娣不只是脸红耳赤,她还在心里发苦不已。
这亲事,刘富都是随便媳妇摆弄。
正因为无关紧要,这么多人地抱怨,总让他生出一股莫名地憋屈感。
自从与李招娣成亲,这股憋屈总是如影随形,一而再再而三,好似无止尽地不停循环,永远没有一个尽头。
就在大伙都觉得是不是要散场的时候,李招娣却忽然瞧见亲娘的影子,压力极大的她,是不自觉地喜极而泣:“没、没、没,你们看接亲的人来了,真的是接亲的人来了!”
大伙顺着她的视线,这才发现确实有一伙人,正在朝着这里气势汹汹地过来。
刘昱砚也是其中一人,然而陆秋的药材不是白白调理的,少年的眼楮是微微一眯:“爷,奶,你们藏在后面一点,我怎么觉得对方像是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