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和仙门中的前辈一一到场。
莯怀微微抬头,视线落到前面几个长须老者的身上,实在很是好奇,哪一个才是他的师父。
她刚入仙门,只知晓门中弟子对子澈的师父皆是尊敬有加,每每提起拜在他门下的弟子皆是羡慕不已,而且这衡山仙门的两大弟子都是出在他门下,可见这位长者有多厉害。
她初来乍到,未免不礼貌,不好多加询问,便也等着这一日,现下自然是好奇。
掌门还没有到,大家都在谈笑风生,皆是低声有礼,不会显得过于嘈杂,但又不失热闹。
外头一女子梳着灵蛇髻,姗姗来迟,路过柳澈深面前,难免看他一眼,“子澈越发出息了,你师父知晓必然极为高兴。”
柳澈深伸手作礼,“谢师叔夸赞,弟子受之有愧。”
莯怀看见这女子,倒没有想到竟是师叔,辈分如此之高。
慕容眉一笑,“你是名副其实,怎会受之有愧?只可惜你的好师父,教导出你已是花尽了力气,子谦和子鸳这处,却是落下了,尤其是子谦,天赋这般高,多少在原地踏步了,实在有些可惜。”
柳澈深闻言微微敛眉,显然不喜欢听。
一旁的恒谦连忙开口,“师叔,是弟子资质愚钝,本就比不上师兄勤勉,怨不得师父。”
慕容眉抬手掩袖一笑,“都是玩笑话,怎还当真了?不过子谦,你若是在我门下,师叔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倒也真是玩笑话,你还有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东西吗?”殿外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带着几分随意。
恒谦松了一口气,柳澈深眉间慢慢松开。
拈花提步进来,看着慕容眉慢条斯理地说,“好在没拜在你门下,否则教到后头,没得教了可如何是好?”
慕容眉听得心头一怒,开口夹枪带棒,“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你莫要生气,毕竟我也不希望子谦落于人下。”
拈花瞥了她一眼,“你教了三年都没教出个好歹,成日里折腾什么,多喝些仙露补补不是更好?”
慕容眉抬眼瞪向她,“你少拿这话埋汰我,你连仙露是什么都不知道,不懂品味!”
付如致见状颇有些头疼,连忙上前劝。
莯怀看见拈花,只觉这女子很是好看,周身仙者气度,不染尘世,明明这般年少,气度竟不输人。
再细细听她们的话,越觉这女子很是厉害,竟敢这般和长辈说话,必定是哪位长者的得意弟子。
站在柳澈深身旁,竟这般相称。
莯怀一时有了几分危机感,她微微侧头,问向旁边的女弟子,“请问这位是哪处师妹,说话好是威风?”
女弟子闻言看了她一眼,有些惊愕,“你不知道吗,这便是你前日想拜的师父呀,子澈师兄的师父。”
这一句话落下来。
莯怀颇有些惊雷于耳,她惊讶地看向前面的女子。
实在没有想到子澈的师父竟会这般年轻,她一直以为会是一个白胡子的老者,仙风道骨,严厉肃然。
可……可万万不曾想到竟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子。
子澈的实力她是见识过的,那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人能教得出来的,倘若没有师父用心教导,那是绝不可能这般年纪便入化神期。
她以为是高人教出了天才,没想到竟是天才教出了天才,难怪总说她是仙门第一人,这样的人不让她做掌门,又有谁能越过她去做掌门?
莯怀佩服之余,又松了一口气,好在这女子乃是子澈的师父,否则还真是一个劲敌。
毕竟以子澈的性子,他身上是绝对不可能会有这种师徒乱了伦常的事发生。
慕容眉气得脸青,总是实力不到,有些没脸闹大,拈花可是教出了仙门两大弟子。
而她一个都没有,一时间越发气恼,转身就走。
拈花见她离开,看向两个弟子,来不及开口说话,时辰就到了。
掌门到场,所有历练归来的弟子全都站好,场中声音瞬间全无,转变为一派严肃的场面。
拈花只能先上了座前,两排弟子如鱼而入,端着手中的净物。
这头一个上来的自然是柳澈深,他已经是名正言顺的仙门第一大弟子,以后还会是掌门首徒,拈花收的弟子不多,接下去自然是下下任的掌门,完全是所有人都可以预见的。
山顶上的大钟“砰”得一声巨响,遥遥传来,如隔弦乐。
柳澈深上前一撩衣摆,在殿正中跪下,背脊挺直,即便跪着也不失风仪。
拈花单手提过弟子递上来的壶,步步下了台阶。
他看着眼前的白色衣裳靠近,闭上眼睛,微微俯身。
拈花抬起手中的壶,冰冷的水滑过他皙白的额间,顺着眼睫滴滴掉落下去,顺着他的轮廓,滑落他如玉的下巴。
柳澈深没有睁开眼睛,前面那抹冷香也没有离开,他面色依旧平静,没有一丝动容。
两年了,修身立性,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慌乱无措,他已经长大了,过去的心思早已过去。
“提手。”旁边的长老起声道。
柳澈深垂在两侧的手抬起,衣袖间探出的手腕有力修长,手指节骨分明,指间皆是干净皙白。
天生的仙者,握剑的手。
“净。”
拈花提起手中的壶,淋过他的手,清水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滴滴滑落而下,沾湿了他的衣袖,连带着拈花的衣袖。
“礼成。”
拈花放回壶,拿过托盘上的净布去擦柳澈深的脸。
柳澈深闭着眼睛,不动如山。
拈花替他擦了脸以后,伸手去擦他的手。
到底是在外头历练了两年有余,也不知受了多少苦,这手上还留着疤,掌心还有薄茧,全都是握剑握的。
她擦的时候,忍不住抠了一下他手中的茧。
柳澈深眼睫生生一颤,突然睁开眼睛看过来,低声叫她,“师父!”
拈花这才有了些熟悉,有些不好意思,“为师一时没忍住,你在外头吃苦了。”
柳澈深当即收手回去,没有回话。
拈花有些感慨,她只是想抠掉他手里的茧,那么好看的手,就不应该有这玩意儿。
她有那么点强迫症,勉强压抑着自己只抠了一下。
他却这般急着疏远,真是养不熟的弟子。
礼成之后,便是其他弟子净尘。
拈花看了一眼大殿,轻而易举就找到了莯怀。
她不像其他女弟子,梳着女子发髻,而是身穿男装束马尾,想来是在别鹤门中习惯了。
倒是别有一番风情,这女扮男装并不像男子,反而比女子更多几许明媚,这一眼看去格外醒目。
拈花打量了她一眼,想到鸳鸳说的话,看向下面的柳澈深,他依旧君子有礼的模样,只是两年不见,陌生了许多,也冷淡了许多。
不止从来不正眼看她这师父一眼,甚至回来以后也只是来院中拜见了一次,比寻常弟子还不如。
难不成,是怕他带来的这个红颜知己瞧见了吃醋?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莯怀可是话本里很有魅力的一个女子,柳澈深既然先头能被自己的表妹吸引,那现下也不排除会被莯怀吸引,倘若真是如此,她这棘手的事情又多一桩。
净尘礼之后,拈花起身离了座位,站在台阶之上看向柳澈深,“晚间带你的小友一道来为师院中吃饭,虽说已然辟谷,但接风洗尘还是要的,你师弟师妹可在为师耳朵旁,念叨你许久了。”
柳澈深闻言顿了一下,没有抬头直接行礼,“是,弟子知晓。”
…
一路回了院中,荪鸳鸳一边准备菜,一边嘴巴翘得极高,“师父,为师兄接风洗尘为什么要叫那莯怀过来,难不成你想收她做弟子?”
荪鸳鸳这几年旁都没有长进,厨艺倒是突飞猛进。
拈花等人等的憔悴,时不时吃一点,顺便开口安慰,“为师收你们三个徒弟就够了,怎会再收他人?”
三个就够她忙活了,再收恐怕全尸都没有。
荪鸳鸳听到这话,甜甜一笑,扑上来抱住她的胳膊,“还是师父最好!”
她这头才刚开始闹,门口就来了人。
柳澈深站在门口看着这处没有进来,身后跟着莯怀和恒谦二人。
恒谦早已经见怪不怪,先行一步进了屋,拿起桌上的鸡腿咬了一口,“别总黏着师父撒娇,叫千苍长老看见,又要训你没长大。”
荪鸳鸳靠在拈花身边,“现下他又不在,我才不怕。”
恒谦冲她做了个鬼脸,转头看下门外的柳澈深,“师兄,你和师姐快进来呀,不必拘束。”
这话一下就听出了谁是主,谁是客。
柳澈深闻言默了一阵才进来,冲她行了一礼,“师父。”
莯怀也跟着施了一礼,“弟子莯怀见过尊者。”
拈花咬着嘴里的枣核,“坐下罢,不用多礼。”
柳澈深一坐下,周围就安静了许多,尤其是荪鸳鸳,刚头还叽叽喳喳,现下一点声音都没了。
靠她活跃气氛是没戏了,时不时就罢工。
拈花伸手提起筷子,看向柳澈深,“都是你师妹替你做的,好好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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