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萧萧,沈骋怀暗暗坐直了些,好替她挡挡风。
盯着前面出现一个避无可避的大坑,他道:“有个坑,要下来吗?”
陈娇懒得上上下下,直接说:“不要。”
沈骋怀嗯了声,也就没停下来了。
然后下一刻,陈娇被颠得差点从车上掉下去,摇晃间脑袋撞了下他后背,发出一声闷响。
她痛得低呼一声,却听见他莫名笑了下。
陈娇捂着头,疑惑问:“笑什么?”
“没什么。”
他声音干净低沉,还染着几分笑意。
沈骋怀是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坐了陈国栋的拖拉机,那会也是经过这个大坑,她像只小羔羊顶人凶巴巴地撞上来,撞得他心口疼。
当时的他压根没想到,她在以后,会定居在他的心上。
赶不走,也舍不得她搬走。
他不禁想这一次过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能让她再次坐上他的后架。
把她送到家,沈骋怀又反了回去载刘桂红。
李亭午盯着前面远去的自行车,嘴里骂骂咧咧。
绝了!
今天过后,他就当他兄弟死了!
……
晚上,沈骋怀他们来家里吃饭,带了上次刘桂红帮他们腌制的鱼。
刘桂红感激他们,使出大功夫,做了一桌还算丰盛的菜。
大家围着饭桌一边吃一边说说笑笑,十分热闹。
陈娇的心情也很好,趁着他们聊天的时候,埋头猛夹菜。
刘桂红突然问她:“幺妹,小沈的衣服你放哪了?等下我洗起来。”
“放我房……”陈娇没说完,眉头一皱,感觉不妙。
她好像又卡到鱼骨了!
刘桂红:“怎么不说话了?”
陈娇摆手,暂时不敢说话。
沈骋怀注意到她面色,急忙过去,“卡到刺了?”
她试着吞咽了下,喉咙里刺痛难忍。
没错,卡到了。
“我看看?”沈骋怀说。
陈娇摇头,“我先去试试能不能咳出来。”
不到迫不得已,她不想又跟河马似的张着血盆大口。
太损她形象了!
可天底下的所有鱼刺偏偏要跟她作对,哪怕她咳得撕心裂肺也死活不肯出来。
陈娇欲哭无泪地拉着刘桂红的手,“妈,把我埋了吧。”
刘桂红啐道:“你说的是什么鬼话!还有救呢!小沈就在咱们家。”
“那叫沈骋怀再帮我夹吧。”陈娇低垂着脑袋,死心道。
反正她在他那的形象早已荡然无存了,不在乎又多一次。
刘桂红说:“你可能不适合吃鱼。”
“谁说的!”哪怕嗓子不舒服,听到这话陈娇不乐意了。
“就你吃一次鱼卡一次骨头,还吃什么啊。”刘桂红丢下这句,转身去找沈骋怀了。
沈骋怀早有准备,等她说完,道:“我现在回知青院拿下东西。”
老让他来回走怪不好意思的,刘桂红干脆道:“让幺妹跟你回去吧,也免得你多走一趟。”
“没事,不远。”
“不行不行,太麻烦你了。”刘桂红又说:“你们吃,吃完了再说,她不急。”
刚好进来的陈娇:……
她急死了!
她都还没吃饱呢!
好在沈骋怀说:“谢谢婶子,不过我吃饱了。”
李亭午稳坐不动:“我还没。”
“你慢慢吃,不用着急。”刘桂红叫了陈全武,“你一起去,等下再和幺妹回来,这样小沈就可以少走一回。”
陈娇很不想走,但老麻烦沈骋怀确实不好意思,只好答应了。
临走时,沈骋怀问她:“外面挺冷的,要不要多穿件衣服?”
陈娇摇头,说不用。
然而等出了门,一股极冷的山风吹来,她紧紧扒住陈全武。
“三哥,替我挡挡风。”
“叫你穿多点你不穿,活该。”陈全武哼了声,却没推开她。
沈骋怀默默看着他们兄妹两亲近的身影,没有多言。
去知青院还有段小距离,四周乌漆墨黑的,只有他们一盏小油灯坚强地发着光。
陈娇看沈骋怀离他们有点远,小声说:“你过来点。”
沈骋怀依言走过去,“怎么了?”
“没什么,怕你掉进沟里。”
“……”
他噎住。
不知道该谢谢她的关心,还是说他不会。
刚到知青院,他们跟一人迎面撞上。
是马柴山。
“陈娇?”他怔怔道,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和她哥怎么会出现在这?并且沈知青也在。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陈娇朝他点了下头,正想说话,跟前忽地出现一道身影把她的视线挡住。
“很冷,我们快进去吧。”沈骋怀淡淡道。
被他一打岔,陈娇跟着说:“快点快点。”她脸都冻麻了。
看他们准备走,马柴山下意识想跟上去,谁知一向以来温和斯文的沈知青回头,沉冷的目光从他身上一扫而过。
仅一眼,让他顿住脚步。
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马柴山面露不解。
刚刚他是被沈知青瞪了?!
第40章 他这副样子太可怜了……
沈骋怀先进屋将油灯点了,跟他们说:“随意坐。”又补充道:“桌上有吃的,喜欢自己拿。”
陈娇:“你觉得我现在吃得下东西吗?”
沈骋怀无辜一笑:“我说全武同志。”
“……”
好,是她自作多情了。
陈全武想说不用,但看到是盐焗鹌鹑蛋,没忍住拿了一个吃,然后有点停不下来了。
真香,真好吃。
沈骋怀找到夹子,仔细洗了一遍。
“天这么冷,你的手僵不僵?”陈娇问。
“不僵。”
她不信,在他过来时突然摸了一下他手背,动作很有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的既视感。
确实不冷,热乎的。
沈骋怀被她举动搞得一愣,而陈全武也刚好看到了。
他猛地被呛住,咳嗽不止,道:“幺妹,你,你怎么可以吃沈知青豆腐!”
“我哪有!”陈娇冤枉地瞪大眼。
她这哪里算吃豆腐了,豆腐味都没尝到呢。
真正的吃豆腐哪里是这样的!
“没事。”
沈骋怀倒不在意,甚至巴不得她跟自己亲近,不过他不能说。
陈全武还想说什么,但肚子忽地一阵绞痛,他吸了口气:“你们慢慢搞,我出去下。”
陈娇转头,来不及问他去哪,他已经一下子窜出去了,跟猴似的。
他走后,房内一时间只剩下他们两人,孤男寡女,四周寂静,哪怕没有言语也莫名多几分暧昧。
油灯的光将他们身影映在斑驳的墙上,一高一矮重叠着。
沈骋怀匆匆收回视线,不敢多看,他拿起手电筒,“我看下鱼骨在哪。”
陈娇顺从张开嘴,但还是有点紧张,怕他手抖把自己嗓子眼戳破了。
看出她的恐惧,他低声说:“别怕,我轻轻的。”
陈娇不禁想,这句话很奇怪,会让她在这个氛围里想到一些不该想起的。
他的脸近在咫尺,眉眼细致而英俊,薄唇微抿时透着几许冷淡,可他的动作是十分温柔的。
她的目光下移,落到他线条流畅的下颚,还有隐约从衣领露出来的喉结。
正有点胡思乱想的时候,陈娇突然想起她现在张着嘴很难看,顿时什么心思都没了。
沈骋怀没察觉她的视线在脸上徘徊,聚精会神给她夹鱼骨。
“好了。”
陈娇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把鱼骨夹出来了。
盯着那根细小的鱼骨,陈娇为了掩饰自己的走神,恨恨道:“就这么个破东西折腾我老半天!”
“以后吃鱼小心点。”沈骋怀将鱼骨扔掉,给她倒了杯水,“漱漱口。”
她刚想点头,谁知他话锋一转,说:“他对你好吗?”
陈娇下意识反问:“谁?”
沈骋怀目光瞥向她。
难道她还有很多个?
陈娇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杜宇,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个。
她顿了顿,点头:“挺好的。”
虽然今天再次见识到了他亲妈是什么德性,但他本人没有过错,他在她面前一直很温驯,偶尔的腻歪也是想要她的注意。
如此一想,放生他还真有点可惜。
沈骋怀似是不在乎般淡淡哦了声,沉默片刻,他故作不经意问:“那我还有没有机……”
“我回来了!”
陈全武忽地闯进来,打断他的话。
沈骋怀:……
陈娇被他的大嗓子吓了一跳,转眼瞧见沈骋怀无语凝噎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
沈骋怀没好气看向她。
他好不容易舍着脸皮豁出去,有预想到她的回答不会让他满意,唯独没想到会被打断。
那股气就像气球被戳破,一下子没底了。
他突然庆幸还好没彻底问出来,不然他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住她的拒绝。
他也是个骄傲的人,只是一次又一次的,为她低了头。
看她笑得那么开心,沈骋怀忍不住跟着弯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