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应下了怪物的请求,于是便有一线光明照入渊底。”
“来自深渊的怪物厌憎着光明。”
“神啊,光让我的皮肤溃烂、让我的力量削弱、让我陷入无边的苦痛,请收回您的赠予吧,那并非是我们可以得到的礼物。”
“神明应下了怪物的请求, 于是深渊再度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来自深渊的怪物不懂得自己的心。”
“神啊,光明于我而言并无益处, 为何我还是发自内心地渴求着?请解答我的疑惑吧, 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神明发出一声叹息, 祂看向这可怜的、可憎的怪物,回答说——”
“在你成为深渊的怪物前,你曾是个万物生灵中的一位。”
“活着的时候在阳光底下做出愚行,死去的时候罪孽让你来到深渊,于是你将在抉择中彷徨,永远不解你真正的心。”
“深渊的怪物落下泪来,那黑色的泪水砸落在黑色的渊底,生出黑色的根。”
“它化为渊底的树,努力地向上生长着。”
“——成为树吧,重活一次吧,离开深渊,向着阳光生长吧。”
精灵族特有的语言更像是浪漫的歌,以此为媒介释放的术法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如同明亮的太阳,将晦暗的天空整个点亮。
盘踞在上方的灰雾发出不甘的怒吼,遮蔽了大半天空的藤蔓如同遇上天敌一般,自连接处整个断开,软趴趴地落在地面上。
像是一场灰绿色的雨。
“树根”迅速萎缩,化为人形,空气中弥漫着的光点融入那些枯萎的身躯之中,让枯褐色的“树皮”渐渐拥有了皮肤的模样。
【成功吟唱众神诗篇(光明篇章)残页。】
【获得技能点数:1】
戚晓:“我之前从贫民区离开的时候,听到了一个贵族老爷和一名法师的交谈。”
她几步走过去,将洛缪从一堆人里扒拉出来,顺手拍了一张回春符。
“法师说,法阵已经布置好了。”
“他们之间的交谈其实没有透露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但比较巧合的是——”
回春符治愈的效果可谓立竿见影,洛缪发出一声痛苦的抽气声,像是喘不过气一般,捂着胸口,用手臂支撑在地面上,慢慢坐起身。
异化毕竟是来自神明的诅咒,即使戚晓已经将负面的力量净化了大半,对他们的身体损耗还是很大。
像这种已经失去的生命力,是没办法用回春符补足的。
戚晓点点洛缪的眼睛:“他、盖乌斯、那位贵族老爷。”
“都是黑色的眼睛。”
邬九接上她的话,面上的神情有些凝重。
黑色的眼睛其实也不算稀少,但是三个人都撞在一块儿,彼此之间还很熟识,这就很有问题了。
可能性最大的猜测,就是亲缘关系。
在拥有血缘关系的前提下,各类术法成功的概率都会大幅度提升。
他们之前完成宗门任务时就遇上过一个例子。
当时的任务是剿灭一个邪修,那个邪修修炼的法门十分邪异——不断地汲取他人的修为天赋,借此来化为己用。
邪修当时已经积攒了不少修为,但是受到自身体质的限制,修为升到某个阶段便不得寸进。
汲取“天赋”,只能让他的体质有些微的改善,并不能达成质的突破。
邪修因此心魔更盛,直至某次失手杀死自己的妻儿,清醒过来后,他变成了三灵根。
——他那被杀死的儿子,正是三灵根。
这实在是个很轻松的办法,只需要杀死自己的血脉,就可以成功改换成他的体质。
于是邪修开始到处掳掠有天赋的女子,逼迫她们为自己生下孩子,再将那些孩子的天赋“置换”到自己身上。
美其名曰,乌鸦反哺。
凡俗的女子不敢反抗“仙人”,而且邪修挑选对象时,一般都会选择那种家中贫困、兄弟姐妹众多的女孩,在她生下孩子后便给钱了事。
所以这件事一直都被瞒得很好,负责管辖该区域的宗门也没有发现异常。
直到邪修不再满足于普通的天赋,盯上了各大宗门的天骄弟子。
最开始被带走的是一个小宗门的女修,她是罕见的水木双灵根,在丹修一道上颇有造诣,也因此和小毒女私交很好。
小毒女上门拜访自己的好友,却吃了好几回闭门羹——虽然修行者闭关是很常见的事,但是小毒女却觉得不对劲,和宗门报备了一声,便孤身上路去寻找这位好友。
然后小毒女也不见了。
上门来找心上人的神算子掐指一算,脸色阴沉地冲去了道一阁。
当天傍晚,道一阁便放出了“剿灭邪修”的宗门任务。
没错,那片区域正是道一阁负责管辖的地方。
——同样会推衍之术的宗门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实在是个天大的笑话。
最后自然是个恶有恶报的结局,但那位极有天赋的女修,也多出来了几个月的身子。
小毒女很干脆利落地给出一碗汤药,直言安全无痛不伤根基。
但那位女修没有喝。
——戚晓后来见她的时候,她身边跟着一个小男孩,像模像样地给自家娘亲递药材。
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那位女修不把孩子当作仇人的血脉,只当是自己的孩子,倒是很豁达的性子。
小毒女嘟嘟囔囔地看着那边,将这些年收集的邪修功法烧得一干二净。
“本来还想让她烧着出气呢,结果这个笨蛋根本没放在心上啊。”
两人显然都想到了这桩旧事,脸上显出厌恶的神色。
戚晓打了个响指,从箭筒中取出一根羽箭,抵住洛缪的咽喉:“你们对盖乌斯做了什么?”
“洛缪开始畏惧死亡,于是他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判定成功。】
戚晓习惯用威胁手段,看到弹出的面板,从善如流地收起“凶器”。
“盖乌斯…那个卑贱的杂种,他是我的哥哥。”
洛缪的神情恍惚了片刻,开始断断续续地叙述起来。
不同于苦行者的天赋论,狂信徒领袖采取的是血统论,兰道家世代都是担任着领袖的身份,也掌握着迎城大部分的产业和财富。
上一代兰道家的领袖,也就是盖乌斯和洛缪的父亲,在某些难以启齿的功能上有些障碍。
但凭借自身的财力和权势,他还是迎娶了兼具美貌与人脉的“交际花”,作为自己的夫人。
在发现丈夫隐瞒的缺陷后,那位夫人便提出了离婚。
——那时候她已经怀了盖乌斯,虽然被丈夫冷嘲热讽了一番,但她通过自己的人脉,还是成功达成了目的。
盖乌斯的母亲出生在一个格外包容的家庭,因为早年家道中落,所以举家搬迁到了一座小宅子里,虽然没有什么权力和财富,但生活得很幸福。
看到归家的女儿,她的父母什么都没有询问,只是亲亲热热地搂过女儿,开始准备饭食。
盖乌斯在更小的时候,就是在贫民区度过的,隔壁有一个叫贝拉的小姑娘,总是笑着和他一起认字、学习剑术和法术。
——如果盖乌斯可以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自然是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
某一日,一个狂信徒突然在大街上陷入了疯狂。
盖乌斯正巧和家人一起,在黑街采买食物和生活用品。
那位狂信徒是一名剑士。
大剑的分量很沉,沉到将他亲人的头颅尽数斩落。
盖乌斯呆呆地被母亲护在怀里,看着无头的脖颈喷溅出温热的血花,仿佛在没有意识时羊水的温度。
前者带走了母亲的生命,后者给予他生命。
迎城有执政官,也有相应的法律条例。
没有养育人的小孩需要跟在领养人或者是其他亲属身边,直至成年才能拿到被专人保管的财产。
贝拉的家人和他家里很熟悉,决定领养他,但手续还没有走完,盖乌斯的父亲就出现了。
——父亲是直系亲属,领养这条道路自然是行不通了。
盖乌斯便跟着父亲,进入了兰道家。
他努力地练习剑术——他厌恶夺去亲人生命的大剑,所以顶着旁人嘲笑的眼神,将手中的剑换成了细剑。
“这是母亲给予我的第二次生命。”他拿着并不趁手的剑,对自己的父亲认真地说。
再之后,就是他证明了自己在剑术上的天赋,成为了父亲指定的接班人。
为了让自己的青梅竹马重新拥有笑容,他踏上了狂信徒的道路。
——这是盖乌斯视角的故事。
“哈,父亲其实并不在意他,兰道家一直统领着狂信徒,只要给出足够的好处,那些疯子什么都愿意做——包括用自己的命换来三条人命。”洛缪发出一声讥笑,讽刺意味十足。
“兰道家看上去光辉灿烂,但只有作为家主的父亲才知道,我们迟早会被神明的诅咒反噬。”
“只有不断地转嫁自己身上的诅咒,我们才能保证自己不会陷入疯狂。”
“盖乌斯,我可怜可爱、豁达温暖的哥哥,他就是最好的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