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元辰这病一时半刻是好不了的,池萤也是要继续在朝堂上刷存在感的。
第二日的早朝上,伴随着内侍宣告元辰的旨意,大齐的朝政暂时进入了二相理政,御史台加上皇后监察的新阶段。
虽说这段时间的早朝没有元辰坐镇,但丞相府平日里本就帮着元辰处理政务,如今倒还算得心应手,御史大夫也只是监管二位丞相的行为是否出格,并不直接插手朝政,一时倒也相安无事。
当然,二相偶尔也有意见相左的时候,过往遇到这种情况,二人都会寻找陛下裁定,但此时的朝堂之上高坐的仅有皇后一人,二人下意识向龙椅所在的方向躬身准备请求圣裁时,便陷入了一阵略显尴尬的沉默中。
池萤笑了笑,镇定自若道:“本宫自是无法给二位丞相什么建议,但若是陛下在此,想必会更同意右相的观点。”
左相便有些不服气,“娘娘何出此言?”
池萤回道:“陛下一向最为体恤子民,暂时调高赋税虽能补贴国库,但长此以往民间必定怨声载道,民乃国之根本,此果绝非陛下所愿得见,故而若陛下在此,自然不会同意左相的说法。”
左右二相细想了想,皇后所说倒也确实符合元辰平日里的评判标准,略争执了一番终究还是采用了池萤的说法。
起初,池萤只是在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刻,以元辰的口吻出面点播一二,但时间久了,二人在出现分歧之时,便会不由自主的向池萤求助。
而池萤倒也乐见其成,虽然每句话都要一“若是陛下在此”开头,但最终输出的其实还是自己的观点。
群臣虽然也有所察觉,隐隐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若是按照陛下平日里的脾气,怕是不会用皇后的方法解决,但皇后所给出的方案还真找不出什么缺漏来,故而稀里糊涂也就过去了,毕竟这位皇后也只是暂时监朝,何必在这个时候得罪人呢。
可这个“暂时”监朝,一眨眼便过去了大半个月,元辰原本同三位理政大臣所说的半个月后便能上朝,也成了没影的事儿。
这一日,池萤下朝后照例来到了元辰的寝殿中,在卢大夫的“悉心诊治”之下,他的病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确实能下地被人搀扶着走两步,但坏起来比刚刚中了风邪时更甚。
元辰的耐心在这个过程中也被消磨地七零八落,对卢大夫的态度自然也没一开始那么和颜悦色。
“朕……究竟、何时、能……痊愈!”
池萤刚踏入寝殿,听到的便是元辰咬牙切齿又吃力的质问。
卢大夫倒是并未被他所影响,还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陛下,草民说过,您这风邪之症需要平心静气方能好得快,况且病情反复本也是常事,您万不可如此意气用事,反而耽误了病情啊。”
“你!朕、命你、五日内、将、朕、治好!”元辰的怒气更甚。
“陛下恕罪,臣确实已经尽力了,您看您昨日也确实能下地走动了不是,但病去如抽丝,即便有速成的法子也一定会伤了根本,您还是要耐心些才能痊愈啊。”
卢大夫说着将银针收起,见着池萤忙向她见礼,“草民问皇后娘娘安。”
“卢神医免礼,”池萤同他点头微笑,接着上前坐到了元辰的榻旁,柔声安抚道,“陛下切莫焦急,您这几日的气色确实好了许多,卢大夫也说的在理,病程反复也是常事,您安心养病,臣妾相信您很快便能恢复如初的。”
元辰对她的态度也带了几分不耐,“你、十日前、也是、这般、同、朕说的!”
“陛下说得是,可臣妾也不是郎中,这事也只能听大夫的不是。”池萤抬手用帕子捂住了口鼻,起身后退了两步,虽说每日里有宫人来给元辰擦洗,但时间久了着实有些不太好闻。
元辰见池萤这副嫌弃的态度,更是怒气攻心,“你……!朕要、宣、贵妃、觐见。”既然皇后不识抬举,自己便要让她看看,她的位置可是随时能被取代的。
池萤自然能将他的心思猜的差不离,可让现在黎沁芝来见他…….啧,您老还是自求多福吧。
黎沁芝此时已有五六个月的身孕,肚子已经浑圆凸起,走起路来还需要两名宫人搀扶,故而见着元辰也只能微微福了福身,
“嫔妾参见陛下。”
元辰见着她也有些激动,“沁芝、来、让朕、看看、朕的、皇儿。”
池萤暗暗翻了个白眼儿,这会儿想当慈父了,你亲手的结果的两个皇儿可一直在你头顶看着你呢。
黎沁芝上前几步,因身体不便也只能坐在他床边的高凳上,她垂头望着床上口眼歪斜的元辰,唇边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陛下,您近来可好啊?”
元辰何等眼力,自然能看出她的态度与以往不同,联想起近日自己身体上的反常,不免有了几分心惊胆战的猜想。
他想伸手去够黎沁芝,却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他想摆出往日里的深情面孔,但结果却只能让自己的面目更加狰狞,“沁芝,朕、何曾、亏待、于你?”
“陛下自然从未亏待嫔妾,”黎沁芝执着帕子,微笑着为他擦了擦额上沁出的汗水,“陛下对嫔妾最是体贴,嫔妾自然也要以同样的体贴回报陛下才是。”
“你、什么、意思?”元辰受病情所制动弹不得,唯有无能狂怒。
黎沁芝抚着肚子微微躬身,在他耳边轻声低语:“陛下,嫔妾也曾真心爱重陛下,也曾以为陛下是真心待嫔妾的,但后来才知晓,陛下心中有江山社稷,嫔妾自然只能屈居其后,嫔妾的家人也要为陛下的大业让路,可嫔妾又做错了什么呢?”
“嫔妾曾以为,自己和公孙姐姐不同,但没想到,公孙姐姐便是嫔妾的前车之鉴啊,陛下,您不曾真心待人,又凭什么指望别人的真心呢?”
“既然您要夺去嫔妾的家人,让嫔妾除了您别无倚仗,那嫔妾自然也要回报您才是,您若是没有了江山,便也只能一心放在我身上了吧。”
池萤在一旁皱了皱眉,心中暗叹这是怎样可歌可泣又变态的绝世爱恋啊,这俩人还真是绝配。
“你、这是、大逆、不道!”元辰死死瞪着她,额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来人..……”
可他话还未说出口,便被黎沁芝一帕子塞到了嘴中,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哼声。然而这闷哼声也并未持续多久,那帕子上应当提早加了些“料”,元辰很快便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黎沁芝十分镇定地将那帕子从元辰口中扣了出来,又行云流水般藏在袖中,向池萤点了点头,“皇后娘娘,陛下应当是太过劳累,又睡着了。”
池萤略略挑眉,没想到这小白花圣母黑化了之后居然还有几分狠气,她自然也只当没看见一般,笑得端庄得体:“嗯,那便让陛下好好歇息吧,我们还是先行退下,莫要打扰到陛下安眠。”
“是,”黎沁芝被搀扶起身,向池萤微微行了一礼,“嫔妾自然全听娘娘的。”
对于皇宫中的人来说,这似乎又只是平常的一天,陛下的身体并未好转,却也没恶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床榻上昏睡,除了辛苦了那位卢大夫,说来他们比平日里伺候起来还更省心。
但到了第二日晌午,众人才发觉出不对来。
陛下似乎已经昏迷不醒整整一天,无论卢大夫如何施针都叫不醒了。
第72章 皇上的白月光22 陛下有可能再也醒不……
“娘娘,您说这该如何是好啊?”方总管原本见人都带三分笑的脸,如今愁成了一团皱巴巴的苦瓜相。
池萤坐在床边高椅上,低头吹了吹手中的茶盏,不动声色地问向正在一旁施针的男子:“卢大夫,陛下为何会突然昏迷不醒?”
卢大夫手下的动作未停,垂头回道:“回娘娘,您也知晓陛下的脾气,他近些日子焦急于病情,故而气血上涌,然而陛下原本便有风邪未曾祛除,这两股气在体内互相冲撞,这才昏睡不醒。”
池萤将茶盏放在手旁的高几上,点点头道:“嗯,那你可能医治?”
“这..……”卢大夫手下的动作微滞,略有些迟疑,“草民已经施针,尽力将两股气化解,但外力终究为辅,究竟能否醒来,还是要看陛下自己的了。”弋?
池萤微微蹙眉,“嗯?这是何意?”
卢大夫转身拱了拱手,“回娘娘,陛下的病情究其根本,乃是在母胎之中便伤了本源,原本若按照草民的方子长期调养,应当能恢复八九成,然则陛下之前不顾医嘱行房不说,休养途中亦不能平心静气。
“调理根源之症本就如寒冰缓释,便是一丝一毫的差池都会前功尽弃,如今陛下旧病未愈又添新疾,草民自然会竭尽全力,但究其根本,还是要靠陛下自己的意志,方能冲破两股气的束缚从中解脱出来。”
池萤闻言似是有些恍惚,沉吟半晌后缓缓开口,语气有些缥缈:“……..所以若是陛下不能自己冲破束缚呢?”
卢大夫将头埋得更低了些,“娘娘恕罪,若是如此,陛下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