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加德纳,手杖它……它怎么变成了这样?!”
博林男爵故作震惊的模样非常入戏,如果不是伊莲娜提前知道了真相,她恐怕要真以为博林男爵此刻是多么痛心疾首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加德纳男爵唯唯诺诺,“明明刚刚一切都是好好的,可我跟你们一块儿从人群里挤出来后,它就……它就变成了这样……”
“该死!该死!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动的手?加德纳,我早就说过了,我们离开王都后要低调行事,在人生地不熟的莫城这边,我们最好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你怎么就不听呢?!”
“对不起,对不起,博林,我以为不会出事地……”
“你以为?你以为只是你以为,现在不就是出事了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在两方进行了一段无谓的拉锯后,博林男爵迅速决定:报警!
当然,做这个决定前他向伊莲娜两人使了个眼色,征求了两人的意见,询问大家现在到底是报警还是交给两位明察秋毫的调查员调查。
艾诺克显然对自己的手段很有信心,随口道:“车站的人流量太大,我们不方便出手,还是报警让警察来处理这件事吧。”
博林男爵当即放下心来,故作生气地拉着加德纳男爵登上了去警局的车。
伊莲娜和艾诺克两人原本就约好要同行,这时自然也叫了另一辆车,跟了上去。
在后头的车上,伊莲娜轻轻摇头,啧了一声,向艾诺克小声道:“我可不太看好这位博林男爵的计划……看来我们接下来要看紧这两人了。”
“怎么了?”艾诺克问,“是觉得那位加德纳男爵有问题吗?”
伊莲娜还是摇头:“不,不仅是加德纳男爵的问题,博林男爵也很有问题。就像你说的,‘我为你好’这种事本就是博林男爵的一厢情愿,对于这样的一厢情愿最后到底会结出什么果实,谁都很难说。”
哪怕伊莲娜如今只有不到一天的记忆,但她也下意识知道,所谓的“我为你好”和“一厢情愿”,往往结出的是绝望的恶果。
它们并不象征着希望,反而可能象征着痛苦,甚至是灾难。
“我闻到了……一些不太愉快的气味……”伊莲娜喃喃自语。
这样的气味到底象征着什么?
伊莲娜暂时还不明白。
“不,也不一定是灾难。”出乎意料的是,原本曾否定过博林男爵的计划的艾诺克,这时不知怎么了,竟转过头来为博林男爵说话,“如果加德纳男爵真的如博林男爵所说的那样,是个忠厚的人,那么博林男爵的计划说不定还真能成功。因为世上的确有人性格如此,不被逼到最后一步,就难以下定决心。”
伊莲娜闻言,惊讶转头看他。
那上下打量的目光,直把艾诺克看得后背发毛。
“……你干什么?怎么突然这么看我?”艾诺克莫名其妙。
伊莲娜道:“我看你有没有被掉包呀。”
“什么?”
“你之前好像挺讨厌博林男爵吧?”伊莲娜好奇问道,“怎么现在反而开始帮他说起话来了?”
“……我只是说实话,并没有帮任何人说话的意思。”艾诺克颇为无奈。
伊莲娜哦了一声,但依然还是摇头:“不管怎么样,有些事是只能由当事人自己决定的。别人的任何举动,都是对当事人‘自我’的冒犯和不尊重。”
艾诺克沉默片刻,道:“那你呢?你会讨厌吗?”
“当然。”伊莲娜理所当然,“如果有人以‘为我好’的名义替我决定什么东西,看我不把他的头打掉!”
伊莲娜冷哼一声,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拳头。
但这一刻的艾诺克却并没有如平时那样跟她贫嘴,而是心不在焉地将目光转向窗外。
“这样啊……果然是你的回答……”
很快的,两位男爵和两位调查员一前一后地来到了莫城的警署。
莫城警署是个非常忙碌的地方,它的上半层建筑是警察们的办公楼,下半层则关押着罪行不至于转去监狱却又不能轻易放走的罪犯,甚至于一些监狱里关不下的罪行稍轻的罪犯,都会被转移到这里来。
因此在伊莲娜的嗅觉里,这座警署实在是乌烟瘴气的,气味大乱炖也不过如此,简直比那狭小的车厢还要令人头晕。
但是来都来了,伊莲娜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参观机会。
她任由那两位男爵跟一位叫彭斯的警长叙述案情扯那些有的没的,自己则随手抓住一个警员,好奇问道:“你好,请问这里有什么地方是我能参观的吗?我是来自王都威尔斯侦探所的调查员伊莲娜,我保证我不会在这里捣乱!”
那警员颇为年轻,面颊上有着小雀斑,胸口的牌子上则写着“约瑟夫实习警员”。
听到伊莲娜的请求后,他显然有些惊讶,但很快笑了起来:“是来自王都的调查员吗?真难得啊,可惜我们莫城警署这边没什么好参观的,因为有些地方确实需要保密……啊,对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警署地下的关押室看一看,那里有一些我认为很有趣的案子和人,比如说那个从遥远的梦比斯境偷渡到莫城、整天神神叨叨的窃死者……哦,对了,女士,你可能不知道窃死者,窃死者就是——”
“——是万物归一者的信徒。”这时,一旁的艾诺克淡淡接话,“万物归一者觊觎死亡、窃取死亡、践踏死亡。祂是死亡之主的宿敌,因此万物归一者的信徒也被称作‘窃死者’。”
第066章 金雪矿
听到艾诺克这样流畅的回答, 实习警员约瑟夫显然十分惊讶。
“这位先生竟然知道窃死者?”约瑟夫惊奇道,“难道你也是莫城人吗?”
艾诺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态度变得格外冷淡起来,听到约瑟夫的话语更是直接以质问回应:“难道你以为只有莫城人才配知道窃死者?”
这样充满火药味的话语令一旁的伊莲娜忍不住投来惊讶目光。
约瑟夫听得也是一呆, 不过他挠挠头后, 倒没有露出生气的模样:“这样啊, 我原本还以为窃死者是个非常小众的群体, 很少有人知道……不,不对,仔细想想, 窃死者的确少见,哪怕是我们莫城人也很少听闻!先生,没想到你这样了解这群邪教徒,你真是博学多识啊!”
伊莲娜顿了顿,目光又忍不住飘向了约瑟夫, 不太确定这位实习警员是真的缺心眼还是高级阴阳人。
没看艾诺克的脸色更冷了吗??
不过,不论是突然态度大变的艾诺克, 还是一脸爽朗笑容的约瑟夫, 两人都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太过纠缠。
很快的,约瑟夫就将伊莲娜引向去往地下关押室的路, 一边走一边向伊莲娜介绍起来:
“靠近门口的关押室都是攻击性较弱罪行较轻的人,比如说偷盗、抢劫、非法持枪、非法集会等;而中段的犯人就比较严重了, 杀人、邪祭、闹事等等。比如说那个牢房就曾关押过一个屠戮了十八位孕妇的杀人魔, 他一直在这里被关到了死亡, 死后也像是灵魂不散似的,所以那间牢房就被空出来了, 最近才关进了一个人, 就是下铺的乔治;
“瞧, 那人就是乔治,不过女士你可千万别被他人模人样的外表骗了,其实他在莫城这边很不安分,搞了个乱七八糟的联盟,当了领袖,还怂恿黑水工业的那群工人上街闹事,一会儿说工厂安排他们工作的时间太长了,一会儿说工厂雇佣童工是对孩童的摧残,一会儿又说如今莫城的工人们因黑水工业出现了各种严重的职业病,但黑水工业反而第一时间将这样的工人开除,他们快要活不下去了……”
面对约瑟夫的滔滔不绝,伊莲娜下意识问道:“所以他们做了什么?”
约瑟夫回答:“他们上街抗议了。”
“……他们上街抗议,于是他们的领袖就被与杀人犯和邪教徒们关在一起?”
“当然如此,女士,思想罪犯和行为罪犯都是对神灵的亵渎,自然是关在同一个地方,而且严格来说,邪神崇拜者并不算邪教徒,真正的邪教徒在更里面的地方。”约瑟夫解释,非常合理地说着,“而且不仅是领袖,那些闹事的工人原本也是要关起来的,只不过他们的身体太差了,在工厂前的那场小冲突后就当场死去了,所以这里才只关押了乔治一人。”
说话间,伊莲娜和乔治的关押室擦身而过。
透过关押室那窄小的观察窗,伊莲娜可以看到在这间狭小的关押室里,有用几根钢铁和几块木板搭成的上下铺,角落里则是一个简陋的厕所。
在上铺的位置,似乎就曾住着那个死后还阴魂不散的杀人魔,因为直到这时,上铺的墙面上还能看到一些用不知名“颜料”涂抹的疯狂图案;而在下铺,则躺着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他双手枕在脑下,哪怕听到走廊上的约瑟夫和伊莲娜正谈论着他,他却也投来哪怕一眼,只如同一具尸体一样,直挺挺躺在自己的床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