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大家心中多少对虞兮枝有了些印象,心想倒要看看,这种还断不尽凡念的女修到底能出什么样的剑。
有人自然认出了宣平宣凡两兄弟,双胞胎本就难得,这两人一表人才,十分引人注目,便是只听说、却未曾见过之人,也能一眼猜出两人身份。
此刻见到这两人竟然几乎寸步不离吃牛肉干的昆吾女修身后,有通透之人若有所思,猜到了些什么,但更多人则是有些想歪,心中脸上都露出了不以为然,甚至不屑一顾。
此般形形色色的目光看过来,虞兮枝并非一无所觉,只是她早就沐浴过了各种目光,此刻自然不甚在意。
毫不见外地在她旁边席地而坐的宣平和宣凡也毫不在意。
两人之前还在好奇虞兮枝在看什么,这会儿一路走来,竟然也颇有了些心得。
“方才二十四号擂台有点意思,我赌那个太虚道的道友能站到最后。”宣平道。
“还有三十七号擂台,那个九宫书院的道友,我觉得还不错。”宣凡点点头,也开口道:“不过我想,或许有更多强者不想一开始就上擂台,所以此刻见到的,或许并非大家真正的实力。”
两人一言一语聊得尽兴,虞兮枝突然递了牛肉干过来:“吃吗?”
宣平接了过来,高兴道:“谢谢二师姐,二师姐选好要去哪个擂台了吗?”
虞兮枝将杯中残茶一饮而尽,再摸出一张手帕,擦干净嘴角,这才慢悠悠站起身,将身后的小马扎收了起来:“我看易醉像是要顶不住了,我去帮这个可怜孩子分担点儿。”
她走了两步,突然顿住脚步,回头看向两人,若有所思:“你们一直跟着我,是想排队和易醉打,还是想跟我打?”
宣平宣凡对视一眼,心道我们不是,我们没有,我们只想挑你旁边的比剑台蹭蹭悟道剑气罢了。
虞兮枝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想要什么答案,见两人愣住的样子,到底也算得上是同门亲师弟,自然宽容一笑,自转身向着易醉的方向走去。
宣平宣凡见状,两口解决牛肉干,急急跟了上去。
易醉其实倒没有什么顶不顶得住的问题。
他精明得很,这会儿这么多人在这里拱火,他自老神在在,只当什么也听不见,甚至还掏了一把舒服椅子坐了上去。
许多人见他竟然如此作态,不由得心火更浓,战意更足。
曾经被他一剑断了盾牌的那位宿影阁陈姓弟子有些气急,他回宿影阁后,因为挑衅易醉的事情,被教育了好一番,心中不服得厉害,能够忍一时,已经算得上是这番教育起了效果。
忍了一个时辰,第二个时辰,陈姓弟子已经便忍不住了:“易醉,你坐着算什么意思?我又做了新盾牌,有本事你也来一剑斩碎啊。”
除此之外,更有九宫书院的几名弟子肃穆站在他面前,认真拱手,礼数周全,眼中却有不服不屑:“易道友,吾等请战。”
渡缘道有僧人合掌一礼:“九宫书院时未能与易施主交手,实在遗憾,还请易施主上擂台。”
……
便是昆吾山宗都有几位师兄师弟欲言又止地排队在旁边,看易醉的眼神显然也带了些不善。
易醉看比剑台上的比试,也一一看过想要挑战自己的人,他坐了这么久,这些人竟然好似也丝毫不急,竟然也就等了这么久。
久到另一边,虞寺都已经上了擂台,连战五场后随意坐在擂台边休息了,这才站起身来。
等了许久的众人神色顿时一振。
旁边没有什么空着的擂台,却已经有人急不可耐,飞身上了一块,将已经是强弩之末的一位弟子火速打下擂台,再扬声看向易醉:“易道友,请。”
易醉却不看他,只环视了一周等待的人:“本想诸君排个号,无奈身上只带了符纸,符纸挺贵,符墨也贵,就算了吧。”
他伸了个懒腰,施施然向前走去:“这么多人都想和我比剑,不如你们先打一架,选个代表出来?”
宿影阁陈姓弟子冷笑一声:“怎么,你还想让我们先内耗?难道你不该先反省一下自己,为何有这么多人非要挑战你?”
“嗯?”易醉停下脚步,有些诧异道:“难道不是因为我在那伏天下碑上的位置太高了,你们都想踮起脚尖够一够我的位置吗?”
他如此自然地夸完自己,又微微眯了眯眼,再看了陈姓弟子一眼,似乎这才从自己的记忆里捞出来这么个模糊的影子:“啊……是你啊。”
陈姓弟子扬起下巴:“是我,怎样?”
“是你的话,那我收回我刚才的话。”易醉收回看他的目光:“毕竟你踮起脚尖,也够不到。”
“你……!”陈姓少年气急。
易醉再看过等着他的那些人,突然用剑柄隔空指了好几个人,却见那几个人微微色变,这才微微一笑:“我这个人记性其实很好,你们懂我的意思吧?”
“我们千崖峰没别的特点,也就是所有人的实力都强了些,排名都靠前了些……还护短了些。”他摩挲了一下剑柄,笑容变得阴恻恻了起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几个,都是骂过我二师姐的人吧?不如你们一起上?”
被点到的几个人同时将手放在了剑柄上,齐齐上前一步,有人喝道:“易醉,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看是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吧?”却有一道带着笑意的女声从众人身后响起,虞兮枝慢慢走过来,笑意盎然道:“我刚刚才听说,有人骂了我?”
她与易醉对视一眼,微微一笑,再看向这一众人。
少女脸上依然有笑容,甚至笑容语气都堪称温和:“我就是虞兮枝,诸位,既然敢骂,可敢一战?”
几名昆吾山宗的弟子莫名微微一凛,觉得那笑容怎么有些眼熟,再细想,不由得凛然更深。
这笑,怎么这么有千崖峰那位小师叔的感觉?
“阿醉,擂台上有人骂过我吗?”她继续向前走去,笑吟吟道。
易醉也冲她扬眉一笑:“这不就巧了吗?这位就是。”
剑柄指向,竟恰巧是方才那位急不可耐上了擂台,正在焦急等着易醉的西湖天竺鲍姓弟子。
虞兮枝足尖轻点,下一刻,已经落在了擂台之上。
鲍姓弟子脸色微变:“你……你来干什么!我要挑战的是易醉!”
“哦。”虞兮枝漫不经心地将手放在了剑柄上,认真劝道:“有什么关系嘛,先和我打一场,打败我,自然就可以再去和他打了嘛。”
她分明勾着唇角,少女殊色,黑发微动,这样看去,堪称赏心悦目。却只有她正对面的鲍姓弟子能看出,她脸上在笑,眼中也在笑,剑气却已经从她手中剑弥漫出来。
“我可不是什么被骂以后还能一笑而过的人。可惜我们剑修不善言辞,难以骂回去,所以只能用剑说话了呢。”虞兮枝的拇指摩挲了一下剑柄,虚虚一礼:“还请这位道友见谅呀。”
她说话语气吊儿郎当,没有半点诚意,却有纯粹浓郁的剑意。
鲍姓弟子如临大敌,平时明明巧舌如簧,此刻沉沉剑意直冲面门而来,他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明明都是伏天下,对面这人、这人的剑意威压怎会如此之盛!
他方才剑便还未回鞘,此刻只需稍微转剑,便可以剑尖对准虞兮枝,他这样想,便也这样做了,虽然哑然难言,却也到底尽力想要摆出应战剑招。
只是他剑尖才动,对面的人影却也已经动了。
“是清风!”追上来的宣平眼睛一亮。
确实是清风。
炼气境时,虞兮枝只会清风,便是遇见再强大的敌人,也只能出这一剑。
此刻已经伏天下,又站至伏天下榜的榜首,她竟然起手还是这一式清风。
鲍姓弟子听到了清风二字,感到了清风拂面,似是有些微痒,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
再睁眼,面前少女却已经消失。
他心头还没起讶色,清风便绕了他的双手,再在他颈间虚虚绕了一圈。
清风轻轻,剑意却重重。
鲍姓弟子猛地睁大眼睛,僵硬在了原地。
虞兮枝已经从比剑台的另一头,站在了他的面前,他甚至没有见到她何时剑出鞘,何时剑回鞘,只能感受到此刻颈间剑气杀意。
“好好奇哦,你都骂过我什么呀?”少女声音轻柔,落在鲍姓弟子耳中,却便如这轻柔却杀意澎湃的清风:“不如再说一遍,让我听听?”
她似是有些苦恼:“你也知道,比剑台上,虽然不得伤及性命,但轻伤重伤都难免。我总得知道你骂了我什么,再决定我这风,是吹得轻一点,还是重一点。”
少女眸光流转,再扫向台下:“你们说是不是呀?”
众人噤若寒蝉,哪有人敢回答她的话。
却见宣凡沉思片刻,突然问道:“二师姐,为什么你还要用这一式清风流云?是因为便是到了伏天下,这一式昆吾基础剑法依然十分好用吗?”
许多人都竖起耳朵,尤其是附近擂台上的昆吾弟子,都带着期待地向着虞兮枝的方向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