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大小姐,你这样对兰小公子,是不是不太好啊。”
谢之权及时出声阻断了兰疏再度低头妥协的话。
“你一直替兰小公子做决定,也不过问一下人家心里真正的想法,你说要,那就算不顾别人意愿强迫来也要,你说不要,那兰小公子就不能要,是不是也——太霸道了些?”
她低沉如深林回响般的悠远声色,令兰翎紧绷的身体一寸寸僵硬。
“你胡言乱语什么!我替阿疏做的决定,自是全都为他好!”
“阿疏,你说——”
兰翎急于求证般垂眸去看兰疏,却只见他眉心郁郁寡欢,见她望来才勉力扬起笑容。
她所有话便忽然都哽塞在喉,进退两难。
良久,兰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既然如此,那阿疏,我再问你一边,你是否想要那个人做你的随从,这次我全凭你决定,不论她是否同意,而你要与不要,我都不再插手管你。”
兰翎声调涩然,显然是强忍着才能说出此番话来。
她有了半分动摇,但一向占据高地的心始终无法承认做错的人是她。
兰翎第一次的询问,来得这般突然,兰疏被问得措手不及。
但他心中却无半点喜悦之意,因为他在长姐深沉的目光之中,依然看到了无法撼动的固执。
若是选错了答案,可能会换来长姐的失望。
她为自己这破败的半生付出了太多,霸道蛮横的顽固下,却满是对他不曾诉说的关爱和照顾。
兰疏不能让她难过。
所以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可是。
“小公子。”
“你要我吗?”
“这次只要你要我,那我就无条件地跟随着你。”
谢之权不知何时挪步来到他身边,修长雪白的脖颈为他而折低。
她目光缱绻,笑意如沐春风,一副清风霁月的迷人姿态。
然做出的行为,却是跟人唱反调。
第66章 哭包少年7 兰疏:我要你。
但效果显然相当的显著。
决心坚定的兰疏居然被谢之权三两句话给勾到了。
【你要我吗。】
听听这声色多温柔, 同清河边最柔和的晚风一般吹拂得人心底直发痒。
兰疏悄悄将掌心掐出指印的手松开,多看了谢之权一眼两眼三眼好几眼。
兰翎:我裂开。
无形的硝烟弥漫在两个各有出尘风姿的女子间,兰翎仿若能将人生吞活剥的目光如剑一般暴戾地刺穿谢之权, 但谢之权从未理会过她的敌对, 全程注视的只有一个兰疏。
太犯规了。
行事坦荡在外从来不虚的小公子,第一次因为抵不住一个人过于酥麻的眼神, 先行避让了。
奈何谢之权属实是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毫无攻击性的目光却是像细线一般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他, 兰疏顶着身旁来自兰翎泰山般的压力, 最后复杂地看了一眼谢之权, 回到了兰翎的身边。
兰疏这一作态似是无声的选择, 兰翎压不住疯狂想要上扬的嘴角,眉间兰花印记刹那间更加耀眼了些。
“不愧是我手把手教大的, 还算聪...”
“阿姐。”
兰疏忽然晃了晃她的袖子,半仰着头眼眸纯真地打断兰翎的话。
“你累吗?”
兰翎闻言一愣,没明白兰疏的意思。
“从小到大每次我又哭又闹的, 也只有一个你能够将我哄得住,但次次最终都会惹得你精疲力尽的。”
“阿疏很难过, 今日你明明同我说让我安生些不要胡闹, 你有要事在身无法陪我来放灯, 可是我却不听你的话, 又闹出事来, 最后还哭得丢人现眼停不住, 而你远在天边, 接到二号的消息依然是风尘仆仆马不停蹄地赶来,只为了安慰一个没出息的我。”
“阿姐,对不起, 我总是给你惹麻烦。”
他眼里水色深深,微澜泛起,满满当当的虔诚之意令兰翎心头生起热意,眼眶有点涩。
“没事,谁让你是我唯一的弟弟,不对你好对谁好。”
兰翎清咳一声,轻轻拍了拍兰疏的脑袋。
“可是阿姐,我过不去自己心里这一关。”
“你已经对我足够好了,你该有你惊艳绝伦的傲然人生,不该时时刻刻都只关注一个随时可能睁不开眼的人,我不想再看你受累了。”
兰疏垂下眼眸,睫翼投落下一片浅淡阴翳,晦涩不明。
“因此阿姐,既然有个可以哄得住我的人送上门来,我怎能拒绝?”
“只要有她在,今后我可以随意地朝她撒气,朝她胡闹,生气了流泪了她都要无条件供着我哄着我,至少这样你可以轻松一些,不用再为我阴晴不定的情绪而奔波,我也不用再为你的辛苦而感到难过。”
“所以阿姐,我不能不要她。”
他一字一句格外清晰,前前后后饶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兰翎怎会听不出他皆是为了最后这一句话而做铺垫,她虽然不太能够顾虑到别人的情绪,但她并不是个蠢笨之人。
然而心知肚明外气归气,兰翎却还是因为兰疏话里话外的亲近体贴而感到舒坦了一些。
她佯装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回过身去不愿再理会兰疏。
有些事却是已经默许了。
兰疏见兰翎并未真的生气,便翘起唇角软糯一笑,侧头眼眸亮晶晶地看着谢之权。
【我要你。】
谢之权似是读懂了他眼中未诉之于口的潜台词,看着他眼底那细碎的狡黠和骄傲,无奈一笑。
结果对她来说本是可有可无,谢之权只是想试探试探,兰疏究竟妥协的底线有多低。
好在,他再次得到选择的机会后,终于知道要抓紧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戏剧结束话题中心人物接连离去后,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终于慢慢散去。
不过离去的每个人,肚子里都盛满了瓜,迫不及待地等着第二日将今日所见宣扬而出。
兰疏和兰翎并未回兰族,而是随着谢之权去了谢家。
谢之权随着一干满腹疑问的谢家子弟踏入谢家气派的府邸后,立刻就被旁边忽然冒出来的谢父揪住了耳朵提溜到一边去。
“我不是只准许你出门一个时辰吗!怎的晃了两个时辰才回来,皮痒了是吗!”
谢父也是个俊俏的男子,就是脾气暴躁了些。
而原些满脑子废料的祈愿者为何到了十八岁才锁定第一个目标,也是因为谢父。
家教甚严,可惜就是掰不直一个天生的歪棍。
谢之权被这热烈的欢迎方式整得一个措手不及,还未太习惯谢父对祈愿者的教育方式。
眼见谢之权就要被谢父拖进屋子里家法伺候,兰疏赶忙从花轿上下来,一下子窜进了谢家府邸。
俏生生的小公子一出现,原本一些待在周围幸灾乐祸看好戏的人,立刻被夺去了视线。
唇红齿白,眸亮如星,实打实好看得紧。
“谢伯父。”
谢父被清脆的一声谢伯父喊得一愣,手下一松谢之权立刻就溜了。
待他反应过来,几人已经围坐在谢家专门为贵客而设的茶室泡着茶。
而谢家那几位靠近权利中心的人,听闻兰翎屈尊降贵地踏进了谢府中,也皆是一个个盛装出席,满面春风地接待金贵的客人。
四座皆是正襟危坐,毕恭毕敬。
就谢之权淡定地盘着腿坐那儿懒懒散散地品茶。
兰翎本欲替兰疏将前来的目的道出,然兰疏这一次竟是亲自开口向谢家要人,他年岁尚小,语气还青涩稚嫩着,然隐约的宗族子弟沉稳内敛的贵气却是一分不少,来来回回竟真能唬着谢家人。
她眼里有惊诧和欣慰,然此番作为却都是为了一个初次相识的人。
兰翎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谢之权。
竟发现这家伙一点都不将兰疏放在心上,自顾自地眯着眼睛泡茶喝茶。
兰翎差点又裂开。
但她也不想想,他们现在正在进行的事情对于谢之权来说意味着什么。
若是同谢家谈话谈成了,那差不多就等同于谢之权被攀龙附凤的本家卖给了权贵世家。
得亏谢之权咸鱼,不然早掀桌了,还喝个屁的茶。
“没问题,我们之权可以成为小公子的贴身随从,那是他的荣幸。”
姗姗来迟的谢母话才听了一半,便下了如此定论。
谢之权没反应,倒是坐在谢母一旁的谢父倒茶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他似是在忍耐,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方才将茶盏轻置于桌面,淡淡开口。
“可我们之权最近修为才堪堪到进深境的初阶,勉强在十八岁时才满足了闻天学院最低的招生门槛,她实力如此不精,怕是担任不起小公子贴身随从这一职啊。”
满满的奚落语气,甚至连表情都很嫌弃。
谢之权却难得放下茶杯静静看了谢父一眼。
兰翎闻言眼角抽了抽,不忍直视地瞥了眼谢之权。
原来是她错怪她了,清河边谢之权并不是不想大显身手,而是她实力有限罢了,看来这世上年纪轻轻就修为不浅的人果然是凤毛麟角啊。
谢之权没理她,若是被兰翎知道了她现在这身来之不易的修为,还是多亏了谢父日夜鞭笞祈愿者,关着不让她出门浪才得来的,怕是会直接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