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女孩子们都不喜欢带我们玩,可能是觉得我们太弱了吧……好羡慕啊,如果我们也能成为使徒就好了……”
这样的话语,在年幼的休斯心中深深扎根。
这一刻,休斯深深感到了自己的弱小,并对力量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向往之心。
所以,之后,当休斯在意外情况下帮助了尤金妮,被尤金妮询问想不想要获得力量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尤金妮低低笑着:“答应得这么快?不要再想一想吗?如果那代价是你付不起的呢?”
休斯:“……什么代价?”
“与王室为敌,与教会为敌,与世界为敌,然后——与戈顿集团为敌。”尤金妮淡淡吐着烟圈。
休斯呼吸扆崋一滞:“你是——苏特集团的人?你说的变强,难道是指成为义体人?!”
尤金妮笑道:“怎么?怕了?”
休斯思考片刻:“我听说,苏特集团在南部有着非常大的势力,说话比律法和自然教会的教义都有用,甚至有人将苏特集团比作王国南部的王室?”
尤金妮冷漠道:“有人这么说过,但我们从没这样想过。”
“为什么?”休斯的问题变成尖刻,“怕了吗?”
尤金妮道:“不,因为从一开始,苏特集团聚集的、庇护的,都是一群遭受了世界不公的人,而作为特权的受害者们,我们决不会成为新的特权!”
这一刻,休斯惊讶睁大了眼睛。
他好像听到了自己无数年前曾经在某人口中听过的宣言,感受到了一种被记忆遗忘但却又被灵魂铭刻下来的悸动。
于是他下定决心,欣然加入了苏特集团。
在接受义体人的改造前,休斯向尤金妮发问:“为什么会选择我?”
只是一个小小的帮助,就足以让庞大的苏特集团接受一个新的成员吗?
那时候,尤金妮看着他,扬起笑容,意味深长:“因为你有这个天赋。”
“……什么?”
“因为你天生反骨,所以你注定会走上与我们同样的道路……当然,你也可以认为这是你的幸运。”
当时,休斯并不乐意听到这样的话。
于是他向尤金妮强调:“不,不是幸运,是我——是我亲自做下了这个决定!”
是他决定出手帮助尤金妮,也是他下定决心成为义体人,站在腐朽王室和蛮横教会的对立面。
这样的决定,怎么能说是幸运呢?
但尤金妮只是笑而不答。
在这之后,当休斯被推上手术台,麻醉的效果逐渐涌上,意识逐渐模糊时,他听到了尤金妮这样的轻笑。
“我们的相遇,不就是幸运的体现吗?”
“你不相信它,没关系……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一切的真相。”
尤金妮的声音意味深长,甚至在某个重要时刻,休斯好像听到了某个不可思议的回响与其重叠,幽幽回荡。就好像很多很多年前,曾经也有某个人、某个声音,在他耳畔轻声诉说什么。
但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记忆中,手术台上的休斯慢慢闭上了眼睛,一场血腥可怕的改造即将发生。
而记忆外,作为旁观者的菲奥娜却蓦地呼吸一滞。
“——我想起来了!”
如同福至心灵,这一刻,菲奥娜恍然惊悟,终于想起了将这一切谜题串联起来的关键:
“原来是这样,原来这就是答案?!”
原来一切的答案,早已经摆在了菲奥娜的面前,甚至曾被她亲眼见证,只不过她却因为一叶障目,将触手可及的答案忽视了过去……但没关系,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想到这里,菲奥娜再不停留,发足狂奔,向着道路的尽头,也向着一切故事的开端奔去!
第105章 凡人歌27
这条通向起点也通向终点的道路是如此漫长, 仿佛永无尽头。
而与此同时,在这条路上徘徊的人也多得可怕,远超菲奥娜的想象。
除了最初与她有一定关系的乔安娜和弗洛拉, 以及给她留下了深刻影响的布莱斯、尤金妮和休斯之外, 菲奥娜一路走来, 愕然发现自己竟然还与这么多人有过联系和交集——
看, 那个曾与她只在永夜岛酒吧有过一面之缘的脱衣舞男。
菲奥娜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过往,只是在与伊安交谈的间隙中看过他奔放的舞姿和火辣的身材。
这样的交集如此浅薄, 甚至难以在菲奥娜的脑海里支撑起一个足够立体的形象,可是他也有属于自己的过往。
他名为哈里·鲍尔斯,与菲奥娜年龄相似,并且双亲也都是因为当年嚣张的帮派火并而丧生。
只不过不同于有一位高管母亲的菲奥娜,哈里的双亲只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无名路人而已, 因此两人的死亡就像是水滴消融在大海里,悄无声息, 而两人唯一的儿子哈里, 也如同尘埃那样,自然而然地飘向了人们不会看到的地方——地下拳击场。
越是高压的社会环境下, 越容易衍生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用来刺激麻木和取悦猎奇的节目,比如说既不保证生命安全也不限制攻击手段, 甚至跟拳击也没什么太大关系的“地下拳击场”。
在这里, 你可以看到精神错乱的使徒被人从笼中放出, 丢到场上,而后在狂乱的目光下将对面的人撕成碎片, 任由血腥的内脏化作肉糜, 涂满视野;当然, 你也可以看到一些被不明力量污染扭曲的“新鲜货”,被管理人在台上抽条发芽,而后再往场上投入一定数量的“拳击手”们,让他们在绝境之中求得生路。
不过,以上都是一些比较刺激的节目。
更多时候,管理人会放送一些相对轻松愉快的“男子拳击表演”和“马戏团表演”,而哈里这群或被绑架或被拐卖或被弃养的孩子们,就是为此而来。
当他们还小的时候,他们就需要登场表演,只不过他们到底是以驯兽师的身份登场还是以野兽的身份登场,就要看他们当天抽签的运气以及当时管理人的心情如何了。
而在他们长大后,那个充满血腥的拳击场就是他们的归宿。每到“表演日”的时候,他们就会被驱赶上台,努力成为这场“表演”的胜利者,或者仅仅是努力让自己活下来。
并且与此同时,他们并无其它的选择,因此管理拳击场的帮派成员早已上下打点,将这个地下拳击场与数个大额赌盘紧密相连。这样的大额赌盘,基本都是当地政府默认的。是“为了安抚精力旺盛、心中愤懑无处发泄的民众们”,“为了避免民众滥用使徒力量,暴力冲击当地政府导致人们的生活陷入混乱”而开设的。
所以这样的赌盘不容取缔,而与这赌盘紧密联系的拳击场,自然也变得合法了起来。
至于那些站在拳击场上的人们是怎么来的?他们的安全是否得到保障?甚至他们的真实意愿又是什么样的?
哈,看看赌盘上那一串令人发狂的数字、看看原本麻木的人们因此迸发的肾上腺素,看看她们在发泄过后重回岗位、安安分分地各司其职的模样,然后再仔细想想这个问题——这重要吗?
总之,相比菲奥娜这样好似处处不幸、但比真正不幸的人来说又确实足够幸运的人,哈里才更像这个时代的底层人物的缩影:命不由己,随波逐流,性命荣辱系于他人;既没有聪明的头脑,也没有过人的天赋,更没有先知的目光……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就是这样,所以当大浪打来时,他也本该像任何一朵浪花一样无声破碎。
但事实上,他的命运被人改变了——就在某一天的早晨。
“……哈里,你听说了吗?”
休息室内,同伴的声音响起。
正在洗去自己手上血腥的哈里一怔:“什么?”
同伴说:“今天好像会有一个新人被送到这里。”
“新人?”哈里心中一个咯噔,感到了些许不安,“怎么这种时候送来?难道这个新人是为了……为了参加明天的‘大型表演’?”
同伴嘲讽笑道:“当然。毕竟我们也算是有点人气能给BOSS挣点钱了,她们怎么会舍得让我们参加那样的‘大型表演’?”
“……”
同伴的轻佻口吻让哈里感到不太愉快。
虽然都这个时候了,再说什么怜悯、良心之类的东西,实在很没有必要,因为哈里手上也早已沾满了无辜者与同伴们的鲜血……但无论如何,一条人命的重量总是难以承受的,它不该被人以这样轻佻冷漠的口吻提起。
特别是当他们自己都是被漠视的生命的时候。
哈里起身,想要离开休息室,但关上门前,他微微侧头,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知道那个新人是谁吗?”
属于过去的梦界与画面在此定格,而后快速翻到当下。
曾经挣扎求生、漠视生命却又痛恨着漠视生命的自己的黑拳拳击手,摇身一变成为了火辣的夜场舞者。
或许对一些人来说,哈里这不入流的身份从来没有改变过,他自始至终都是不被人看得起的甚至不被人看见的底层人物,但至少对于哈里自己来说,这一切都是截然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