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压低了声音：“你和叶总是偷偷溜出去吃什么？”
问是这么问，但他显然已经知道了, 眼神中的期待简直要溢了出来。
戚晓：……
她伸手揉揉眉心：“果树林这边还有其他精灵，你要吃的话下次带上你。”
雨一脸幽怨：“我又没办法轻易出去, 上次出去看个热闹都被延长守林时间了。”他嘀嘀咕咕片刻, 突然了悟, “不对啊，反正还有这么长时间，再被延长个十年也无所谓了。”
“下次叫上我！”他生怕戚晓反悔，迅速拍板。
典型的债多不压身。
戚晓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但想到眼前这个外出游历过很长一段时间，估计也没少沾荤腥，又觉得情有可原起来。
不怕没吃过，就怕尝过味道之后一直惦记。
看到雨这副馋肉的模样，戚晓就不由得想起梵音寺的那位小佛子，用他们主持的话说就是“十世善人转世，与佛祖有缘”，自小就被收入主持门下，被教养得十分沉稳，不过还保留着孩童天性，是个逗弄起来很好玩的可爱小孩。
十世善人的命格在身，小佛子的气运很好，梵音寺自他入门起，不过短短五年，便跻身七大宗门之一，香火也十分鼎盛。小佛子又是个掉个坑都能顺手薅来一把仙品灵草的特异体质，时间一长，不免要被有心人盯上。
虽说梵音寺守卫森严，但还是在小佛子七岁的时候被钻了空子。
小佛子年纪虽小，却和其他宗门的弟子都处得很不错——虽然也不排除大家都是些爱逗弄小孩的坏蛋。总之，在小佛子无故失踪后，九州六重天找人的阵仗十分轰轰烈烈，几乎要将整片地皮翻个底朝天。
最后小佛子是在一重天的一个魔修宗门被发现的。
魔修顺从自己的欲望，倒也没有丧心病狂到对孩子下手的地步。小佛子被发现的时候好端端呆在那个宗门的老大身边，帮人家在宗门地图上画圈，落一次笔就有一个魔修跑出去，回来的时候抱着宝贝状若疯癫。
小佛子本来就是个大善人性子，反正被掳来也不是让他干坏事，干脆就想着帮这群魔修发家致富了再走，就是给师门报平安的传讯符半路被一重天的屏障拦截了，才闹出了无故失踪的乌龙。
这群穷疯了的魔修头一回见到这种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自然也不会对这位财神爷做什么，吃穿用度都是给的最好的——
问题就出在吃上。
魔修大多是些二愣子——这话不是歧视，而是魔修修行需要自身灵力逆经脉而行，最开始对功法不熟悉，难免会伤到脑子，再加上这群家伙顺应自身的欲望，做事往往身体先行动，从不仔细思考。
对这群魔修来说，最好的东西就是酒和肉，天地良心，好在有个当爹的魔修知道小孩子不能喝酒，单单只是做了肉食。
一重天可以食用的灵兽大多长得像植物，小佛子没起疑心，或者说吃得很开心。
毕竟是个出生起就没吃过肉的可怜孩子。
可怜孩子被带回梵音寺后，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吃的都是肉食，好在没被长辈怪罪，只是心中又悔又…馋。
反正戚晓不止一次在大比上看到那群魔修偷偷给小佛子塞肉干。
虽说佛门要戒荤腥，但大和尚们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被人借此挑衅也只微笑着答“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倒是误打误撞把想要把小佛子撬到自家的道一阁给挡了回去。
大家私下里都调侃小佛子怕是头一个不用忌口的小和尚，但遇上小佛子的时候，还是会投喂一些好吃的。
“当精灵也不容易啊。”戚晓终于明白了小佛子的心情，摇头叹息。
雨心有戚戚：“谁说不是呢。”他思索片刻后，突然露出嫉妒的神情，“不对，你叹什么气啊，等你顺利从众神之殿出来，不就要出去游历了吗？可恶，到头来凄惨的只有我自己！”
戚晓懒得搭理某位嫉妒到变形的精灵，施了个除尘诀，把食材整整齐齐码到锅里，又把锅子架好：“点个火。”
雨打了个响指，一簇以魔力为燃料的火焰熊熊燃起。
食材中有水分很多的蔬果，不用另外加水，戚晓往里面丢了几个可以当成调味料的果子，便盘着腿坐下。
雨注意到她在发呆：“怎么了？”
戚晓回神，道：“我在想进去众神之殿后要怎么做。”
女王说众神之殿是古代沟通神明的场所，但因为没有精灵真正抵达过那里，所以也只能说是“有可能联络上生命女神”，虽然现在知道确切的地点，成功进入的可能性很大，戚晓却还是有些不安。
既然是众神之殿，那显然还有其他的神明存在，如果联络的过程中出现差错，很有可能会惹祸上身。
雨道：“生命女神的权柄很大，如果众神之殿真的能和神明沟通，不会出现差错的，安心。”他一摊手，非常坦然，“其实在生命女神和我们失去联络前，还是有几位的神明尚存于世的，生命树对祂们而言，也是很值得垂涎的存在，但祂们不敢真的动手抢夺，你猜为什么？”
戚晓：“不要卖关子。”
“因为生命女神是创世神之一，祂可以轻而易举地剥夺下位神明的权柄。”
戚晓想到了之前看到的神祇资料。
【世界本生长于孤寂之中，唯有赤月与蓝日悬挂天际，祂与执掌变化的神明自不变的河流中漫步而过，名为“变数”的种子在身后生根发芽。数万年的沉睡后，祂注视着充满生机的大陆，以女身降临原初之地，成为精灵一族的神明。】
笛在她询问生命树所在的湖泊是否有问题时，曾经说过那片湖泊是不变的河流，那名为“变数”的种子就是生命树了。
生命树既然能孕育精灵，那么在神明行走大陆、魔力更为强盛的过去，显然也能孕育其他的生命。
不过戚晓有点在意资料里那位“执掌变化的神祇”，对方显然和生命女神有着很深的渊源。
她抬起眼：“还有另外一位创世神？”
雨点头：“不过那位神明已经陨落了。”
戚晓还想继续问下去，雨却止住了她的话头：“不可妄议其他神明。”
等小精灵在嘴前一拉，做出一个乖乖闭嘴的手势，他才道：“提及和神明有关的话题时，如果自身的灵觉很深、或者说有很强烈的意志、值得成为信徒的价值，都有可能引来神明的注视，即使被议论的神明已经陨落，也有可能招来神明的气息甚至魂灵。”
听起来很危险。
从雨这里没办法问到更多的消息，戚晓也不打算涉险，在这个当口和其他神明扯上关系的话，很可能会导致自己没办法联络上生命女神。
她起身从杂物堆里翻出清洗过的木碗，又找了个用来密封药剂的带柄小盖子。
雨拿着木碗笑呵呵盛汤，小盖子被戚晓小心翼翼地盛了一点汤，递给飞鼠。
“当心烫。”戚晓给自己盛了一碗，多捞了些菜。
小精灵的烹饪方式和人类的很相似，雨越吃越馋肉，一口一叹气。
戚晓被他闹得食欲全无，决定祸水东引：“我有几个人类朋友，他们做的烤野兔很好吃，要是遇上他们的话，你可以直接去找他们帮忙，拿一些药剂当酬劳就可以了。”
雨眼前一亮：“是之前那几个人类吗？”
戚晓点头：“其中有一个女孩子，我给了她有我气息印记的东西当信物，她人很好，你可以直接跟她商量。”
每个精灵留下的印记都是特殊的，很好辨认，雨得到回答，气也不叹了，一顿能吃三大碗。
戚晓在心里对三人组说了句抱歉，给飞鼠添上一点汤后，也加入了抢食的队列。G
不是都说精灵吃得少吗？这家伙怎么这么能吃！
天刚蒙蒙亮，戚晓检查了一遍身上的物件，伸手将已经睡醒的飞鼠托到自己的肩膀上。
“小精灵，不要担心，我记得去那边的路。”飞鼠扶着她垂在肩侧的细辫，仿佛在许下什么承诺。
戚晓对它露出一个笑：“我没有担心哦。飞鼠会是最棒的引路使，我知道的。”
她将箭筒中的箭支一一补满，心情却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
修道者灵觉通明，在大吉大凶之时都有隐约的预感，但她不是天玑阁的神棍，一时也分辨不出这样的预感是好是坏。
但多思无用，戚晓将箭筒和弓箭绑在身后，伸手拨开叶帘。
这个时间巡查小队还没换班，戚晓却在门口的藤网上发现了几个尚带着露水的果子，还有一包用叶片包着的小点心。
她失笑，将藤网上的东西取下来，看着织成网兜的藤蔓迅速分开，仿佛害羞似的逃之夭夭。
戚晓将吃的掰成小块递给飞鼠，一边吃一边朝目的地进发。
飞鼠说有奇怪影子的树林是在生命树的东方向，和精灵居住的水榕林离得很近，戚晓疑惑精灵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发现端倪，直到目光瞥见外围防线符阵亮起的光芒，这才恍然大悟。
精灵们之前那段时间称得上是分身乏术，恐怕休息的时间也少得可怜，自然注意不到这点小小的异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