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谢家。
一进门谢之权就放肆地踢掉高跟鞋,舒服地赤着脚往客厅窜。
谢知言张了张口,不知道要同谢之权说什么,既然已经回到谢家,那大概也没他什么事了吧,谢知思也不在这里,谢之权压根就用不着利用他来气谢知思。
他想先回房间,转过头看着谢之权曲线妖娆的背影,感觉她大抵同别人一样,应该对他的去向无所谓,还是不要自作多情地报备了。
但谢知言的脚才刚踏上楼梯,谢之权那非常有辨识度的嚣张语气就响了起来:
“你跑哪去!过来!”
语气凶巴巴的,一点都不温柔。
谢之权手里还提着白色的医药箱,配上她那横眉冷对的表情,什么东西在她手里都长得跟武器一样。
第36章 双生少年8 知言:姐姐叫我言言了
谢知言脚步一顿, 没犹豫地就朝谢之权走去。
即便她真的要用手中医药箱砸得他头破血流,也没关系。
“坐下。”
把人摁沙发上后,谢之权就将医药箱放茶几上, 取出酒精和棉花, 准备给谢知言的伤口消一下毒。
“下巴抬起来。”
谢知言乖乖抬起脑袋,听话的不得了。
谢之权非常满意他的配合, 棉花上沾了些酒精后,谢之权就用镊子夹着棉花轻轻擦拭着他下巴上轻微肿起的细长伤口。
酒精将伤口表面凝固的血液擦掉后, 就慢慢地渗入了伤口内, 因刺激而造成的疼痛让谢知言缩着脖子稍稍朝后躲了点。
“疼?”
可能是她垂着眼眸处理伤口时, 神情少了几分凌厉, 多了一丝柔和,在谢之权出声问他时, 谢知言破天荒地点头承认了。
有一点疼。
就一点点。
见他愿意表达自己的感受,谢之权颇有些欣慰,因此她面色更软了一点, 对着他刺痛着的伤口小小地呼了呼气,学着别家大人那样, 用不能减轻疼痛却能奇异抚平心间苦涩的幼稚方式, 安慰他。
做完这个动作, 两个人都愣住了。
谢之权:......我他妈在干嘛?
谢知言怔怔看着她, 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忽然染上了别样的色彩。
“我、我其实也没那么疼, 你别、不不用这样....”
他轻轻咬着嘴唇, 有些语无伦次。
但话归如此, 谢知言嘴上说不用,心里却因为第一次被人这样温柔的对待而烫了起来。
烫得他眼眶都有了些许热意。
见谢知言这般紧张,谢之权倒是从自己逾越的举动中回过神来, 她心中暗叹一口气,有些怜惜因一点温柔而感到受宠若惊的谢知言,当即拿起一块丑兮兮的创口贴给他贴上。
“你管我怎么做,你受着就是了。”
“你的伤口是我造成了,我做错事自然要偿还。”
“如果不是我的错,我才懒得管你。”
刚才小心翼翼给他处理伤口的谢之权就像个假象,一贴好创口贴就又凶了起来。
谢知言垂着小脑袋瓜子老老实实被谢之权教训着,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谢之权伸手揪住他一边脸颊,让少年不得不扬首和她对视。
“听到我的话没有!”
“明确是你做错了事就认!不是你,就死都不要认!”
手下软肉嫩嫩的,手感非常好,谢之权一边暗中提醒他,一边心猿意马地捏他的脸。
“滋道惹。”
任由谢之权捏得他脸颊通红,谢知言看着她口齿不清地应答道。
虽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谢之权要和他说这种话。
看着跟个受气包子似的谢知言,谢之权再想装得凶神恶煞都装不下去了,她松开谢知言被摧残得泛红的脸蛋,直接瘫软到了一旁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二人之间不再对话,气氛渐渐淡了下来。
谢知言穿着小皮鞋拿鞋底磨了磨地板,他有点想回房间,又不想回。
抬头看看谢之权,又看看地板。
最终还是没动。
良久之后,谢之权才再度开口。
她问:
“谢知言,你都不生气吗。”
谢知言一愣,不知道谢之权指的是哪件事。
“你心里应该明白,我明着和谢知思把你抢过来,是为了膈应他。”
“就算我在谢知思跟前表面功夫做得好,可到了别人那儿,我毫不掩饰的意图你应该听得很清楚。”
“你就不生气吗,一点儿被人羞辱的愤怒都感觉不到吗?明明这么被人践踏了自尊。”
“你也一点都不害怕吗,所有人都知我恨谢知思,你落到我手里,定是不会好过的。”
谢之权说话的时候视线焦点没有聚集在谢知言身上,神情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谢知言却是看着她敛了高傲气焰变得冷淡的侧脸,十分专注。
他说:
“我不生气。”
一开始就不生气。
知道了她的目的也不生气。
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之后就更不会生气了。
因为在他的眼里,谢之权就是另一个谢知言。
他们该有的爱。
都被谢知思抢走了。
但是因为他欠谢知思,所以可以容忍。
谢之权却是无辜至极,她收敛本性、胡作非为,用尽手段想得到的爱,谢知思轻飘飘地就霸占了。
所有的希望都以摧枯拉朽之势崩塌碎裂,她该有多难过。
所以谢之权,比他可怜多了。
这样为了掩饰哀伤强装凶狠的她,本该连同他一起恨上,但谢之权本来就不是坏人,气势汹汹地对外放完狠话,转过身回到家,就细腻温柔地为他处理伤口。
傲然又脆弱,凶狠又温柔。
所以谢知言无法忍心看着谢之权同过去的他一样,在自己的家中变成孤零零的透明人,他无论如何也想要试试,能不能救一救她那颗逐渐灰暗的心。
他愿意代替谢知思来承受她的怒火,包容她的一切痛苦。
即便这份善意建立在一场并不单纯的交易上。
一切尽在不言中,谢知言看着她的眼神,就如同那天无意打开门见到她一样。
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哀怜。
兜了很大的圈子,费了不少力气,谢之权终于在谢知言眼里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已经把她当成同类了。
谢知言在她身上看到了影子,强烈的感同身受会让他潜意识里对谢之权卸下不少防备,并且会将很多自己曾经有过的情绪和想法,都无意识地加到谢之权身上。
他觉得自己看穿了谢之权的伪装,觉得她所有的逞强都是嘴硬。
因此不想再眼睁睁看着另一个自己眼中失去所有光彩,谢知言便对谢之权拥有着极大的容忍度,她所有过火的行为谢知言都可以原谅接受,被戏弄羞辱也无所谓。
毕竟可以和她谢之权站在一起的,只有他一个。
他是她唯一可以用力拉紧的人了。
这就是谢之权要营造给谢知言的假象,也是她会用这种方式来接近他的原因。
一个从小被忽视,极度缺爱且性格上有缺失的透明人,并不是你发现了他的存在,贸然去接近他朝他示好,就可以得到他的另眼相待。
突兀接触,只会让他戒备增强,不断猜测你真正的意图是什么,即便因为性格原因无法开口拒绝你莫名其妙的好意,但就算最后他欠你再多,也不会对你敞开心扉。
因此只能反其道而行,变成他的同类,试探他的底线,再给他一种除了他,没有人能够理解你的错觉,再从当下场合中以非常合理的借口来和他建立起不可分割的关系。
此后,才算正式在他那里拥有了浅薄的信任,开始踏入他紧闭的世界之中。
“啧,你个烂好人脾气,日后有你哭的,被人卖了还体恤人贩子的不容易。”
谢之权翻了个白眼,不看谢知言。
谢知言却看到那涂抹了热烈殷红的唇克制地勾起。
看,他猜对了。
谢之权果然不是为了利用他才争夺他。
她只是纯粹地需要他。
然而后来过了很久谢知言才醒悟。
原来被需要的人——
从来就不是他。
......
新婚度蜜月的计划因为谢建国工作繁忙而不了了之了。
白莲嘴上说着大度谅解的话,心里却还是横着一根刺。
但幸好她有谢知思这个牢牢牵绊着谢建国的好儿子在,因此即便她得不到谢建国的爱,未来的谢家也注定要落入他们母子的手中。
思及此,她故作矜持的眉眼染上几分得意的笑,手上也更加真情切意地替谢知思夹着菜。
“思思,多吃点,你中午饭也才只吃了一点点。”
今天晚上难得五个人坐在一起吃顿饭,主要也是托了谢之权的福,她前段日子投资的项目在今天反馈给了她不少好消息,因此心情愉快的她就给点面子跟谢建国他们安静地吃顿饭。
谢建国坐在主位,吃饭时偶尔会拿余光扫谢之权。
自婚礼那天谢之权提前离场后,他已经很多天没跟谢之权说过话了。
也一直找不到机会同她坐下来聊,心里总梗着一股怪异难受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