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得安走动的时候十分小心,他的种植方式已经糟蹋了这些油菜了,如今就尽量少糟蹋点吧。
踮着脚弯腰查看地上掺在干枯野草里的油菜苗,他发现这些油菜的生长力十分顽强,基本上跟他在现代农田里见到的油菜苗差不多。
纪得安松了一口气,看来是系统给出的这些种子品种过硬,如果是普通品种,肯定长不了这么茂盛。
不过,这地上似乎不止一种油菜,其中一种油菜苗的叶子非常光滑,叶片呈椭圆形,很圆润,茎叶都挺粗壮,应该是甘蓝型油菜,当然,这只是它的学术名字,俗名是洋油菜。现代油菜种植,如果是为了更高的出油率基本上都会选择种植这种油菜,因此,它在农村被广泛种植。②
至于另一种,就是意外之喜了。纪得安忍不住凑上前去。
第27章 “原主”
纪得安伸手摸了一下这种油菜的叶子,果然,上面有许多毛刺,叶子也是皱缩的,看起来并不如另一种洋油菜的叶子好看,但是他对这种油菜却情有独钟,把这种油菜的叶子腌制之后,拌上香油,超级好吃!只不过它的产量和出油率都不如另一种洋油菜,因此越来越少的农户会去种它。除此之外,它的籽榨出来的油味道也十分奇特,纪得安下乡调研的时候,曾经特意找种有这种油菜的老乡买过用它榨出的油,十分喜欢。
忘了说,这种油菜,特别适合在土地贫瘠的地方种植,现代的时候,纪得安曾经查阅过资料,我国西北地区曾普遍种植过这种油菜,直到洋油菜逐渐普及,这种芥菜型油菜、俗名野油菜的品种才渐渐失去农户们的喜爱①。
纪得安站起来,看着大片山坡上的绿色,十分激动,很快,他就可以吃到腌制的野油菜叶子了!
……
转眼间,就到了腊月二十,马上就要小年了,学堂也开始放假,放假之前,纪得安安排了一次期末考试,带着秦夫子和纪得宝纪得平一起,加班加点的在小年之前批改完了卷子,给每个学生家里都送去了成绩单,让孩子们完整体会了“过年”的“快乐”。
送过成绩单的家庭,很多都在他们走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纪得宝和纪得平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早就学会了夫子“一秒变脸”的技能,平时都是绷着脸上课的,几乎绷成习惯了,如今却笑得格外开怀。
纪得安也面带笑意,于是,纪家村在小年之前这一天,迎来了这样的场面:纪得安笑得温和,秦夫子笑得温婉,纪得宝和纪得平笑得停不下来,但是被他们一一光临过的人家却在他们走后不久就传来鸡飞狗跳的动静。
坑了一把学堂的学生,纪得安彻底放松下来,从小年到元宵都不需要工作的感觉太爽了!
大年三十,下了入冬以后的第一场雪,村民们聚堆烤火唠嗑,孩子们跑在雪地里打雪仗,妇人们站在院门外数落孩子不知道轻重,恨不得把孩子一个个拎到屋里锁起来,生怕得了风寒,甚至有些孩子打着雪仗,不但需要躲避来自小伙伴的雪团攻击,还要躲避来自大人的巴掌攻击。
村子热闹起来。
纪家村的风俗是大年三十的时候,午饭必须丰盛,晚饭可以一般甚至可以吃中午的剩菜。
纪家,纪母下厨,做了六个菜,三个肉菜:板栗鸡、酸菜鱼、炒肉;三个素菜:炒萝卜丝、炸藕条、还有一个疙瘩汤。
一家人吃的高高兴兴。
饭毕,纪父纪母把纪得安叫过去:“得安啊,三十下午祭祖上坟,东西我给你准备好了,你拿着去吧”
纪母指着墙角的祭品和纸钱对纪得安说。
“好”纪得安跨上篮子,按着记忆前往纪家祖坟。
整个纪家村,基本上都是一家人的后代,祖坟也连在一起,在村子东西角,纪得安按照记忆走过去。
从高祖那一辈开始摆祭品烧纸钱,纪得安的堂兄弟们也带着祭品一起摆上,叩首跪拜。
高祖高祖母,到曾祖曾祖母,再到祖父祖母,跟着纪得安一起叩拜的人越来越少,村民们也越来越分散。
终于来到了最后一个:爱妻纪赵氏之墓……
纪得安的脑海里有什么东西轰的炸开来:
从书店相识心生爱慕,到榜下捉婿暗恨无缘,再到峰回路转终成眷属,洞房花烛,夫妻恩爱,最后阴阳两隔心如死灰,甚至连妻子的最后一面都未见到,坟下只埋了一根妻子用过的银簪,庞大的记忆量让纪得安瞬间昏了过去,连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都不清楚。
一起在祖坟祭祖的其他村民,察觉纪得安躺在坟前一动不动,忙凑上前来:“里正!里正!来人!里正昏过去了!大家搭把手,把里正抬回去!快!还有,赶紧去请赵老爷子!”
村民们手忙脚乱的背着纪得安离开坟地,连自己的筐子和祭品都顾不得了。
“快!再快点!”一起的村民恨不得自己背上里正再跑快点。
纪母本就担忧儿子的情绪会再出问题,在家里坐都坐不安生,不停的往大门口晃悠,瞧见一大群人往自家门口跑,又看到被人背着看上去人事不省的儿子,纪母腿都软了,如果不是纪父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早就扑到地上了。
“婶子,快,您带路,我们把得安哥送到床上躺着”纪得宝吓得不清,但依旧没忘记正事。
“哦,对对对,跟我来”纪母甩开纪父的手,快速带路。
剩下的人留在门口,纪父同样心急,忙询问起来:“我家得安这是怎么了?”
“叔,我们也不知道,他就突然倒在坟前了”
“对啊,叔,要不是我们往那边看了下,都没注意到,不知道咋回事啊”
“那坟我记得是得安媳妇的吧?”
“对对对,就是得安媳妇的”
众人七嘴八舌。
纪父的背突然垮了下去,五年了啊!五年啊!怎么就还是过不去呢?明明这半年已经好很多了!纪父忍不住老泪纵横起来,顾不得是在众人面前,一下子就蹲在地上,捂着脸,沉浸在难过的情绪里。
众人面面相觑,说错话了?
没过多久,赵老爷子被请过来,众人让开路子,赵老爷子看着蹲在地上抹眼泪的纪父,没好气道:“纪长才,你儿子还没死呢,你在这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干什么?”
赵老爷子懒得理这个把儿子宠成这样的怂货,绕开纪父,背着医药箱进了纪得安的屋子。
纪父匆匆抹了眼泪跟上。
一进屋,纪母正坐在床上默默流泪,赵老爷子忍不住头大,这夫妻俩,怎么一碰上儿子的事,就没一个能冷静点的呢?
“弟妹,你让让,我给这小子把把脉”赵老爷子把医药箱打开,放在床边。
纪母赶紧让开来,眼神恳求。
赵老爷子摸着纪得安的手腕,把了一会儿的脉,气的恨不得拿棍子打纪得安一顿。
枉他以为真出了什么大问题,不过就是受了点刺激,才晕了过去。
这一群人的架势,他还以为这小子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呢。
“赵大夫,咋样啊?”纪母看赵老爷子收了手。
“没咋样,受了点刺激,昏过去了,就让他在这睡着吧,明天早上自然醒”没看他连药方都不打算开吗?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纪父纪母终于放下心来,儿子没事就好,只不过,以后千万不能再让儿子去祭祖上坟了。
纪得安的确没什么问题,正在全面接收记忆,只不过,纪得安突然发现。
原来他就是原主!
纪得安拥有了这具身体前面二十六年的所有记忆,直到那场大病,原来那时这具身体真的没挺过来,风寒最后的几天,灵魂直接与肉体分离。接着纪得安的灵魂穿到了现代,变成了现代那个父母双亡,一路读书,三十岁博士毕业的纪得安,后来被防盗窗砸死之后又穿回来了。
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原主,他就是原主,原主就是他。
纪得安苦笑,怪不得呢,怪不得他之前对纪父纪母和纪弦思一点陌生感都没有。
至于这突然出现的一部分记忆,应该是濒死之时的记忆保护,把这段一想起来就痛彻心扉的记忆封存了起来,如果纪得安这次没去上坟,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触发。
想到记忆里那个秀雅的女子,纪得安心口抽痛,宜娘,相宜,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纪得安睁开眼睛,躺在床上默默流泪。
这半年,他居然真的忘记了她。
如今有了记忆,海誓山盟,言犹在耳,佳人却早已不在人世。
纪得安抓紧被子,在黑暗里心痛无比。
宜娘,对不起,嫁给我,没能让你享受荣华富贵,还让你在逃亡中丢了性命,甚至连收尸的机会都没有……
等等!不对!
当时他正在四处收集干粮,因为战乱,身边只剩一个丫鬟和奶娘,其余仆人都四散逃命,只能由他这个唯一的男人出去找粮食,加上当时流民围城,他被困在城内整整两天,后来,终于出城之后,是奶娘匆匆找到他,把孩子交给他,说宜娘遇到流民,被冲撞之后早产,因为胎位不正而难产而亡,又说遗体由她和丫鬟就地掩埋了,不然若是遇到饿得狠了的难民,怕是会让宜娘死也落不得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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