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祁月落发出两声短促的哼声。
这是在制止他又说了敬语。
在祁月落的要求下, 亚杰尔正在练习更自然地和她交谈。只是考虑到他的性格和长久以来待人接物的习惯, 确实一时半会改不过来,时常会说错。
倒不是说祁月落对此有什么意见,毕竟在某些场合下,他眼尾湿红、下意识呢喃着“求您”的脆弱神情,实在令人心神摇曳。但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日常生活里最终肯定是要让他改过来的,祁月落就每次都纠正他,也享受揪着小错误借题发挥的快乐。
“又说错了,亲爱的,今天第几次了?”她伸手捏住亚杰尔的耳垂。
“……第二次。”
“第二次要咬四下,是不是?”
“是……”
“躺好。”
那落在耳朵上手指的力道轻如一根悬丝,亚杰尔却完全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任祁月落摆布。
他感到自己被唇瓣碾过,被齿尖划蹭过,本就软下去的身体又迎来一场完美的麻醉手术。这样的情况下,随之而来的那一丝丝刺痛根本无足轻重,更何况最后还被舌尖细细安抚过。
长发从祁月落肩头滑落,流连地蓄在他的耳边,像是繁密的雨帘将他笼住。黑发调皮的发梢搔在他此时通红的耳垂,将酥麻从那小小一点,涟漪般扩散向全身。
“亚杰尔。”听到祁月落这样叫他的瞬间,他的脊柱爆起战栗的火花。
不同于他正全力将对祁月落的称呼固定到一个,祁月落对他的称呼却是多种多样,非常随心所欲。
一会儿“亲爱的”,一会儿“格雷中尉”,一会儿“小亚同学”,摸着他头发的时候就叫“小卷毛”,摸着他胸膛的时候就叫“男妈妈”,可以说是天马行空,或者乱七八糟。情动的时候,或是故意欺负人的时候更是什么称呼都敢往外扔。
但是,当她这样叫他的名字,就像是给船下了锚,能将他身心都牢牢定住。
他的名字在她口中,成了世界上最强力的魔咒。
手中捻动的耳珠像是一颗饱满的红浆果,膨胀着浓稠的热意。
祁月落心满意足地看着亚杰尔迷蒙的眼睛,接着两人未完的话题。
“有什么不一样呢?虽然我们在一起了,但是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啊。再说,你知道我家人都很喜欢你的。这不用是S级的感知者也能感知到吧?”
不是祁月落不解风情,偏要在这个时候谈正事。
而是她在把握时机,因为这个时候无论她说什么,亚杰尔都会听。
他可能不认同,甚至不理解,但是他会听。
枕边风枕边风,就是这么个吹法。
亚杰尔的精神世界现在毫不设防,会轻易被她带动。身体上的压制也让这些话能自然而然地灌入他的耳中,效果更好。
应该是初见面的强烈遗留后果,祁月落对压在亚杰尔身上这个姿势很有执念。
她喜欢看到冷静自持的青年为她完全敞开自己,任她为所欲为的样子。
就像现在,他几乎只会顺着她的话音点头了。
气氛正好,祁月落正要进一步动作,光脑却传来消息。她本来不想理会,可对方却在几秒钟内连传数条。
祁月落不情不愿打开一看,更是当场啧了一声。
只看清发信人就够了,所以那信息内容的什么“诚恳邀请”“家宴”“赏脸”她就不用再分半点心神。
“……怎么忘把他拉黑了。”她嘟囔着,手随意动,把发信人扇飞进黑名单里。
已经共享祁月落光脑权限的亚杰尔看见了——信息是白润茗发过来的。
搂在祁月落背上的手掌下意识地收紧,他微抬起下颌露出脖子,用祁月落最喜欢的姿态无声地企图博取她的注意力。
祁月落将鼻尖在他侧颈蹭了蹭,是湿暖的汗水和清新的声波浴粉混合在一起的旖旎味道。
然而她故作疑惑,“怎么酸酸的?有醋的味道。”
她在亚杰尔的赧然目光中轻笑,“他还值得你吃醋?”又说这本质上和男女之情无关,白润茗无非是在家族授意下讨好她而已。
“二哥去查过了,白家一直想要在K15星建一座茶园。你猜怎么着?他们想要的那块地,就包含在约翰逊部长许诺建成巧克力旅游度假区的那片区域里。”
可说是无巧不成书,但也是因为那片区域东临K15星第二大星港、西临一片草木茂密丘陵的奇特地貌和位置,是K15星最繁华的旅游区。
无论白家知不知道这个消息,眼看着农业部和祁月落走得如此之近,他们怎么可能不眼热呢?
“也许源于家族授意,”亚杰尔忽然开口,“但是他……并不是不情愿的。”
这话说得含蓄,一如亚杰尔的风格。
更重要的是,他几乎没有勇气明明白白和祁月落说出来,就像他没有办法阻止她散发出光芒,没有办法阻止其他人对她的窥视和觊觎。
“他对你有好感。”
点明这个事实的瞬间,亚杰尔自己先被恐慌感席卷。当越来越多的人追逐在她的身后,只为碰触一下她的裙角,他还能保有现在的位置吗?
抱紧祁月落,他的声音因为低落而有些模糊不清,“这不用是S级的感知者也能感知到。”
祁月落挑起眉,同时牵动嘴角翘起。
可以呀,都学会用她的话来堵她了。
“那是他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别说有好感,就是为了我要死要活我也不管。”她赶紧保证道。
亚杰尔抿抿唇,祁月落的话似乎给了他探寻的勇气。
“那修斯·格兰特呢?B组的副导演吉尔,Day4下午海边和你合照的那两个人,Day5那家古董店的老板,还有……”
祁月落目瞪口呆地听着他列的长长的名单,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她居然真的迟钝到没意识到这些人都对自己有意思……
B组那个副导演,她和他有说超过十句话吗?!
没有更多的时间让她直女震惊,因为她感到亚杰尔的精神世界越来越黯淡和委屈。
祁月落暗自叹气。她可能仍无法理解一个S级感知者的精神世界,但是她已经能够理解自己敏感的、可怜的恋人。
无论那些人对她是真诚的喜欢还是卑鄙的欲.念,都会被亚杰尔感知到,迫使他始终浸在嫉妒和愤懑的苦水里。
但是,这又和他本身温柔待人的性格完全相悖,于是这种撕扯带来的痛苦就成倍增长。
所以他总是祈求祁月落给他留下痕迹,总是放任她完全侵入他的精神世界,总是在两人精神世界贴合的瞬间就迫不及待地将精神触须缠上来。
他非常没有安全感。
现在,祁月落终于理解妈妈所说的,感知型精神力持有者是“以爱为食”。
随着亚杰尔的点名,祁月落也将那些人在自己脑海中过了一遍,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她其实是很习惯被追求的,比如古地球时就有许多追求者。
毕竟那时祁月落可不是中将的女儿、名门的千金,可因为工作的酒店很高级,接触的人也是非富即贵。于是作为一个美貌的、孤家寡人的、稍稍有名气的甜品师,数不清有多少各种二代打着她的主意。
这就让她见识到了人间百态。
那些追求者中有普信的,有油腻的,有颜值堪忧的,有双商感人的……这些品种,混沌乐子人祁月落都可以乐呵呵当个乐子看,她唯一真正痛恨的,是不忠的。
她遇见的最恶心的真实案例是,一个准新郎一边雇她负责自己婚礼上的甜品台,一边向她提出了另一种暧昧的金钱关系。
当时,祁月落丽嘉一边忙着把5厘米厚的硬壳精装甜品书录往他脸上砸,一边想着无论以后她和谁确定了恋爱关系,这种背叛都是她绝不会做的。
她也许有许多缺点,她也许没有什么经验,但是她的恋人会得到她全部的爱。
所以她才格外谨慎,不让那些人装装深情款款的样子,就可以借着给出的一点点好感做诱饵,垂钓到她的整个人生。
现在,伏在亚杰尔身上,祁月落闭上眼睛静听他的心跳。
想着怎么会有人,将自己的一切都捧给她,仍是做好了随时被她推开的准备呢?
身体和心灵都那样亲密地交缠过,被他的眼睛那样虔诚又痴迷地注视过,她怎么会还想要别人呢?
亚杰尔担心她会移情别恋,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担心。
她坚信自己不会移情别恋,亚杰尔不明白她为什么能够这样坚信。
相反的议题,本质却是同源,都是他们之前各自的人生塑形出的极其自我的想法。
自己的想法不会被轻易改变,却可以努力去理解对方的想法。
祁月落愿意去尝试。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虽然我认为你的担忧完全没有必要,但是你有担忧的权利。”
她的声音轻柔,哄着亚杰尔说出更多想法。
“所以在你提到的所有阿猫阿狗里,你觉得白润茗对你威胁最大是吗?”
亚杰尔点了点头。
“嗯——”祁月落也沉吟着点头,然后语气忽变,急速道:“现在马上说出一个你比他更招我喜欢的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