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点名的沈思齐却恍若未闻,依旧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仿若并未觉得羞辱,神色一片平静:“借钱还钱,天经地义。当初先母病重,家父走投无路,梁伯父仁义疏财,我心存感恩,但并不代表我便低梁学兄一头。我堂堂正正的借,自然也会堂堂正正的还!”
这话一说,就连如秦东襄一般的世家学子们也都默默点起了头。
这世界上谁还能没有个难处?人家翩翩有礼,有借有还,你却咄咄逼人,各种羞辱。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要帮?你便是早早将人打发了去,别人也说不着你不是?
读书人,终究还是崇尚仁义道德的,如今梁泽与沈思齐形成如此鲜明的对比,众人心中的那杆称,也不由得有了偏向。
就在此时,谢英开了口,句句都是在为沈思齐鸣不平:“喻贤兄,虽说亚圣曾云,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但圣人还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沈、梁两家本为世交,沈伯父当年从悍匪手中拼死救出梁大人,落下残疾,面容有损,不得已辞官归乡。后沈家遭变,致使家道中落。沈伯父大义,未曾挟恩求报,若非沈伯母病重,沈伯父也不会轻易登门借钱。”
“当日家父与沈伯父同去,亲眼见沈伯父打下借条,并承诺一年后以双倍归还。可梁大人呢?拿出一两银子扔与沈伯父脚边。沈伯父有意多求,他却言正好足够敛尸办丧。
如此不仁不义之人,事到如今,喻贤兄竟要为他们遮掩!喻贤兄厚德,我可忍不了!”
沈氏本也是江东的大族,如今没落至斯,也是虎落平阳。谢英的父亲是吴州的郎中,在为沈思齐父亲治病时相识,互引为知己,谢英与沈思齐才由此交好。
这番前尘往事被翻出,所有人的心里几乎都在说,梁家做事太过狠绝,实在不是能相与之辈。
梁泽被四周的目光看得如芒刺背,心中一怒,道:“谢英你好利的口舌!你翻弄旧账,颠倒黑白,就是君子行径?”
谢英不甘示弱:“为了朋友之义,我谢英今日做这小人又如何!”
裴云潇的眼神一直在谢英和沈思齐身上游走。谢英讲义气,脾气爽朗畅快。沈思齐性情冷淡,但为人清正有度,皆是可相交之人。
谢英当众将沈家旧事揭出,若是迂腐些的人或许觉得这是羞辱。可裴云潇一向认为,有冤不诉,有苦不说才是蠢笨。
眼下这么好的时机,拿此事出来既可以占尽道德上风,重重的打梁泽的脸,又能凸显沈思齐的仁善,与谢英的仗义,简直不要太妙!
从谢英开口,裴云潇一直在观察沈思齐。他眉眼间从始至终不曾有一丝一毫不情愿,更没有阻拦谢英,反而静观其变。由此可见,他也是个聪明人。
想了想,裴云潇决定站出来。
“原来这其中还有这番缘故,在下今日真是长见识了。没想到初来吴州,便能听到如此精彩的故事,与我们京城,真是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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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二两银子
在场的吴州世家学子脸上都有点儿挂不住, 纷纷暗恨梁泽故意挑事。
“这样吧,事情闹到现在,虽与我无关, 但终究也是我们三人来错了地方。”裴云潇明嘲暗讽地, 从袖中掏出二两银子:“以后大家都是同窗,这些银两,便是替喻贤兄还了这份债, 就当是简单做个了结吧。”
说着,裴云潇将二两银子放在了梁泽面前的桌子上。
谢英和沈思齐都有些愣怔, 他们着实没有想到裴云潇会出手帮他们。
“裴学兄万万不可如此, 这是在下的债务,断没有让他人代还的道理!”沈思齐上前一步, 冷淡的神情中流露着坚持。
裴云潇一笑:“喻贤兄宽心, 我并非替你代还, 我只不过是将债权转让了而已。之前你欠梁家一两, 现在欠我一两。我光明正大的借, 你光明正大的还, 如何?”
“这……”沈思齐没了话说。
“可裴学兄给的是二两啊。”谢英指了指桌上。
裴云潇抬起手,示意他不必多说, 自己则转向了梁泽。
“梁学兄,俗话说凡事留一线, 他日好相见。但如今事已至此,还是收下银两, 趁机了事的好。”
梁泽脸黑如墨,一言不发。
“我不知道贵府的利息是如何算,一年借款便要双倍来还。但既然喻贤兄打了欠条,那便要遵守, 我也无从置喙。”
裴云潇举起一两银子:“这一两,是本金,是为喻贤兄的诚信,也是为楚方兄的义气。”
她又举起另一只银子:“这一两,是利钱。留给梁学兄……补上心中的束脩。”
话说完,一旁的韩少祯嬉皮笑脸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鼓起掌来。他一鼓,唐桁也跟着鼓,其他学子被带动着也不自觉地鼓掌,就连围观多时的食客们,也都凑起了热闹。
梁泽愤恨不已地仇视着裴云潇,抓过她手上的二两银子,重重朝桌上一拍:“爷不稀罕!”说罢甩袖就走。
王森和几个交好的世家子弟也怒气冲冲地追了上去。
韩少祯见状,扬声一叫:“多谢梁学兄请客啊!”
梁泽同桌没走的那些学子一呆又是一喜,可不就是吗,这桌的饭钱还没付,现在有着落了!
走远的那几人身形一僵,颇有些狼狈地匆匆离开。
看了半天热闹的店小二走过来,朝裴云潇道:“公子,这钱……”
“梁学兄要请众同学的客,我怎么好拂他的意呢?”裴云潇笑道。
小二偷偷憋笑,又道:“可这太多了,付两桌都足够了。”
裴云潇一挑眉:“那正好,照着这桌再上一桌,我已是腹中空空了!”
说着她就招呼着唐桁和韩少祯,还有后到的谢英、沈思齐一行人就座。
秦东襄他们都已吃过了饭,又闹了这么一出子,自是不好待下去,起身告辞。但他们心里纷纷盘算着,以后在书院要尽量疏远梁泽一帮人才是。
秦东襄最是高兴,他就像个期待家和万事兴的老父亲一样。如今见裴云潇愿意与寒门一派相交,很多世家一派的学子又有心追随裴云潇,那书院两派的和平共处岂不指日可待?
一群人各怀心思的走,裴云潇等人则大快朵颐的吃,酒楼中很快便重新洋溢起了快活的空气。
二楼的包间,两个长衫的中年男子将一切尽收眼底。
“恭喜你啊承玉,收了个好徒弟!”江东书院的院首郑伯焉为对坐的宋珏斟了一杯茶。
宋珏欣慰一笑:“逸飞这孩子,聪颖过人,却心思纯善,是个有大智慧的。”
“那唐桁呢?他不是逸飞举荐的吗?你怎么想?”郑伯焉问道。
“起初我以为,逸飞推举他是为了裴家。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学生,太过钻营。”宋珏道:“可前几日,我收到了渊和兄的信,是他告诉我,唐桁是他州府下辖县城的一个穷书生。”
“渊和兄说,这孩子之前建造了‘龙骨水车’帮助乡亲解决旱天的灌溉,眼见秋收将至,又钻研出了个牛连转磨,八个大磨盘呐,一头牛便轻松带动。”
“渊和任知府多年,还未曾见他如此称赞过谁。”郑伯焉惊奇道。
他二人年少时与刘膺在京中结识,也是多年的情意。刘膺的话,他们自然是信的。
“更为奇特的是,逸飞打小就和这孩子结拜了兄弟,长大后重逢,仍旧是不遗余力的相帮。甚至唐桁参加州府解试,逸飞特意找了渊和兄来推举。渊和兄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是为什么。”宋珏道。
“那承玉可知道是为什么?”郑伯焉追问。
宋珏看向郑伯焉:“你又何必装糊涂地来问我?我可不信你看不出来,逸飞这是另有所图。”
“我并非装糊涂,我是想不通!”郑伯焉道:“他一个裴氏最受信重的后辈,当朝太傅最宠的小孙子,怎么会一门心思的结交寒门士子和没落世族,还费尽心机的为唐桁铺路?”
“他若真是有意拉拔自己的义兄,只需把唐桁收拢到裴氏羽翼,那便是扶摇直上。自古又不是没有寒门子弟依附豪族晋升,又何必兜这么大的圈子?”
宋珏转动着手中的茶杯,若有所思:“来日方长,这些留待之后细观吧。”
吃过午饭,闲不住的韩少祯又不知到哪里去了,裴云潇与唐桁则结伴返回书院。
一进书院,几乎每迎面遇见同院的学子,都会停下朝她二人施礼寒暄,从门口到寝室不过短短一盏茶的路程,裴云潇和唐桁居然走了一炷香。
“看样子,状元酒楼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兄长今日方到书院,便已是名人了。”
回到屋中,裴云潇有些好笑。
“他们更多的是敬佩潇弟吧,毕竟梁泽仗势欺人,整个书院,除了你和容庆兄,再无人敢惹他了。”唐桁言道。
“兄长不是也不怕他吗。”裴云潇乐道:“像他这样的人,就缺生活的毒打。真以为自己出身高贵了不起啊,谁比谁高贵还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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