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在这一瞬陡然生出些慌意来,姜眠喉咙一干,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今日凌晨之事——倒像是自己真做出些对不起他的事来一般。
她假装四处一望:“怎地不见冬杏?你是不是都来许久了,该让她直接来叫我的。”
沈执干涸的喉咙动了动,叫她起身这样的事情,原是他来做的,现在却换成了别人。
他眸光微垂,“是我提醒她不必叫的,今晨我听吴统说了,昨夜……你可有看清那贼人面貌?”
吴统便是带着守卫的统领,沈执昨夜并不在府中,今日匆匆回来,才知有贼人潜入了姜眠的清棠阁。
沈执呼吸一乱,抬脚便往清棠阁走。
姜眠那时犹在睡眠中。
沈执望着阻隔他视线的重重窗幔,霎那握紧的拳又松了,还好人没事,否则……
姜眠被沈执最后一句话弄得魂不守舍,她是觉得原身与崔轶那点死缠烂打的情分微不足道,可要如何说明才能分毫不沾那些意味,便将她难住了,毕竟那样暧昧的时间点,确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
最后她只能带着憋红的面颊,弱声道了句:“未曾看见。”
沈执又低低应了声“嗯”。
他仔细去瞧姜眠身上有无受伤的痕迹,似乎这样才能安心下来,可眼神自面颊至雪一样的漂亮纤细的脖颈,再往下只粗略一扫过,不敢再细看下去,他俊脸薄红,“没事?”
“没事。”
姜眠应完一句,又觉得不太够,连忙补充,“这不就是就被影响了睡眠,今早已经补回来了。”
沈执也不知听没听进去,“能有刺客进来,说明将军府的防卫不足,我调些人放在清棠阁,日后便不用担惊受怕了。”
姜眠勉强一笑,“那正好。”
那么崔轶再来,他的腿是非得打断不可了。
“不过,”沈执低下头,看着姜眠的微垂的双目,声音一点点在她耳边变得清晰,“总是依靠外人,有时也会防范不及。”
“嗯?那该如何?”姜眠懵懂的抬目附和,实则还浸在自己思绪,未听进心中。
沈执定定看她:“人心险恶,若能依靠自己的本事即是最好。”
“你可愿自己学些功夫?”
功夫!
姜眠当头一棒:“啊?”
她急急道:“这……不大好吧,我这般岁数,骨子都硬了,肯定难学!”
主要是,她不想受这份苦啊!
沈执却笑容和煦,仿佛怀有极大信心:“无妨,你还未过双十,何况只学些基本功作防身所用……”
他轻咳了一声,似带了分不好意思,余光扫过她细白的皓腕,“再者,有我。”
有我。
姜眠被那个声音败下了阵,两手之间四指扣着四指,极轻声的应他:“哦。”
沈执眉眼一展,目光扫过她素白的衣襟,薄红依旧,“好,你先洗漱一番,再用早膳。”
姜眠硬着头皮,“无需准备两日吗,今日便开始?”
“早练早成。”
沈执的眉眼多了丝温和,那抹笑意似因她而存,“我今日有空,正好能指导一番。”
姜眠牵强地笑,“果然是天时地利。”
等她换了衣裳出来,冬杏已经变戏法似的端出几样早餐出来,听说将军要教将军夫人功夫,脸上也是喜气洋洋的。
一方面觉得沈执和姜眠实在恩爱至极,另一方面,她对教人功夫的场面实在好奇。
这会儿,已经低下头,不知瞟了这二位多少眼。
沈执坐在凳上,吃着一碗粥,他回来时已经用过,但此刻他能陪着姜眠再用一回,心中却也是异常暖绒的。
姜眠也坐下,端起了另一个玉碗,小口小口地吃着,不着痕迹地拖延时间。
冬杏提溜的眼珠尽是笑,觉得眼下的夫妇恍若天作之合。
一顿早膳用了小半个时辰,姜眠终于放下玉碗。
“吃好了?”
“……好了。”
沈执起身,长身玉立,俊斐非常,他环顾一轮,“那到院中来吧。”
姜眠嘴上道好,心中泪流汪洋。
第45章 又蠢又傻,竟然拿身子给……
清棠阁的院外微风正好,阳光照暖。
沈执身着玄色劲衣,衬得身量修长,面容内敛清隽,他背手寻着目光而视,院中景致一件件落于他目。
他在主屋前,沿靠栏而摆的瓷景盆栽上凝神一会儿,姜眠终于磨磨蹭蹭出了屋子,跨过门槛,拘泥而站。她穿着一身鹅黄窄袖长襦,素簪缠发,唯有耳间的一对儿血红色石榴坠子鲜艳,映得耳下脖颈的肌肤瓷白。
前些时日冬杏给她梳妆,发现她的一对小小的耳孔将合未合,又是软声,又是孜孜不倦地劝告,若是彻底合上,这些一对一对巧若天工的漂亮耳饰便要蒙尘了。
居然把姜眠说动了,由着冬杏想法子又将耳孔通了,疼得她龇了几日牙。
沈执目光寻去,便见那对耳珰一晃,不自觉让他心中发痒,喉间有些干。
“还没问你,迁府那日,那个林嬷嬷……可是你做的什么,怎么后来不见了人?”姜眠硬着头皮,状似随意地提起当日那事。
她对这些动筋动骨还颇需耐力的事儿抗拒程度,犹如逼她上战场,对他看来的目光更是唯恐,只想寻些话题来糊弄一遍,说不准遍打消他念头了。
“自然是走了。”
想起这事,沈执面上浮出一抹不耐和淡嘲,但还是认真答她。
他缓步走近,眸光尽是她,又不经意扫去别处,“怎么问起这事?”
“她那日拦着就不让我住此处,当然得多几分提防,免得又得说我哪儿不对。”姜眠抓着朱红色门栏,眉眼恰到好处地放出几分忧愁和难意。
沈执果然听得皱了皱眉,“无需顾虑她,都一把老骨头如何能干事儿,不过添乱,是该回去养老了。”
姜眠长睫一眨,带了两份试探,“真的?可她是宫里人,就算对我颇有为难,面上还是要给几分敬重的吧?”
“将军府不养闲人。”
沈执目光聚拢回来,他抵着下唇咳了声,俊逸的脸染上薄红,“这不是她家,你才是女主子,府中规矩皆由你说的算。”
姜眠长长的一声哦,心想沈执给她的待遇还是不错的,外面里头面子皆给得足,“我说了算?那你呢,你……”
沈执双耳连着脖颈顿红,讲话也变得磕绊,“你我乃夫妻,自然也由你说了算。”
姜眠心满意足,那声“好”刚到嘴边,突地又顿住。
等等,除了府中事务,什么也由她说了算?
是她不对劲还是沈执不对劲?
姜眠心神一乱,抓着门栏方边的手倏然加重,眼底的情绪莫名慌乱。
那具修长挺拔的身躯凑近她,垂眸便可见他玄衣上的暗纹,甚至能听见斜上方传来的微重的呼吸声,和腾生的热气。
沈执的气息陡然加重,他的指节一握一松,难为情间仍故作镇静,声音只余她听到,“你要立规矩的话,我也会守的。”
这……
姜眠的脑中猛然炸开花,似乎连带某样东西也在她脑中清明起来。
她心中砰砰直跳,憋了半日,那双布满雾气的眼朝沈执看去,才颇为气恼地喊出一声:“谁、谁要给你立规矩了!”
怎么走向完全超脱她掌控了?
姜眠不敢去确定,便想着躲回屋去,从这个诡异的氛围中逃出生天。
却被沈执拽住了手腕。
沈执昏涨涨的脑袋醒神片刻,但眼中依旧透着茫乎,声音又低又失望,“不立了吗?”
立规矩,他与她之间……立什么规矩!
失望又失望个什么劲!
姜眠觉得自己要疯了,但面对沈执红晕中强撑疑惑的俊脸,她一个字儿也蹦不出来,只顾闭着眼摇头。
沈执松了手,垂下的眼一齐掩住了遗憾。
姜眠下意识捂住失去掣肘的手腕,下一秒又吓得撤开,那截手腕连着衣服,上面还残留他掌心灼热的温度。
未过多久,姜眠弱声道:“我要回屋了。”
尽管在这时,她也能强装镇定地用脚踢踢沈执的鞋靴,示意他让开。
沈执现在,完全是将她堵在了门角。
压迫性十足的身子偏开了些,但仅仅是姜眠能侧出个脑袋呼吸的地步,姜眠略带恼意的目光对上沈执的眼。
“还未授你练习。”沈执不知比先前恹下去多少,仿佛强打精神,但对教她些防人功夫的事儿又不依不挠。
姜眠萎得肉眼可见。
她拉着他出来,一脚跳下廊阶,忍辱负重,“好,这就来,先从何处开始?”
早死早超生不是?
只要忍着冲动不去想方才那事,一切皆会过去的。
“马步。”
一说起这个,沈执脸上多了几分肃意,“你身骨弱,底盘无存,刚开始需顾及根本,日后才好谈其它。”
姜眠点点头,心想着扎马步也不算得难,当即左右岔开了双脚,重心下移,一面又仰头询问,“初练时间需多长?”
她问这话,隐隐有些求放过的意味。
沈执未答,走向前去,姜眠上方有影子落了下来,随即便感受到,他的双掌定住她脑袋,随即又捏上了她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