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人们无不感慨。
巫兰嚯嚯舞了打狗棍两下：“姑娘，你们在这等我，我且去会一会那群鼠辈们！”
说着，单枪匹马踏入了老鼠洞。
没过多久，地面传来震荡，农人们不由有些胆怯。
毕竟若是鼠妖跑出来了，他们老胳膊老腿的，可是招架不住的。
须臾，巫兰把打狗棍扛在肩上，现出了身影。
既没见鼠妖的身影，也没看到物资，众人一时不知道是应该庆幸还是失落。
但当他们看见巫兰身后拖着的一大群被银白色丝线捆起来的晕厥的田鼠妖时，眉梢扬起。
“大姑娘好身手啊！好能耐啊！”
他们叫莫晞小姑娘，叫巫兰就是大姑娘。
巫兰没所谓地摆了摆手：“里头粮食种子啥的不少，你们快去拿吧。”
闻言，农人们喜不自胜，摩拳擦掌地进了那鼠洞，经过巫兰身旁时，连声道谢。
莫晞矮下身细细打量着那群两眼转圈圈昏厥的田鼠精：“这些，能当契妖吗？”
“自然能，只是姑娘，这些鼠妖灵识很低，你要是想要契妖啊，可以去嗣场挑，那里品种繁多，总有你喜欢的。”
莫晞竖起食指左右摇摆：“不，我在想，要不要让这群胖田鼠给农人们作契妖。”
“既然农人们年迈需要帮手，而这群鼠妖们又需要粮食，何不如让他们互通有无，结成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呢？”
听到这话，巫兰猛地一鼓掌：“妙啊，姑娘，你这小脑瓜可当真灵光！”
而且倘若让鼠妖们和这群农人们结契，自然也就没白冀的什么事情了，这是她最乐意见到的结局！
当农人们满载而归，听到莫晞这个提议时，连连摆手：“不不不，姑娘，我们怎么行呢？我们呐，干农活可以，但是什么结契什么的，我们肯定是不行的，再说了，我们也不会啊……”
《契妖大陆》里，人族和妖族结契的方式，莫晞是知道的。
每只妖族身上都有一枚契印，只要人族喝了契印里的血，就能和那只妖族达成契约关系。
而那枚契印平时是不会现形的，想让契印显现出来，一共有两种方式。
第一种，是让妖族主动把契印给人族看。
另一种，是把妖族置于一种濒死的状态。
在濒死状态下，妖族强烈的求生本能，会让妖族迫切地想要和人族结契，以获得灵力。
契约是一种等价交换关系。人族在得到奴役妖族权利的同时，妖族也会获得一定程度上灵力的提升。
“这群胖田鼠，能听得懂人话吗？”
巫兰答：“再过几百年之后，或许可以。但现在是不能的，它们灵识极低，尚处于一种空濛的状态，只是几坨空有进食欲望的大肉块而已。”
莫晞：“……”
大肉块这个比喻，不得不说是精辟。
“那就，让它们奄奄一息，而后你们喝它们体内的血就成。”
莫晞向农人解释了一通结契的步骤，农人们讷讷点头。
紧接着，莫晞给了巫兰一个信号，巫兰指尖一动，捆着田鼠妖的丝线爬上它们的脖子，而后猛地勒紧。
原本昏迷的胖田鼠们由于窒息感猛地醒来，绿豆眼凸起，不住挣扎着。
垂死之际，它们身上的契印一个个浮现。
每只鼠妖的契印位置都不一样，额头、爪子、腮帮，甚至屁股瓣，都有。
契印的形状也各不相同，椭圆、三角、五芒星……甚至有的，是一束小麦的形状。
“这契印就像是胎记，是老天爷送给每只妖独一无二的礼物呢。”
看着农人们纷纷用石片划拉开契印，沾了上头的血喝，莫晞不由感慨道。
白烬尘脸上带着轻笑：“莫姑娘的想法真是稀奇，竟然以为这契印是礼物呢。”
妖族的契印可以是人族束缚妖族的枷锁，可以是妖族对人族俯首称臣的耻辱印，却断断不可能是什么礼物。
所谓礼物，不过是无耻自傲的人族的自我标榜罢了。
少年睫羽半垂，晦暗不明的眼眸中藏着一抹嘲弄。
待农人们喝下契血后，银白色丝线悄然松开鼠妖的脖颈。
肉眼可见的速度，原本奄奄一息的鼠妖们，变得活络起来，看向莫晞等人的绿豆眼也多了几分清明。
“你们，对我们做了什么？”甚至有一只胖嘟嘟的鼠妖竟然眨眼间功夫，可以口吐人言了。
不得不说，契约这东西，很神奇。
农人们也是一惊，愣了半晌。
他们已经听莫晞解释过，等喝完这鼠妖的血，这鼠妖就会对他们的话言听计从。
“鼠妖，你日后要帮我们建房子，种田地。当然，我们也不会亏待你，好吃好喝的会分你一份。”
“冬天的时候也会给收留我们吗？”一只胖田鼠，听到会给他好吃的，口水控制不住流了满地。
“只要你们好好干活，我们不会亏待你们的！”
胖田鼠与同伴们面面相觑，叽里咕噜聚在一起讨论了好久，最终安静下来，肥肥的脑袋不住点头，定下了结果。
“好吧，只要你们给我们好吃的好喝的，在寒冷的冬天帮助我们度过休眠期，我们愿意帮助你们！”它们派出一只鼠代表出来发布结论。
最终，每个老农屁股后面吧嗒吧嗒跟着一只短腿肥鼠，帮忙搬着粮食种子，到了农人原本房屋的所在地。
农人们听莫晞的指挥，分工协作，一批人去开垦土地，播撒种子；一批人去远方的树林里砍些木头回来建木屋；一批人去集市采购一些必需的生活用品……
莫晞跟着农人们一起开垦土地，她向巫兰借了打狗棍，干起活来，事半功倍。
若是以往，农人们必定会特别羡慕莫晞有这么一个得力助手，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们每人手下配备了一只鼠妖当搭档，干起活来比以往轻松了不少。
胖田鼠们趴在地上，用后腿吭哧吭哧刨坑，农人只要后面撒种子，然后胖田鼠又会吭哧吭哧把种子用土埋起来。
“哎哟哟，慢些慢些，不要急，咱们慢慢来！”张妈的契妖是个莽撞性子，因为用力过猛摔了个大跟头。
肥肥的一坨肉倒在地上，费力地滚了滚，竟然连翻身都做不到，急得要哭出来。
最后还是张妈徒手把它拎起来的。
别说，张妈虽说七老八十了，手劲一点也不输年轻人。
莫晞带着打狗棍去河边打水，见到白烬尘抱着膝盖坐在河边，背影安静清隽。
她顿时起了玩心，蹲下身捡了一块石头，轻手轻脚接近他。
“嘛呢！”她恶作剧，突地拍了他肩头一下。
但少年没有被吓到，只是愣了愣，慢吞吞看向莫晞，浅笑吟吟：“唔，只是发呆？”
说着，又转头，继续对着水平如镜的水面发呆。
咚一声，一枚石子砸向少年水中的倒影，碧波荡漾。
白烬尘却跟没看到似的，黑眸有些失焦地发呆。
莫晞撇撇嘴，蹲下身指挥黑棍打水。
这时，河对岸一只大肥鼠叼着一个大木桶也来打水。
他视线又慢悠悠看向那只鼠妖。
大肥鼠到了河边趴下，想用嘴里的木桶够河水，但不管怎么伸脖子，却总是差了那么一截距离。
挣扎了两三下，它灵光一闪，突地把木桶放到岸上，转而用长长的尾巴卷住提手，伸尾巴到水里，提了满满一桶水。
成功啦！大肥鼠有些激动地抖了两下肥嘟嘟的大屁股。
白烬尘若有所思地托着腮帮。
以往他觉得，与人族结契的妖族，都是不幸的。
但这鼠妖与农人结契，究竟算是幸，亦或是不幸呢……
莫晞顺着白烬尘的视线方向望去，瞅见那只大肥鼠的大屁股：“……”
她猛地想起，刚认识小反派那段时间，他看着一堆老鼠尸体，若无其事翻《膳食珍录》，念叨着要吃老鼠肉的情形。
他不会，又想吃什么田鼠肉了吧……
越想越觉得可能，毕竟小反派的脑回路不是能用常人逻辑来判断的。
她脑门滚下一滴冷汗。
“非礼勿视。”微凉的掌心盖上他的眼睛。
接着，她感受到他的睫羽像小刷子似的，在她手心刷了两下，勾起一阵痒意。
“莫姑娘，”他眼前一片漆黑，语气中裹挟着茫然，“你这是做什么？”
见那大肥鼠终于打完水走了，莫晞松了口气，放开他，拎起他月白色的衣袖：“饿了是吧，走，树林里回来的农人们带了不少野果，清凉爽口，我带你去尝尝。”
说着，不由分说，把白烬尘扯了起来，就往岸上一个搭好的简易小棚子赶。
陈囡囡正惬意躺在一根长凳上，两条大长腿垂落地面，两片清凉绿叶分别盖住两只眼睛，肚子上放了一盘晶莹紫葡萄，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往嘴里塞一两颗葡萄。
一派避暑消遣的模样。
莫晞不客气地抢过那盘葡萄塞到白烬尘怀里：“呐，多吃点。”
陈囡囡拿下眼睛上的绿叶，碧黄异色瞳有些哀怨地看向莫晞，嘟着小嘴：“小妹妹，你不能厚此薄彼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