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着那颗血珠子又徐徐步回玉石阶,在他咽下那颗血珠子的那一刻,池面寒冰转瞬消逝,小狏即被一阵无形的力道拉扯,被迫离开母亲的怀抱,飞出金笼桎梏,赤红的眸子恋恋不舍地望着奄奄一息的母亲,它最终飞到了白凌霄脚边。
肉眼可见的,小狏即身体骤然间成长,身形甚至相比池中那只大狏即只高不矮,威风凛凛地站于红衣青年身侧,再配上后头莹白的妖池,顿时美得像幅画似的。
“父亲,小狏即兽孩儿便收下了。”白凌霄到白冀面前行礼,小狏即也被迫跟在他身后,只是它一步三回头,圆圆的红眼担忧地望着池中的母亲。
白冀颔首:“方才为何独独与这小狏即结契?”若是他想,大可以把两只一起契了。
“关心则乱。孩儿见在那大狏即在笼中时,一直抱着小狏即,想必是舐犊情深,假使将它们一块收了,今后若是遇到危险,孩儿不能保证我这大狏即究竟会救主人还是孩子,因而还是契一只较为保险!”
白凌霄很聪明,没有扯什么大狏即让给父亲之类的说辞。
白冀个性高傲自负,自尊心极强,若是白凌霄说大狏即是孝敬他的,他不仅不会高兴,还会觉得羞辱。
契妖受制于主人,倘若真出现白凌霄所说的情况,大狏即也只有乖乖保护主人的份,出现白凌霄所述情况的概率实际上少之又少。
“吾儿甚慧。”白冀没有深究,自家儿子向来谨慎,如此想亦有一番道理。
白冀环顾众人,“可有族人愿收那大狏即兽?”
众人默。
少顷,不知谁喊了一声:“那妖池中的狏即兽怎的额前契印仍未消失?”
与小狏即相同的赤红五芒星印记在母兽额前闪烁,更有逐渐暗去之势。
这母兽方才受了妖池中的寒气侵袭,加之金蛇伤口尚未痊愈,恐怕是性命堪忧。
白冀沉吟半晌,不再迟疑,一步步踏入妖池中,妖池对他体内的契约之力起了反应,寒冰裹上大狏即身躯。
在那妖兽命悬一线之际,白冀与它结了契约。
白冀召来毕鹤,毕鹤连同大狏即一道衔起金笼不知飞去了何方。
契妖仪式毕,众人围着白家父子连连祝贺后,便相继离去。
“巫兰,随我来。”
巫兰脚步微顿,不耐:“又要作甚?”她赶着回去吃饭好吧。
白冀自顾自朝前走,“过来。”
巫兰无奈,手掌摁了下白烬尘的脑袋,眼神示意他先回去。
白烬尘抿了下唇,略有迟疑。
白衣少年伫立原地,直到目送白冀领着巫兰去了白冀卧房方向才离开。
第31章 汪!x31 【一修】
天色已晚,路边点着几盏昏黄的灯笼,白烬尘走在凉凉的鹅卵石路上。
“站住。”旁边回廊漆红柱后头忽地跳出一个圆滚滚身影,淡而短的眉梢倒竖,语气凶巴巴,“竖子!没了你娘的庇佑,我看你还敢趾高气扬?”
方才小胖墩在宴席上吃了瘪,心里暗暗不服气,凭着一股怨气,守株待兔到现在。
他撸起袖子,一步步朝白烬尘逼近,口中吟诵咒语,将自己的契妖召了出来。
小野猪凭空立于他身侧,鬃毛倒竖,长嘴獠牙,圆圆鼻孔里呲呲喷着气。
小胖墩露出一个得逞的讥笑,嘴里吐出一个“突”字,小野猪粗壮的身体骤然撞向羸弱的白衣少年。
白烬尘对于白府不时出现的刁难已经司空见惯,他不置一词,虚虚后退半步,只专心研究那野猪的进势,打算瞅准时机用丝线将它牵绊住。
娘亲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在族人面前暴露自己会妖术,否则他约莫会被当做妖族看待扔进嗣场或是白府妖池,因此用妖术这事,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能贸然出手。
“嗷呜——”
适时,一声似狼似犬的长啸划破天际,声音自空中传来,小胖墩仰头看去。
白烬尘眼睫颤了颤,趁此机会,又堪堪后退两步,指尖轻抖两下,一根几不可查的银丝在野猪蹄下擦过又迅速收回。
怒发冲冠的小野猪半路被绊了这么一下,登时摔得不轻。
小胖墩回神,不明白为何自家契妖连走个路都不利索,有些嫌弃道:“没用的东西,给我起来!”
小野猪忍着痛意被迫迅速爬起来。
白烬尘重新戒备,却突地回廊檐上的瓦砾扑扑簌簌地落下几片,在地上砸了个稀碎。
他眉目轻抬,只见一团白色从回廊屋顶上腾跃而起,在夜幕中身影格外出挑,柔润的毛发在月色映衬下恍若周身有点点光芒。
莫非又是谁召来的契妖?
想是没料到底下竟然有两人一兽,那白兽浮在半空中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凝滞,而后,恍若一块秤砣垂直砸下。
砰一声,它一屁股坐在刚爬起来的小野猪头上,野猪前蹄没支撑住,以俯冲的姿态趴倒在地,两眼开始转圈圈。
莫晞顿觉屁股火辣辣的疼,却也顾不得这么多,身子一歪只想继续逃跑,没走两步,便察觉一股烫人的视线紧盯着自己,她脚步微滞,不知何缘由,略有些心虚地瞥向烫人视线的来处。
周遭昏黄灯火虽说朦胧模糊,却足以令白烬尘认出眼前这条大白狗,正是前几天自己家走丢的那一条。
白烬尘神色莫辨,三两步上前,拦在莫晞面前。
他端详她良久,蓦地轻笑:“嘻嘻……你又要去哪里?”
白烬尘对莫晞没有“言灵”之力,但不知为何,听了这话,莫晞却觉得脚步宛若注了铅,不敢再移动分毫。
她圆圆乌黑的眼仁只好带着几许“无辜”地望着他。
白烬尘但笑不语。
“放开本大爷,你们这群疯女人……”此时,回廊顶上蓦然传来突兀的挣扎之声、衣物拉扯之声。
啧,估计是陈囡囡那家伙被抓住了。
“汪!”莫晞一个摆尾,一骨碌爬上屋顶,龇牙咧嘴咬上正扒拉陈囡囡的一条胳膊,狗爪子挠挠挠,然而,那木偶美人好似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大力一甩,竟连胳膊带狗子一起甩下了屋顶。
好巧不巧,莫晞又把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小野猪砸晕了。
她带着几分愤恨,吐掉口中化作一小截木头的胳膊,再接再厉爬上屋顶搏斗,最后竟把那人另一只胳膊也咬了下来。
如此锲而不舍数回,不多时,屋顶上五个木偶美人们相继变作“断臂维纳斯”。
没有手,只有脚,她们顿时变得有些木讷,面面相觑一会后,几乎是凭着本能,张开嘴巴要去咬陈囡囡。
陈囡囡瞧见五张利嘴凑过来,登时吓得不轻,两脚踹开两个,捂紧被撕成一条条的衣服,以一种壮士断腕、宁死不从的气势跳下屋顶。
悄无声息落地,他颇为肉疼地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衣服:“这可是羽轩坊的限量款……”
第十次被扔下屋顶的莫晞累得直吐舌头,完全没有力气吐槽,只能用眼神表示内心的鄙夷。
拜托,都这节骨眼上了,还管什么衣服呢?
砰砰五下,木偶美人们紧随其后跳了下来,一人脸朝下,挣扎一番后,最后竟以一种格外诡异的姿势直起身来。
“你、你们是什么东西?”小胖墩终究年轻,没见过寻常人族断了双臂后还能泰然自若大气也不喘一声的,自动将面前这五个断臂人归入了恐怖“怪物”行列。
没有人回答他,那个刚站起来的木偶美人把鼻子摔歪了,面纱落地,发丝蓬乱,木然瞟他一眼。
就这一眼,差点把小胖墩吓尿:“爹、爹爹,救命!有女鬼!”
一身肥肉狂颠,也顾不得找白烬尘算账,他连滚带爬跑远了,地上眼冒金星的小野猪也随之消失。
场上只剩下一狗、两半妖、五木偶对峙。
“小妹妹,把她们的腿也拆了,看她们还怎么追小爷。”陈囡囡猫尾巴一甩一甩,对着莫晞说话。
莫晞:“……”别跟我说话,我是狗,我听不懂。
“小妹妹,愣着作甚?再不动嘴,她们可要向小爷我动嘴了,小爷我皮肤嫩着呢,可禁不起她们糟蹋。”陈囡囡特地蹲下来,对着莫晞狗耳悄声提醒。
莫晞:“……”
白烬尘立于他们身侧,将陈囡囡的话听得一字不落,他眉梢蹙起,疑道:“唔……小妹妹?”
“汪汪汪!”莫晞实在受不住白烬尘反复打量的目光,暴躁而起,一口咬上中间那个木偶美人脚踝。
那木偶美人面目表情,将腿抬到肩膀位置,张着利嘴要去咬莫晞。
莫晞:……好筋骨!
她牙关用力,生生将她脚踝咬断,脱离的脚落在地上化作木头,她也失去依靠跌滚到地上。
失去一只脚和双臂,那木偶美人重心不稳,朝一侧倾斜跌倒,脑袋磕在石凳子上,挣扎几番后,终于咽了气,化作一缺胳膊断脚的小木人跌在泥土里。
而其他四个木偶不管不顾,仍是向陈囡囡发起进攻。
陈囡囡脚步无息无声,转瞬间悄然上了屋顶:“有本事,就上来追小爷啊。”
木偶人们没有双臂攀爬,自然不上去,她们失去方向似的徘徊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