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朗哪里能想到这县主居然如此大胆,碰到这种话题不但不避讳,反而还兴奋的像喝了鸡血一般。
他不自觉地又低下头去,声音有些怯懦,“回陛下,回县主,在下去的是……惊春阁,那说辽国话的二人,便是在惊春阁的包间中听到的,家父向来重清名,故而在下并不敢将此事告知家父。”
惊春阁这个名字,不用解释就已经让人浮想联翩了。
池萤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开,“没看出来薛公子竟还有如此雅兴啊?”
“不不不!县主您误会了,在下当真是去看字画的!”
薛朗见状有些焦急,手足无措地自我辩解道:“惊春阁中有来自各地的客人,他们大都出手大方,送给楼里姑娘除了首饰脂粉外,也经常会有些珍稀的古玩字画,在下前几日听闻楼中新送来了一幅北齐名家所绘的寒梅图,这才想去一睹真迹,在下……在下当真不是那般轻薄好色之徒啊!”
秦宴之摇了摇折扇,淡道:“薛公子无需如此,少年人轻狂些亦无妨。”
池萤:呵,这一听就是经验之谈,阁内老主顾了吧。
“陛下,学生所说句句属实,万不敢欺君啊!”薛朗被这二人前后夹击有些招架不住,额间已是冷汗涔涔。
池萤见他惶恐,倒是莫名心虚了几分,这小伙子真是太不禁逗了,反而显得自己像个女流氓似的。
“薛公子莫急,我并无恶意,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若是薛公子感到不快,我先同你道个歉,是我冒犯了,我自是相信薛公子为人的。”
薛朗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间的汗珠,道:“县主言重了,您肯信在下便好。”
他稍缓了缓,复又突然想起什么,疑惑问道:“只是在下亦有一事不明,不知县主如何得知家父在朝中任职?”
池萤心下一跳,是了,此前薛朗自报家门之时并未明言自己的出身,她这番自爆,明摆着是事先就听说过他的名号,而他这一脸迷茫,却明显是不知其中曲折。
所以相亲这事儿其实只是冯家剃头挑子一头热?
她想含混着糊弄过去,语焉不详道:“嗯……我家中有一舅舅也在御史台任职,故而对薛公子有所耳闻。”
“哦,”薛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很快却面色微变,一脸惊疑道,“县主的舅舅,该不是……冯中丞吧?”
池萤从他这反应中便猜出大半,他估计也是被家里强行按头相亲,但只知相亲对象是冯大人的侄女,却并不知道他侄女就是自己这个县主。
薛朗面染薄红不敢抬头,很明显是已经推出了其中关窍,她自己亦是有些尴尬,今天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正当池萤左右踟躇之时,却听秦宴之在一旁幽幽开口:“薛公子可还有旁的事?”
薛朗愣了愣神,回道:“回陛下,并无。”
“嗯,时候也不早了,薛公子还是早些回府,免得薛大人担心。”秦宴之低头啜饮了口清茶,举手投足间皆是自在洒脱的清矜贵气。
“……..是,学生告退。”
薛朗虽有些不明所以,但既然陛下赶人了他也不敢多待,忙告礼退出了雅间,懂礼如他自然也没忘了随手关门。
池萤见状微微蹙眉,薛朗这一走,不就又变成她和秦宴之大眼瞪小眼的死亡时间了吗?
不,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她要自救!
“那臣女也先告退了。”
她起身匆匆行了一礼,转身便要推门而出,可手还没碰上门板,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清朗的:
“且慢。”
秦宴之轻轻放下茶盏,对着她僵硬的背影沉沉笑了声,道:“萤妹妹,许久未见,咱们可还未叙完旧呢。”
池萤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默念了三遍“他是老板不能动手”,待到她转过身时,便已换上了一张恭谨的笑脸:
“陛下有何指教,臣女洗耳恭听。”
第20章 大将军的白月光20 妹妹其实肖想一下……
“萤妹妹,坐下说罢。”秦宴之再度为她斟了满杯茶,淡笑着指了指她之前的座位。
池萤虽不知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面上倒是神色坦然地坐了回去,淡道:“谢陛下赐座。”
秦宴之将一碟酥酪向她面前推了推,笑道:“不知萤妹妹未来有何打算?”
怎么,还来聊人生聊理想了?
“这几日的打算,自是尽力在武举之中取得头名,长远的打算,便是能入得行伍,征战沙场为陛下尽忠。”池萤摆出了应对面试的官方态度,层层递进滴水不漏。
“嗯,不愧陆氏后人,胸怀家国大义,是我大乾之幸,”秦宴之点点头,却又突然话锋一转,目光沉沉地看向她,“那萤妹妹就没有为自己考虑过?”
池萤眼皮微跳了跳,这段对话的走向好像有点不太对啊。
她选择继续装傻,正色道:“回陛下,在臣女心中,国事亦是家事己事分内事,若是天下安定再无战乱,便是每个子民最大的幸事了。”
秦宴之闻言轻笑了两声,抚掌道:“萤妹妹当真是个妙人,不过我听说——”
他稍顿了顿,俯身略凑近了几分,“妹妹的舅家似乎在为你相看亲事,安排的就是刚才那位薛公子?”
池萤:???你们当皇上的都这么闲吗还有空听这种八卦?
“确有此事,”她坦然点头,“不过臣女已经回绝了冯夫人,还请陛下莫要再提此事,免得让薛公子难堪。”
秦宴之状若讶异,“哦?薛公子一表人才,竟也入不了妹妹的眼,也不知妹妹究竟想寻个什么样的郎君?”
池萤也撑着桌子凑近了几分,浅笑着放缓了语调,“像陛下这样的——”
秦宴之眉梢微微挑起,眸光稍动了动,却又听她继续道:
“——臣女自是不敢肖想了,不过臣女想着,自然是要志趣相投的人才值得共度余生。”
池萤直起身来,单手托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位陛下倒是挺有意思,孤男寡女聊情感话题,话里话外都透着暧昧,却又不并把话说明白,随时给自己留着退路。
你若是待他冷淡,他便可以再暧昧几分将你哄回来,可你若是真要同他谈情,他又能立刻抽身,转头再说你会错了意。
如果当真是陆萤那种感情上一张白纸的小姑娘,大概率会被他哄得找不着北,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
这大概也正是他的目的所在吧,毕竟一个对自己死心塌地的女将军,才不用担心她会拿着兵权谋逆啊。
啧,行家呀!
“嗯,志趣相投自是没错,不过我觉得萤妹妹却说错了一点。”秦宴之端起茶盏,轻吹了吹漂浮的茶沫。
“还请陛下赐教。”池萤淡淡道。
秦宴之抬眼看向她,墨色的眸中似有暗潮翻涌,面上却似随口道:“我觉得——妹妹其实肖想一下也无妨。”
嗯?
池萤闻言微怔,肖想一下也无妨?他这又是在说什么骚话?
她干笑了声,道:“陛下这话,怕是又要引得臣女误会了。”
“误会什么?”秦宴之理了理衣襟,神色坦然,“此前妹妹便说误会,不若将这误会说开了,方知是不是真正的误会。”
池萤:……来来来,对线啊谁怕谁!
她清了清嗓,正色道:“臣女会误会,陛下对臣女有些超乎君臣间的情意,不过陛下请放心,臣女对陛下忠心无二,未来也不会因旁的理由离开军营,您大可不必如此。”
秦宴之闻言默了默,半晌后却笑出了声,“你是觉得,我对你示好是为了绑牢你,好让你忠心耿耿的为我卖命?”
“……”
对!我就是这么觉得,为国做鸭确实牺牲挺大,不过咱没必要,真没必要。
池萤垂眸盯着杯盏中上下起伏的茶叶,神色淡淡没接话。
“陆萤,我在你眼中就是这般心思诡谲之人么?”秦宴之似是被气笑,语气中多少带了些怨气。
池萤心里一咯噔,您这小哀怨口儿是怎么回事儿!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去,却见他正不辨喜怒地看着自己,一向疏朗的眉宇间莫名显出几分郁色。
池萤叹了口气,缓了缓回道:“陛下,臣女并非恶意揣测您的心意,只是您要知晓,女子在这世上本就活得艰辛,而臣女要走的路更是前人从未走过的险途,一旦行查踏错便万劫不复,故而不得不慎之又慎。”
秦宴之神色稍松,问道:“你怕什么?”
“臣女与陛下间的关系,若是单纯的君臣便罢,可若是掺杂进了其他的因素,陛下能担得起,臣女却担待不起。臣女的一切皆仰仗陛下,若是生了变故,那臣女便什么都不剩了。”
这话倒是她的肺腑之言,之前她一时被美色所迷,确实有些酱酱酿酿的想法,但后来仔细想了想,他们之间的关系还真不适合太过复杂,把事业爱情都放在一个人身上,确实过于冒险了。
秦宴之沉默了半晌,却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只点了点头道:“朕知晓了。”
池萤松了口气,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她没法明言,她毕竟不是真正的陆萤,也早晚有一天要把身体和人生交还给原主,拿着别人的身体谈恋爱,确实有些不太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