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时光一晃而过,他们早已到契妖大陆的角角落落玩了个遍。
在前几年,莫晞制定旅行计划时,还很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会遇到白猎的人,不死也会惹得一身骚。
但后来她惊喜地发现,人族单方面碾压妖族的局面已经不再,受永生之井影响,妖族的力量不断壮大,人族已经隐隐控制不住妖族,人族和妖族在这契妖大陆上,就如同水火相撞,谁也不愿意让着谁,正在进行一场绵长而激烈的博弈。
是以,就算知道莫晞他们二人还活在世上,白猎也压根没有功夫来管他们。
她竟然改变了《契妖大陆》的剧情!这是多么难得的事情!
再加上白烬尘这几年身体状况没有出现任何异样,今年他将近而立之年,但模样跟十年前相比竟没有大的变化,看上去恍若一个将将弱冠的公子。
每回莫晞夸他模样年轻,他就用吸收灵力这件事情来搪塞。
十年的时间,让莫晞由追求四海未见转为想要找个归处,安安静静地生活。
于是这一年,他们回到了最初的起点——缥缈峰。
很不幸,刚到山脚,要不是面前那座直|插云霄的山峰,她差点没认出来这里是缥缈峰。
目之所及之处皆是黄沙,一阵萧瑟的风吹过,一颗妖兽的头骨咕噜噜从眼前滚过。
“……”
静默半晌后,莫晞对白烬尘道:“我们去山顶看看。”
原以为依着小老头对沙漠的喜爱,这山顶上也会遭受他荼毒,只可惜,这一次莫晞猜错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花海,走的时候稀稀拉拉的花草,此时已经占领了整个山顶,他们在微风中起舞,而莫晞竟然在这片繁茂的花海中,还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姐姐!”黄花摇动着腰肢,“你回来啦!”
“回来啦回来啦!”其他花朵一起友好地附和,“欢迎回来欢迎回来!”
莫晞抓了抓后脑勺,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离开的时候也没有跟这几朵小花告别。
“你们渴不渴,想喝水吗?”好半天,她才憋出这么一句。
“不用。倒是姐姐你,远道而来累不累?我这有花蜜给你润润嗓子。”黄花从泥地里走了出来,茎秆上的绿叶子捧了晶莹的花蜜递给她。
莫晞老脸一红,觉得自己实在受之有愧,毕竟自己之前只是随手把他们种出来,后面的成长都是靠他们自力更生。
这时,吱呀一声,木屋门开了,出来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俏丫头:“咕咕咕……妈妈——”
说着,她腾腾冲过来将将要扑倒白烬尘。
莫晞手疾眼快,将白烬尘往自己身边一拉,俏丫头脚步刹不住,就猛地向前冲去,堪堪要跌下山崖。
这时一阵风从木屋里飞出来,提着俏丫头的衣领将她救了起来:“你这小丫头,说过多少次了,别老是冒冒失失的。”
“呜……知道啦。”
莫晞定睛一看,眼前这人,不是猫头鹰前辈是谁?
而那个被提在半空,泪眼汪汪的丫头,模样倒是有几分像当年在西苑生活的母鸡女孩,十年过去了,她的鸡嘴和鸡脚早已消失不见,化作了一个活灵活现的人族模样,因而莫晞第一眼还真没认出来。
猫头鹰前辈抬眼扫了他们一眼,把母鸡女孩放下:“你们终于回来了,我饿了,快给我做好吃的。”
语气熟稔,恍若昨日。
“好!”莫晞答应。
进了屋里,里面纤尘不染,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就好像这十年就是一场梦而已。
她挪步去查看菜篮中,却是蠕动着一条条密密麻麻的白色小肉虫。
“这、这是我给妈妈的礼物,你不要乱动……”母鸡女孩弱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莫晞:“……”
她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忍住将这篮肉虫扔出窗外的冲动,她转头问白烬尘:“你想吃这些虫子吗?”
白烬尘答:“如果嘻嘻想让我吃,我就吃,若是不想让我吃,我便不会吃。”
这几年来,莫晞已经习惯了他百依百顺的态度,一开始她有点生气,质问他难道没有自己的立场?但后来也逐渐麻木,放弃治疗。
“吃也好,不吃也好,我都没有意见,随你便吧。”说着,她便出了门,木屋中没有合适的食材,她还要去外面找找。
白烬尘毫不犹豫地跟上来:“嘻嘻,你要去哪儿,我与你一起。”
“去找吃的。”她没有将他赶走,这十年来,白烬尘除去万事对她百依百顺之外,还养成了一个不好的习惯,那就是成了她的跟屁虫。
一开始因为莫晞去哪儿玩都会扛着他,倒是也没发现这个异样,但是当她去解手,听到身后的动静,她才发现了白烬尘想要与她形影不离的执念。
好在她最终说服他,在她解手时不要跟过来,但是除去解手以外的时间,他怎么也不肯让步。
她干脆扛起白烬尘跳下山巅,几个跳跃后出了沙漠范围,寻找食材。
到了地方后,她想去摘果子,却被白烬尘提前用银丝割了下来,她想去拔野菜,也被白烬尘截胡。
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不止一次,最后她干脆抱手倚在树干上,手指旁边的一条小溪流:“去那里面捉两条大鱼回来怎么样?”
白烬尘怀里已经捧了满满的果子和蔬菜,听到莫晞这话,便果断放下怀中的物什,撸起袖子朝溪流方位走去,一句怨言也没有。
“傻子。”莫晞胸口不知为何燃起一股无名火。
第100章 嗷!x66 (一修)傻子是她才对。……
莫晞虽说生气,但仍是沉默着跟在白烬尘身后,与他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来到溪边,蹲下身,手指探入水中,银白色的丝线在水中若隐若现地飘荡,伺机等待鱼儿自投罗网。
恰此时,莫晞鼻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周遭安静得不寻常。
“快离开这里!”她的视线最终锁定水面,疾步上前。
话音刚落,一个黑影遽然从破水而出,朝白烬尘袭去。
白烬尘身影些许不稳,向后栽去,铺天盖地的水花降下,迫使他闭上眼,双臂横在身前。
那黑影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上他臂膀,牙关一用力,正准备将他的骨头都咬碎时,却发现怎么也咬不下去。
只见莫晞两手分别抓着它的上下嘴唇,金眸燃着愤怒的火焰,她近乎咬牙切齿:“谁准你乱咬人的?”
紧接着,这只状似鲨鱼的妖族口腔被生生掰裂,未及从疼痛中反应过来,便已经被扔到了天边化做一颗星辰。
莫晞看也不看它一眼,转身查看白烬尘的伤势:“你没事吧?”
白烬尘的神情好似有些呆,莫晞这一声唤将他的魂拉了回来,他撑起身站定,摇了摇头:“无碍。”
他将手臂背到身后,语气略带失落:“看来今日鱼儿是捉不到了。”
莫晞眉梢皱起,被那只凶猛的妖族咬成这样,他竟然还在想捉鱼的事,真是愚昧。
“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听到这话,白烬尘后退了一步:“我没事的,嘻嘻不用担心。”
莫晞看向自己指尖,上面沾染了一层刚才那只妖族腥臭的粘液:“抱歉,我刚一时没注意到这个,是不是臭到你了?”
她嗅了嗅,五官都快皱成一团,而后转身到水边清洗。
她没注意到的是,身后的白烬尘一副松了口气的神情。
“手真的没事吗?”清洗完之后,她又问了一声,视线瞥向隐匿在被扯烂的衣袖里面的那条胳膊。
白烬尘沉默摇头。
莫晞却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眉梢越皱越紧,半晌后她道:“那我们先回去?”
“好。”
回去的路上,经过刚才的树林,先前采摘的野菜和果子堆放在地上。
“把这些也带回去吧。”莫晞提议,却没有动手,而是看向白烬尘,静静站在原地等着他去拿。
“好。”白烬尘笑容浅浅,答应,而后俯身去捡。
当他指尖触碰到地上的一枚果子,莫晞不知何时已经挪到他身侧,擒住了他的小臂。
“嘻嘻?”他迷惑似的歪了下脑袋。
莫晞却是不说话,另一手迅速掀起他破烂不堪的衣袖,看清他手臂模样时,瞳孔骤然一缩。
但见上面有几个凹陷下去的小坑,却独独不见血迹。
手臂触感恍若一截木头。
她眼神骤然凌厉,抬眼质问:“我想你需要好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白烬尘脸上没有分毫惊慌失措的神情,竟然还反问:“你当真想知道?”
“废话!”莫晞放开他的手,转而扣上他纤细的脖子,力道不轻不重,却恰好让他无法动弹。
她细细观察他表情几秒后,问出萦绕在心头多年的疑惑:“你……还是你吗?”
“我……”他开口,指尖抚上胸口,“身体是我的,但是属于我的意识,早已不在了。”
听到这个奇怪的答案,莫晞心跳近乎漏掉了一拍:“什么意思?说清楚!”
他抬眼:“我是白烬尘,又不是白烬尘。我把自己做成了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