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如果母亲真的对不起姑母,我日后待表弟好便罢了,就当是替母亲赎罪了。
于是,他勉强笑了笑,说:“没什么,孩儿只是头一次见那么多大人物,心里太过紧张了。累父母担忧,是孩儿之过。”
“原来是这样。”
武夫人大大地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你姑母或表弟给你脸子看了呢。”
正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以往的时候,张澄听见母亲说这样的话,只以为她是担心自己。
可是今日再听,他就察觉出以往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了。
——仿佛在母亲口中,姑母甚至那个比他还小两岁的表弟,都是洪水猛兽一般,稍微靠得近一点,都会被抓伤了。
可是,偏偏她又很放心甚至是催促自己往傅家那边靠。
以前张澄没想那么多,如今仔细想想,这分明是母亲对姑母的偏见已深。
而且,她自己隐隐约约也知道那是偏见……
不,应该是说母亲和姑母的仇怨已深,但母亲却又有什么依仗一般,笃定了姑母不会把气撒到小辈身上。
想通了这一点,他就更肯定了,父亲说母亲的那些话,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可是,姑母又真的无辜吗?
姑母的脾气秉性,他今天也算是见着了。要真说她无辜,张澄是绝对不信的。
罢了,还是那句话,长辈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他只需尽力和表弟交好便罢了。
——
自从继承了爵位之后,傅棠还没来得及感受其中的好处,就先体会到了不得不早起的酸爽。
就算小朝会他没资格参加,但每月朔望日的大朝,他总不能也缺席吧?
如果他像自己的父亲那样一无是处也就罢了,挡不了谁的路,自然也没有御史言官吃饱了撑得来弹劾他。
如今他不是已经入仕了嘛,虽然太子舍人这个职位位卑言轻,但前途无量。
更重要的是,他是太子身边的近臣,如果他犯了什么错,很大概率会被人抓住不放,然后牵连太子的。
所以,他也不得不克制自己的咸鱼本性,每月两次雷打不动地参加大朝会。
大不了,就用上学的时候练出来的功夫站着睡觉嘛。
不过,今天他却睡不着了。
原来是宁王的封地上出了祥瑞,宁王八百里加急派人送到了京城来,献给了天子。
傅棠一听见“宁王”这两个字,瞌睡虫一下子就跑了个干净。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代数的姐姐,就是被人送入了宁王府中。
而且……
他悄悄看了看御座上的天子,虽然被冕鎏遮挡着,看不清天子的神色,但傅棠直觉得天子的心情并不美妙。
至少,不像是得到了祥瑞那么美妙。
“喵喵,你说这是为什么?”他在心里悄悄地问系统喵喵。
未免傅棠分心,喵喵没有化出形体,只是和傅棠以意识传音。
它说:“这个宁王一定有问题,他肯定不怎么安分。而且,他献的这个祥瑞,是真的敬献天子,还是为了炫耀,谁也不清楚。”
傅棠看不见天子的神色,它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眼见冕鎏之后的那张脸阴沉得能拧下水来,它赶紧叮嘱傅棠:“天子的脸色很不好,你当心点,不要触了眉头。”
傅棠闻言,赶紧低下头,把自己往岳阳侯身后藏了藏,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在这种一帝一王隔空交锋的修罗场里,他可不想做了炮灰。
“宣宁王使者上殿——”
随着这一声被传话的太监们一个又一个地传出去,整个甘露殿都静了下来。
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刚有资格上朝的四品京官,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目光有意无意地往大殿门口瞄去。
此情此景,傅棠一见便已经了然。
——看来,这宁王野心勃勃的事,大家都知道啊。
这就让傅棠不得不疑惑了。
“喵喵啊,既然大家都知道宁王不安分,那为什么天子不处置他,朝臣也没人吭声?”
喵喵道:“因为没有证据。”
这就是开国数代,承平日久的害处了。
如果是刚开国那会子,朝中血勇之气未散,便是文官也知道这天下太平来的不容易。
那时候如果敢有人造反……不,哪怕只有有一个苗头,大家伙儿都会齐心协力地将可能的战火,消灭在萌芽之中。
可如今不行啦。
当今天子虽然才是第四代君王,可是老一辈的功臣们都死光了,武将的地位也越来越低了。
而那些把持着朝中大权的文官们,则是生怕战时一起,给了武将们可趁之机。
所以,他们是能不打仗,就不打仗的。
就像宁王这件事,他跋扈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天子对其不满已久。
可是,接连在朝中暗示几次,希望能有人出头弹劾,他好借机牵制宁王,却都无人响应。
武将们倒是乐意响应,但被文官们按在地上摩擦了这么多年之后,他们也学乖了。
那就是万事不出头。
好不容易在五年前的时候,宁王的封地上闹出了一件大案子。
天子立即派了钦差前往江南,暗地里嘱咐钦差,到了那里之后,务必把这案子牵扯到宁王身上,然后借机拿下宁王,即刻押解回京。
那钦差是天子千挑万选出来的,自然很有几分能耐,前期的计划也都很顺利。
可是,兵不刃血地解决宁王谋逆案的功劳实在是太大了,那钦差顺利完成了大半之后,难免高看了自己,再加上急功近利,于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如果不是他还算几分急智,以头触柱,血溅当场,让宁王没有了发难的借口。且那个时候宁王还没有准备好,一场战火已是无可避免。
饶是如此,那一回牵连到的官员不是一个两个,菜市口的血铺了一层又一层,地面的泥土都被浸透了三尺。
反倒是那个钦差最后关头那一触柱,天子不好再追究他的家人,算是让他们家躲过了一劫。
经此一事,宁王更警惕了,也更嚣张了。
甚至于民间还有流言,说是天子容不下宁王,所以暗命钦差陷害于他。
而今天子与朝臣如此束手束脚,就是以为民间的舆论,普遍是倾向于同情宁王的。
第137章 祥瑞
宁王的使者是空着手上殿的。
至于他要代宁王献上的祥瑞,则是早就被大总管吴俊派人收走,进行层层查验了。
这使者也是个识时务的,并没有因着宁王的跋扈而傲慢无礼,反而很是规矩地朝天子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老老实实地把宁王奏疏上写的话复述了一遍。
大意也就是:臣的封地上出现了祥瑞,这都是天子治下有方的结果,所以老天才嘉奖了天子。
这样的好东西,我一个藩王不敢独占,所以就派人护送它到了京城,敬献给天子。
这话乍一听是没什么不对的,反而觉得这宁王还挺忠心。
但仔细一品,就咂摸出滋味来了。
傅棠初入朝堂,对这些东西还不太敏感。
但没关系,他不敏感,喵喵敏感呀。
喵喵虽然不像贤臣系统一样,辅佐过许多权倾朝野的大人物,但若论揣摩帝王的心思,两个贤臣系统加一块,也抵不上它一个。
为什么贤臣系统的几乎每一任宿主,都无可避免地会走上和帝王对立的道路呢?
就是因为它不懂帝王的那些幽暗的心思,只做自己以为对天下有益的决策,慢慢地就和帝王之间行成了无可避免的对立。
它的宿主想要推行自己的政策,实现自己的政治报复,就只有钳制住帝王,一再压缩帝王的权利。
这样做委实不算是个忠臣,但却意外的误打误撞,变成了史官陛下最正统的贤臣,并且是与帝王君臣相得的那种。
因为在臣子心目中,最贤德的天子,自然是垂拱而治的那种;而最大的贤臣,自然是能致君尧舜上的那种咯。
而喵喵是科举系统进化朝堂系统,带的每一个宿主都是从基层做起的。
所以,有它带着,傅棠可以说是下得了地方,登得了庙堂。
更有甚者,底层的官员想要顺利升迁,不但要做出功绩,更是要摸透上司乃至天子的心思;
想要不被同僚陷害抢功,也得能分辨得出同僚的言外之意和恶毒心思。
就比如宁王这封奏疏,明着是在盛赞天子,实际上他赞的人却是他自己。
如果宁王真的没有半点不臣之心,就不会让自己的封地上出现祥瑞。
因为,藩王需要的是低调。
可他偏偏就有了,还大张旗鼓地献了上来。
听着喵喵的现场教学分析,傅棠只觉得自己犹如拨开了云雾,一下子就看见了青天。
“原来是这样。”
他暗暗询问,“怪不得你一听说宁王献了祥瑞,就断定了他有问题呢。”
恰在此时,吴俊亲手端着一个盖着红绸的托盘进来了。
托盘上放的就是宁王献的祥瑞,天子亲手揭开,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些微的惊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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