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她怎么可能真的和陆玖去医院呢?她知道陆玖讨厌别墅外的世界,这样说,估计陆玖应该会拒绝。
陆玖没有说话。他微微垂眸,将段茜眼底的不耐与虚假尽数看在眼中,明明以前的段茜不是这样的。
垂在身侧的手缓缓地收紧。留在手背上的伤口不重,却开始呈现丝丝疼痛。这痛楚越来越重, 足以钻心。
陆玖突然发现, 其实段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绝情。
她喜欢一个人, 她会奉上所有热情, 宛如焰火一般,热烈滚烫。可如果她不喜欢一个人, 她一个眼神都不会给予那人。
就像是现在一般。纵然她此时是对他笑着,也是担心他会迁怒那只猫。她不会为他心疼半点。
疼痛如同密密麻麻的针, 一下又一下地扎着他的心脏。
可是看着她唇角的笑容, 眼中虚伪的担心。
一个可悲想法突然涌上心头。
哪怕……她是骗骗他也好。
至少, 她现在是对他笑着的,她眼中的担忧是对着他的。至少,他可以骗过他自己……
陆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卑微。
他安慰般地对段茜笑笑,想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的冰冷、不近人情。
这个笑, 他对着镜子练习了很久。
“可以。”
陆玖唇角露出一丝微笑。他这人总是面无表情,宛如一尊精致的没有感情的冰雕。此时这一抹略微僵硬的微笑,宛如昙花一现, 美到不可思议,足以令任何人沉沦。
只是段茜此时心里平静无波,她对陆玖的笑并不是很感冒。
倒是糯米糍在她脑中激动道:“茜茜,茜茜,陆玖居然笑了。”
段茜撇嘴:“我看到了,可是那又与我何干?”
说实话,段茜也不想和陆玖去医院,有那时间还不如找言镜或者季飒多捞一点好感度。可是没有办法,她只好把这当做一个任务,早做完了就可以早早回来攻略言镜了。
段茜刚要出门,就听言镜阴恻恻问道:“你去哪?和谁在一起?”
如果仔细听,还会在言镜的声音中听到一抹委屈。言镜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激,他抿了抿唇,声音缓和了些,“你要出门?”
段茜笑吟吟道:“你放心,我是去外面镇子上看看,和田欣一起去。”
“我和你一起。”言镜飞快道。
“不要,女孩子们逛街,你一个男生跟去做什么。”段茜拒绝道,要是让言镜知道自己和陆玖一起去医院,那还不得翻了天。
言镜欲言又止,猫眼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失落和委屈。
段茜无奈地揉了揉言镜的脑袋:“我会给你买礼物的,随时随地都会想你的,你也要想我哦。”
跟着陆玖出去一趟,总不能放任言镜在房间里,一点羊毛也不薅。
言镜眼睛亮起来,“礼物?”
“对啊,是对小情人的心意呢。”段茜的声音带了几分缠绵的意味。
下一秒,她就听到言镜好感度加一。
言镜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了,他别扭道:“我才不期待你的心意呢。”
段茜轻笑,她了然地揉了揉言镜的头发,起身离开。
“啪嗒。”
房间门被关上,言镜眼中的笑意消失。
他走到窗边,朝着窗外看去。不一会,他就看到段茜的身影出现在楼下。她的身边站着白袍男人,两人一起朝着别墅大门走去。
言镜站在窗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那白袍男人似有所觉,他抬头朝着言镜所在的方向看去,目光冰冷危险。
言镜并不躲闪,而是挑衅地看着那个男人。
只是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收紧,指甲嵌入肉中。
他缓缓松开拳头。
掌心上留下一道深深地血痕,淡薄的血腥味散开。
……
身边的陆玖突然顿住了,段茜皱眉看向他,“有什么事吗?”
“没事。”陆玖淡淡道。
两人刚一出别墅大门,就周围一切都变了。
没有了别墅的结界遮挡,阳光变得刺目灼热,空气中的温度不断攀升。
段茜不禁皱眉,早知道外界阳光这么灼热,她就带一把伞了。正想着,一片黑影遮在她的头上,丝丝缕缕的凉意钻入她的毛孔中。
段茜扭头看去,就见陆玖打着一把黑伞站在她的身边,为她遮住了阳光。
一身干净洁白的长袍勾勒出陆玖清瘦颀长的身形。那苍白瘦削的侧脸在阳光下有种透明脆弱的病弱美,他仿佛随时都会被阳光晒化。
实际上,陆玖确实感觉很难受。
他重伤未愈,外界炙热的阳光、嘈杂的声音、污浊的空气对于他来说无疑是折磨,不断地侵蚀着他的力量。
尤其是越是往小镇中央走,他越是难受痛苦。
通往医院必须要经过小镇上的中心广场。今天一伙知名的乐队在这里演出。拥挤的人将道路挤得水泄不通。
热闹的人声和金属摇滚乐曲声杂糅在一起,刺耳的声音、污浊的空气无孔不入地侵蚀着陆玖。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那些人看向段茜的眼神。
段茜生得明艳妖冶,红唇白肤、黑发如缎。
就像是绽开的罂粟那般,格外惹人眼。
每个和段茜擦肩而过的人,看到她的脸总会本能地愣一下神。
陆玖微微皱眉,手中出现一抹蓝光,一堵无形的空气墙,将段茜与周围的人隔绝开,顺便将段茜的容貌用术法遮掩住。
然而纵使是这样,段茜对人吸引力依然不减。
“这朵花送给你,”一个俊朗的少年将一束花递到段茜面前,“一会儿音乐节结束,可以邀请你去我们乐队看看吗?”
“不可以。”冰冷的没有情绪的声音打断了少年的话。
陆玖伸手把段茜往自己身旁拽了一下,拿过段茜手中的玫瑰,目光倨傲地扔在少年脚下,“不属于自己的,就不要觊觎。”
少年被他冰冷的目光震慑住,脸色有些难看。
陆玖拽着段茜朝着广场外走,身后传来少年与同伴的嘀咕声,“这男人真凶,想必对她女朋友也好不到哪去。”
陆玖眸色一冷。
少年的话就像是一根刺,狠狠地戳在他的心上。
外界的阳光照在身上,陆玖只感觉伤口处的灼热越发加剧,身体内的气息越发紊乱,以至于平日冷静无波的心绪都躁动了几分。
他想要惩罚那个胡乱说话的男。
还没动手,前方段茜扯了扯他的袖子,客气道:“好了,快走吧。”
她的声音并不是很温柔,带着些催促,可是落在陆玖耳中,却仿佛是听到了来自救赎的声音。内心中的冰冷难受在听到她的声音后迅速褪去。
他的心情变得愉悦起来,一瞬间只感觉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带着一丝甜。
陆玖抿着唇,睫毛垂下,看着段茜拉着他袖子的手,唇角弧度上扬。
他突然拉住段茜:“不用去医院了。”
段茜扭头看着他,神情疑惑,“所以?”
陆玖微微翘着唇角,声音带着几分柔和,“我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
本来今天他也不是打算去医院的,他想要带她去一个地方,给她一个惊喜。
段茜的神色迅速冷了下来。
她皱着眉,声音带着几分不耐,“陆先生,我很忙,没有空闲时间陪你去别的地方。如果你不去医院,那么我就先走了。”
陆玖唇角还没来得及展开的弧度僵住。
他怔怔地看着段茜,目光从她的眉梢划过带着冷光的眼眸,再到艳丽的唇色,没有放过她脸上的每一寸表情。
她的神情告诉他,她此时很不耐烦,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去做她认为重要的事情。
握着伞的手微微颤抖。
恍惚间,陆玖耳边传来段茜的声音。
那是很久以前,他们还在交往的时候……
“阿玖,你能不能抽一下时间跟我去一个地方。”
“段茜,乖一点,保持距离。”
“阿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好不好。”
他当时不觉得自己这话有多么的伤人,只是讨厌段茜的靠近,全然没有想到曾经的茜茜听到他的话,该是有多难受。
陆玖咽下喉中腥甜,心中苦涩一片。
太难受了,无论做什么都得不到心上人的回应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太痛苦、太伤人了。
陆玖的唇瓣颤了颤,他听到他用沙哑说出和段茜当年一样的话,带着几分就连他也察觉不出的卑微,“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好不好?”
真的只是一点点时间,真的就抽不出来吗?
陆玖抿唇,他觉得他不应该如此卑微。他生性高高在上,就算是想要追回段茜,可他也不该像现在这般,忍着烈日的灼痛,毫无尊严地说出那句话。
可是看着段茜那艳丽妖冶的眉眼,陆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住。
她仿佛致命的毒药。
他放不开了。
段茜看着陆玖。
精美无比的银色暗纹在纯白的长袍上流淌,银色的长发散出细碎的流光,那精灵般美丽的脸带着一种脆弱的苍白。
段茜一点也不想配合陆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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