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功于此, 众神事迹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传播开来，现在迎城里的小孩基本上都能谈一谈喜欢的神明。
所以戚晓的技能点攒得也很快。
邬九虽然没见过春之华章真正点亮时的模样，但贫民区那些恢复健康的小孩做不得假。
点亮和神明有关的乐章相当于直接拥有神明的部分权能, 算是bug级别的技能了。
戚晓摇头：“我打算先点亮神谕。”
邬九动作微顿：“红蓝阵营战相当于把所有玩家组进一个大队伍中, 加上蓝方的NPC，都可以归到友好单位中。如果点亮神谕的话，收益确实不会低。”
他转过头，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问：“怎么突然这么着急？”
他了解师妹。
师妹一般不会轻易变更自己的计划，她之前明确说过, 短时间内不会点亮神谕，还是先点亮更多的神之篇章、提高自己的战力上限更为保险。
眼下师妹却推翻了原有的想法, 要消耗这段时间赚来的所有技能点去点亮一个辅助类技能。
戚晓道：“苦行者这边的粮食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虽然苦行者决定要用苦役来赎罪, 但还没有到连饭都不允许吃饱的地步。”
邬九恍然：“苦行者只会严格约束自己, 玩家如果不满意伙食的话，可以自己去寻找其他食材来制作。”
“但他们只是抱怨苦行者的饭难吃，这就从某种程度上反应了——”
“他们找不到其他食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戚晓接过他的话茬，神情有些沉重，“其实稍微思索一下也能明白。苦行者疲于作战，普通居民不敢冒着生命危险外出，不事生产、不去耕作和采摘野果，连和外界的联系也被一同切断，只出不进，粮食迟早有消耗完的时候。”
邬九看着她的神情，心脏如同被蚂蚁噬咬一般，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师妹刚被带回山的时候，一直都对饿肚子这件事有抗拒心理——瘦骨嶙峋的小女孩，只有眼睛是光亮的，看到可以吃的东西就往嘴里塞，像是一头饿了许久的、不知餍足的小狼。
他亲眼看着师妹挣脱两脚羊的宿命，从饱受饥荒之苦的流民堆里爬出来。
最初的时候，吃饭之前，他都需要估算一下膳食的分量，避免师妹被撑得送去医馆。
那时师父还没有经常外出，每每看到他们，都要摇头叹息。
“阿九，这样宠着她可不行。修行之人总归是要辟谷的，我们灵山宗又没有食修的道法，你是打算让她再认一个野师父去？”
邬九那时只是笑，斟酌着灵米的用量，本来逐渐递减的想法被轻而易举地压下。
他想了想，又往里面舀了一小勺米。
“师妹眼下还是太瘦了，至少得把底子补回来。”
和师父说话的时候没避着人，他耳尖，听到一个小小的脚步声慢慢挪远了。
从那之后，师妹的食量就恢复了普通小孩的水平。
邬九私底下埋怨了师父好几回，之后便变着花样给师妹加餐。
——即使后来师妹已经变成了可以不吃不喝待在洞府里“摸鱼”的性子，但邬九知道，她还是很讨厌挨饿。
很久以前，她不想让自己饿肚子；在后来，她不想看到别人饿肚子。
“饿肚子的感觉，就好像有人拿着一条腰带使劲把你的腰身往下面拽、还不断地束紧，吞了一口唾沫下去，嗓子眼里止不住地泛起酸，但偏偏吐出来的东西都是苦的、浑的。”
“真奇怪，肚子里明明只有泥巴，连树皮都没有，怎么还会有成块的东西呢？”
刚被带回来宗门的师妹这么问。
百草门门主替她把脉，到后面什么都没说，只是哄她吃下一颗回春丹。
“我后来才知道，自己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
“再晚一步，我吐出来的就不止是血块，而是破碎的脏器了。”
师妹后来去过许多地方赈灾，这是她某次闲聊时和小毒女提起的。
正是因为体会过挨饿的滋味，她才不愿意看到面前上演这样的景象。
邬九道：“那就先点亮这个技能吧，其他的不必担心。”
戚晓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
在邬九略带疑问的视线中，她什么都没有说，心念微动，打开了自己的技能面板。
【技能】
神谕（待点亮）技能点〖＋〗
消耗一定技能点，永久习得该技能。吟唱众神诗篇，大幅提高友方生命值与法力值上限，敌方防御降低，友方攻击力增强。
【提示：点亮该技能，将会消耗目前累积的全部技能点，请玩家进行二次确认。】
001凑在她的肩膀上，小声道：“二次确认和从前的二级密码差不多，都是为了保护比较重要的虚拟财产。晓晓应该还没有设置，默认口令是使用者的声纹，晓晓随便说一句话就行。”
001知道晓晓在常识上有些匮乏，眼下身边还有其他人在场，反应速度快了不少。
即使对方是晓晓的队友，001也不愿意让对方看出端倪来。
巫妖的听力还算不错，邬九听到001的话，垂下眼，若有所思。
戚晓：“确认。”
至高赞歌从她的腰间漂浮起来，每一根琴弦都被柔和的光芒包裹着。
它奏起来自高天之上的乐章。
“神明失去了翠绿色的眼眸。”
戚晓眼前骤然一黑，所有光亮的感知被夺去，她陷入了一片虚无的黑暗中。
“神明失去了聆听信徒声音的耳朵。”
“——既然你不愿回应信徒的祈祷，这双耳朵便赠予耳聋的可怜人罢！”
“狂信者笑着举起匕首。”
精灵的尖耳传来一阵刺痛，戚晓只听到一声惊呼，似乎是有谁仓皇地捂住了她的耳朵。
但她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神明失去了祂的舌。”
“请不要向那位神明祈求，您的子民无法承受神明的怒火。”
“复生者哭着吞下血肉。”
戚晓发觉口中弥漫着腥甜的铁锈味。
“神明失去了曾经悸动的心。”
“创世的神明面带哀伤，发间妆点着金色的花，祂种下一枚种子——那是逝去神明的心。”
“苦行者折下新生的枝条。”
心口处骤然一空，像是中间被挖出来一个空荡荡的口子，无数负面情绪涌入其中。
“神明问——”
“你想要什么？”
至高赞歌散发出来的光芒愈发炽烈，琴弦牵系着无形的丝线，化为光茧，将周身布满血污的精灵包裹起来。
在触及巫妖时，光芒一闪，带有圣洁力量的琴弦如同世间绝无仅有的祓魔工具，几乎要将那冰冷的手掌也灼伤。
邬九不退不避，眸中血色更深。
他伸出手，试图靠近至高赞歌，将它从空中拽下来。
至高赞歌发觉琴弦没办法阻拦这个执拗的家伙，只好由着他胡来。
疯子！
和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小精灵待在一起的巫妖，果然也是个疯子！
邬九的职业是预言者，某些方面的预感放在交流中，也同样适用。
——比如说，他可以根据这种能力，提前推测出对方想要说的话。
从理论上来说，只要是拥有神智、可以沟通的存在，他都可以依靠这一种方法来实现“无障碍交流”。
邬九：“她为什么会受伤？”
他很快便皱起眉：“你说这是试炼，但刚才的话听起来像是春神的遭遇——她的技能来自众神的赠予，只有一个春神的话，很不合理。”
“确定那些伤势是脱离目前的状态就可以愈合的吗？”
至高赞歌发出刺耳的乐声。
预言所给出的感知中，对方似乎是在保证完之后，骂骂咧咧地给出了某个提示。
至高赞歌说，陷入疯狂的家伙会阻碍神谕的传播。
“我知道。”邬九转眼看向街口的方向，目光沉沉。
——那里的雾气突然变得很浓。
灰色的雾如同沼泽上方代表死亡与不详的瘴气，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往他们这里移动。
【人形灰雾正在靠近。】
这段时间被绘制在城中各处、方便苦行者在出现意外状况时及时赶到的法阵，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
灰袍覆身的少女看着远处的灰雾，眼中溢出悲伤的情绪。
但很快，她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你在这里保护神使大人，我去…阻止他。”
第73章
神明问——
你想要什么？
没有边际的黑暗中, 突然闪现出纷乱的画面。
数不清的黄金和灵石铺在堆满天材地宝的洞府中，如同恶龙的藏宝库；
废弃的宫殿再度有了人气，皇帝挺着吃得圆滚滚的肚子, 将一对夫妻推到她眼前；
小毒女枕在她的膝盖上，神算子在旁拈酸吃醋，小黑带着一帮师弟师妹学习发家致富炼器法，新认识的几个道友提着小佛子, 将自带的酒肉拍在石桌上；
师兄倒在床上, 醉得迷迷瞪瞪, 她伸出手，蒙住他的眼。
每个画面都照应着她心中的欲望。
——钱财、亲缘、挚友、还有…恋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