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这般算计筹谋,损害武灵人经脉,却是枉做小人,从受害者从未施害者,从有理的一方变成无礼的那方。
本来好好的一桩复仇变成了阴谋,明明正正的寻求公道,变成不能见光的阴私。
她们自己也知自己手段见不得光,他们复仇方式不对,不然怎么会怕人揭穿?不然怎么会为掩盖这件事,而对斗南他爹妈痛下杀手?
又怎么一开始无颜对自己族内小辈说,又怎么不敢承认?
斗南默然。
他心底有无数仇恨想要呐喊,但良心偏又按着他没法出声,武灵人若真恢复筋脉,不会对雅灵人和爱灵人造成威胁吗?
他没有把握。
武灵人比斗酣时,就如疯牛一般,完全没有神智,打死人是很有可能的。如他,也就是强威实力不济,以及武灵人不允许同族残杀,才在强威手中留得性命,但重伤却是少不了。
若与爱灵人和雅灵人比试,没人叫停,武灵人真的可能放拳去揍,神情癫狂。
可是,他爹妈的仇,就这么算了?
他爹妈,有什么错吗?
没有。
但雅灵人和爱灵人有什么错吗?
好像也没有。
他爹妈是为了武灵人,雅灵人和爱灵人亦是为了他们族人。
那到底是谁的错?
斗南茫然地望向星武长老,不抱希望,又抱着微薄希望的问:“长老,告诉我,琴书说的是假的,武灵人没有干过这事,三族同气连枝,武灵人怎么可能会打死雅灵人和爱灵人呢?”
星武长老哑声道:“是真的。”
他还小的时候,就见过一次。
斗南眸光彻底暗淡了下去。
其他武灵人面带惶然,左右对视,心下惴惴不安,怎么可能呢?
爱灵人和雅灵人彻底抛弃之前的心虚,怒瞪武灵人。
场上寂静一片,没有风声,没有说话声,只有或轻或重的呼吸,这或轻或重的呼吸,在这安静的环境下,衬得圣殿愈发寂静。
天灵神像垂眸望着三族,低眉浅笑,似是在看自己儿女玩闹。
琴书见星武和斗南不再开口,她扭头望向卿八和谈鹤鸣,道:“两位呢?废大周章插手我们天灵族内部的事,又是为着什么?”
“斗南,你真要让外人插手我们天灵族的事?”
斗南瞧了卿八和谈鹤鸣一眼,愈发烦苦。
卿八和谈鹤鸣并不是他招来的,他俩进来,与他也没关系。
但是,他能进圣殿,能揭穿琴书,又与卿八和谈鹤鸣有关——卿八几次出手,他并非没有察觉——所以,他不能过河拆桥背信弃义。
他左右寻不到解决方法,犹如四面八方都是个罩子,完全没有出路,他垂眸,与星武一样,当做自己是聋子是瞎子。
卿八道:“其实,我一直想纠正你一句,我没勾搭你们天灵族任何一人,你们天灵族内部,还是很团结的。”
琴书呼吸放缓,冷笑道:“那你怎么进来的?又怎么知道带血进来?”
“看你们进来的。”卿八善解人意地解释,“见你们要用血打开禁制门,便去取了血。而且,血缘禁制不算罕见,认出来了。”
三族内部之事已经说开,便轮到一致对外了,因此卿八表现得很友善,也很有诚意。
当然,在琴书眼底,卿八十分奸诈狡猾便是。
她对卿八说的话,一个字不信。
她继续逼问,“那你进圣殿,又是为什么?别说你正义感很强,不忍武灵人被蒙在鼓里?”
卿八笑道:“你真聪明,确实如此。”
“呵。”琴书冷笑,正义感发作,就跟着来到圣殿,并帮助武灵人?
傻子才信。
不过琴书没有戳穿,只冷淡道:“现在你目的已经达到,武灵人也揭穿了我雅灵人和爱灵人的阴谋,知道他们圣水的秘密,也知道他们筋脉损伤的阴谋,现在,可以请你们离开圣地吗?”
若是可以,琴书自然想抓了卿八和谈鹤鸣,但一来她不愿圣殿染上外来人的鲜血,二来她没把握将两人制住,若是他俩杀了他们爱灵人或者雅灵人小辈,那就得不偿失,不是她所愿意瞧见的。
所以,她只想将卿八和谈鹤鸣驱逐,之后再下诛杀令。
卿八笑道:“不行呢,我的目的,并没有达到。”
卿八这话一出,不管是长老和三族小辈,都望向卿八。
第214章 天灵之国(14)
琴书眸光一厉, “你出尔反尔?还是说,你之前的话,全是骗人的?”
卿八摇头, 道:“你脾气太急了。”
“别那么急,别那么快下定论, 或许我是你们天灵召过来的呢?”卿八慢悠悠的开口。
她说话语速不紧不慢不徐不疾,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般, 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她。
她继续道:“我的到来, 于你们天灵族来说是好事。不是我,你们三族能彻底说开?天灵不忍你们三族彻底结仇, 故选我来, 让你们破解心结。”
琴书没有被卿八话语迷惑,冷笑不止。
天灵会让外族人过来?滑天下之大稽!外族人狼子野心,当谁不知道?
她心下对卿八敌意深深, 面上却没露多少,只道:“心结?我们之间没有心结。只要武灵人继续这般, 我们三族,便不会有心结。”
星武这时开口,“不行,当年武灵人仗着武力肆意欺压同族, 确实做得不对, 但那是老一辈的武灵人, 他们也为自己的傲慢与自我付出了代价,但新生武灵人后辈又有什么错?他们不该, 也不能继续承受筋脉被火气充斥的痛苦。”
听到星武的话,一股怒火从琴书心底直冲到喉咙,让她忍不住尖声道:“然后呢?然后让这些武灵人后辈, 继续欺压我们爱灵人和雅灵人?”
星武哑然。
斗南道:“不会的,现在拥有的惨烈教训还不够吗?武灵人会引以为戒!”
“可是我不信!”琴书高声开口。
琴书这五个字掷地有声,又激昂有力,足见琴书对武灵人的不信任,以及此刻她心情的激荡。
她呵哧喘声粗气,将自己过于激动的心情压了压,才继续有理开口,“只要你们武灵人一日武力远高于我们雅灵人和爱灵人,只要你们武灵人生性好干戈,这事,就绝不了。”
“怎么,你们武灵人是能控制自己不找爱灵人和雅灵人比试的生性,还是面对爱灵人和雅灵人能人人忍让?”
琴书视线落到斗南身上,见斗南张嘴,她再次开口,打断斗南未曾出口的话,“别说可以忍让,不可能。”
“现在你们能因为过去旧事心生愧疚而忍让,会因为我雅灵人和爱灵人报复惨烈而记住教训,但时日久了,你们武灵人还会记得这些吗?时间能扶平很多事,将过往入骨鲜血与仇恨洗刷得轻描淡写,仿若落到白纸上的灰尘,吹一吹再也不留痕迹。”
“这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你别做承诺,你们武灵人的承诺,我不会听,也不会信。野兽自由生长,只会继续伤人,唯有给它们戴上嚼头,它们的利齿才没法落到旁人身上。你们比试酣然时就如那没有理智的野兽,不戴上嚼头,谁敢信你们?”
武灵人听琴书将他们比作野兽,面上俱露出不忿之色,这比喻,太过不堪。
星武凝眉,道:“这话太难听。”
琴书深吸一口气,道:“难听,但最形象。”
“可是这事还是要解决,我们武灵人不能接受这个。”星武忽而望向琴书,眸光似电,“而且,你们雅灵人和爱灵人胆敢对圣水动手脚,期满天灵,这事没完。”
琴书道:“我们行动之前,已经禀告过天灵,而且,我觉得一切都是天灵的旨意。若非天灵看不惯你们武灵人太过猖狂,我们雅灵人和爱灵人过得太过惨烈,又怎么会让我们雅灵人捡到圣灵珠?而圣灵珠,又和圣珠那般相似?”
“这是天灵的决定,你们武灵人难道还要违逆天灵的旨意?”
琴书这话一出,场上又僵持了下来。
琴书是想让武灵人就这么咽下这个事实,这武灵人自然不愿;但武灵人若是不再接受这动了手脚的圣水恩赐,雅灵人和爱灵人也不愿意,他们担心重蹈覆辙。
暂时,他们寻不到两方合适的让两方都接受的点。
在一片沉默中,卿八忽而一笑。
她的笑声清脆明朗,刹那间吸引场上所有人的注意力。
琴书对卿八是真的厌烦,此时听到她的笑,睨向卿八,满眼憎恶,“你笑什么?”
卿八道:“我是笑你们,目前情况还没完全了解,就先按照之前的情形来商量解决方式,这不就是小儿已满十八,你们还当他是三岁小孩一样?”
“什么意思?”琴书问。
卿八开口:“我以为,你和清野长老应该知道,圣灵珠被偷,你们雅灵人和爱灵人解除这圣池里火气的圣水没了,你们雅灵人和爱灵人,日后得像武灵人一般筋脉被火气耗损,所以,与其担忧武灵人恢复经脉,不如担心自己未来。”
琴书眸光微冷,蓦地明白过来,“圣灵珠是你们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