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拉过裴云潇,躲在箱子后面,警惕地盯着房门。
就见门扇被人缓缓地推开,先进来的是一只脚,然后是腿,再然后,是一个探头探脑的年轻男子。
月光在来人的脸上转瞬即逝,可裴云潇却看得清楚,这不是今日被她砸到的那个公子吗?难道他跟这件事也有关?
想着,裴云潇朝锦年使了个眼色,两人旋即冲出来,锦年眼疾手快地钳制住那公子的双臂,裴云潇匕首几乎在同一时刻,横在了他的脖颈前方。
“大哥!大哥饶命啊!大哥!”那公子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双眼紧闭,浑身发颤,举着双手哭喊出声。
“闭嘴!”裴云潇匕首往前一送,冰凉的触感让男子瞬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你来这里做什么?”裴云潇质问。
男子小心地睁开一只眼睛,见是白日遇到的少年,顿时动了口气,却还忌惮着脖子上的匕首:“我……我也是好奇才来看看嘛,你不也是吗!”
裴云潇审视着他,见他一脸害怕的样子不似作假,虽心中还有疑虑,但终究放下了手中的匕首。
男子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好半天才爬起来。
可裴云潇和锦年已经完全忽视了他。
“这只是一小部分,剩下的恐怕还在这箱子里。”裴云潇晃了晃手中的账目单。
“可我们没时间找下去了。”锦年蹙眉道。
“把这些书按原样摆回去,我屋里有一本《奇物志》,你去拿来,这本《红拂女》必须得留着。”
“是!”锦年迅速离去,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整个库房,只剩下了裴云潇和那个公子两个人。
“你们……这是?”男子疑惑不已。
“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裴云潇语气冷冽:“若不是你今日为我提供了线索,现在已经是刀下鬼了!”
“哦,你们该不是官府的捕头吧?我说这四个人行踪诡秘,原来是钦犯啊!”男子自以为恍然大悟。
裴云潇要得就是这个效果,毫不脸红的就默认了。
此时门又一次打开,锦年回来了。
三个人一起把书全部装回箱子里,重新锁好,这才离开。
那公子本要回自己房间,却被锦年出手拦住。
“我,我可是良民啊!”男子控诉道。
“如果你不想明天早上被那几个大汉拿来练手,就跟我们走!”裴云潇继续装成一个冷面捕快。
男子一听,果然连连点头,表示尽力配合。
于是裴云潇一行三人,和那公子一行四人,连夜离开了驿馆。
马车上,被裴云潇,锦年,锦和三面包围的公子惶恐不已,坐立不安,良久,才嘶哑着声音:“几位,我真的是良民!我有身份文牒,你们可以查啊!”
裴云潇见他颤颤巍巍地递出怀里的小册子,随手接过便翻开来,目光一扫,眼神猛然就是一变。
第10章 私盐大案
王选???青山县人氏???
“你叫王选?”裴云潇不敢置信地问道。
“正是。”王选点头如捣蒜。
“你们青山县,有几个王选?”裴云潇还是不愿相信。
“就我一个!真的!”王选竭力的解释:“我爹开了个小酒楼,诚信经营,食材安全,价格合理,按律交税,不敢掺假!”
“扑哧!”裴云潇到底没能忍住,她一笑,锦年和锦和也不忍了,跟着笑了起来。
王选惊魂未定地看着裴云潇。
裴云潇将文牒塞回给他,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时候她就吓过王选一次,万万没想到,五年后她再次南下,吓得第一个人还是王选!
这孩子,可太惨了!
“你要回青山县吗?我也要去,我们正好同路。”裴云潇邀请道。
“啊?”王选显然不太想跟她一道。
裴云潇神情微肃。
她之所以从驿馆带走王选,就是出于谨慎考虑。她查找箱子的事被他撞见,她必须得保证王选不会泄密。
因为那箱子里的东西,才是她这次出京真正的目的!
“王公子,我们人生地不熟,还要烦劳您领路。”裴云潇依旧扮演着官府捕快的角色。
这下王选也无法推辞,只得诚惶诚恐的答应了。
马车跑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日出,才缓缓驶进青山县城门。
“大人,这就是县中官驿,几位可以在此下榻。”王选将裴云潇引进驿馆。
“真是有劳王公子了。”裴云潇微笑颔首。
王选惴惴地瞧她一眼:“那我……可以走了吗?”
“请便。”
王选长吁一口气,如蒙大赦,转身就要走。
却听身后裴云潇扬声一句:“贵方酒楼在县城东街是吧?等我安顿好,定去捧场!”
王选脚下一个趔趄,才逃也似的走了。
裴云潇带着锦年、锦和进了驿馆客房,随即放声大笑。
待笑够了,锦年才疑问道:“小公子,他们真的会走青山县这条路吗?”
裴云潇略一沉吟:“我们一路跟过来,那群镖师的行进速度一直如常,证明他们的计划没有变过。所以在这里等,应该能等到。”
锦和却还是有些担心:“那万一汾阳侯和那群镖师不是一路怎么办?”
裴云潇从怀中拿出那本《红拂女》,勾起冷笑:“账目在这儿,他能跑到哪儿去呢?”
“他的人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要的就是这能当做铁证的账目。况且,他本人早晚要跟账目汇合的,不是吗?”
锦和了然一笑:“这汾阳侯自以为聪明,为了躲避追查,竟然派出了几路疑兵。可他本人却又不跟着账目走。若是换做别人,恐怕就要跟着他去了。幸好小公子找到了真正运输账目的人马,咱们倒是能省不少事儿。”
裴云潇脸色肃然。
这一次,她是受裴家明令,皇帝暗令,只身前来追查汾阳侯勾结江南大盐帮,贩售私盐的案子。
自从五年前,她凭《江南三赋》在皇帝那里记了名,这些年来,她再也没有与黄晗、刘缶等人有过任何联系。这两位大人调任回京后,也并没有回到御史台,而是在工部和刑部任职,不知道皇帝是否另有打算。
但其实她知道,皇帝和这二位大人,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自己。
这回的私盐案,就是一个契机!
一个多月前,江南多地爆出高价私盐一事。
现今盐铁乃官府专卖,这种动摇国本的买卖让皇帝无法容忍。朝堂上下查了一个月,最终揪出了几个大盐帮头目,直接斩首示众。
听起来倒是像打了一场胜仗。可作为裴家人,还是裴家极受重视的后辈,裴云潇却知道,压根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之前那些被端了的盐帮,背后站着的是江东大族梁氏。而梁氏与京城几个大族因为利益纠葛产生矛盾,这些世家联起手来,捅出了江南私盐大案。
于是,梁氏为求自保,自断其臂,推出盐帮顶罪,从此在私盐贩售的黑色交易中销声匿迹。
梁氏退出,留下的利益蛋糕自然有人垂涎三尺。京城何家趁此机会吞下了梁氏留下的势力,又成了称霸江南的一方盐帮。
而裴云潇现在追查的这位汾阳侯,因与朝廷官盐生产、转运有关,曾经是梁氏私盐的重要来源。
何家既然吞没了梁氏的势力,就想要延续与汾阳侯的合作。
双方第一次合作,自然要郑重其事,取得信任。这就有了汾阳侯亲自南下,带着过去与梁氏来往的账目,与何氏的盐帮会面。
何家得利,皇帝看不惯,裴家也看不惯。
于是裴云潇审时度势,抓住这难得的机遇,向裴瑫和皇帝自荐查察此事。
若此案能顺利了结,裴云潇相信,她不仅会在裴家地位再升一级,皇帝也会开始信任倚重于她。
这种百利无一害的事,裴云潇自是要全力以赴。
“锦年、锦和,你们到城中探查,看看那群镖师何时入城,住在哪家客栈,给我盯紧了!”
“是!”
“我嘛,就去王家的酒楼走一趟。”裴云潇别有用意的一笑。
都到了青山县了,不去见见她“心心念念”五年的男主大人,岂不辜负了她这么多年的精心布局?
“客官里边请!您几位?想吃点什么?咱们可是县城最受欢迎的酒楼,好酒好菜,应有尽有……”
一进酒楼,裴云潇就被热情的店小二给堵上了。
“一位,找个大堂的位置。”裴云潇一向不喜欢坐雅间。
坐在大堂,看着人来人往,才能体会这世间百态。
“好嘞,您请。”
大堂果然热闹。正是中午,食客进进出出,聊得热火朝天。
只肖一炷香,裴云潇连青山县昨天谁家成亲,谁家生子,谁家下了一窝猪崽的事都门儿清了。
正不紧不慢地吃着菜,裴云潇就看见门口进来一个穿着漂亮,花枝招展的姑娘。
大历的民风礼法不及汉唐开放,但也比明清宽松的多。尤其是小县城里,街上的姑娘一抓一大把,倒是比京城自由多了。
那姑娘一进门,就直奔柜台,刚好撞上出来巡店的酒楼少东家——王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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