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在半路的时候碰见了他妈。
他这一路上已经冷静得差不多了，他知道这件事情千万不能告诉他妈，不然就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她在忙着上工，我待在那儿也没什么意思，便先回来了。”
钱春花抱怨道：“月月也太不懂事了，你跑去看她，她还干什么活啊？平日也不见她这么积极。”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她恨不得跑到养猪场去把她拉过来陪自家儿子。可惜她也马上要上工了，也只能在嘴上抱怨两句。
傍晚，李正敲响了林皎月她家的院门。
开门的是周丽萍，一看见是他，脸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热情地招呼着他进去，“小正，快进来，我们正在吃饭，你吃饭了吗？”
“周婶，我已经吃过了。”李正虽然和她说着话，但眼睛却一直在盯着饭桌上的林皎月。
“那你吃碗冰凉粉吧！月月今天早上做的，放在水缸里冰镇了一下午，现在吃着最舒服 。”
李正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那给我来一碗吧，谢谢周婶了！”
周丽萍转身进厨房给他拿碗，“瞎客气啥？”
李正坐在林皎月的旁边坐下，压低声音训问道：“月月，你今天下午说的话是在开玩笑吧？”
林皎月心里其实也有点后悔，倒不是后悔说了那句话，而是后悔自己的鲁莽。
现在并不是摊牌的好时机，她还没有说服她妈。但她实在忍受不了他了，只是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她都觉得反胃恶心。
她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他声音徒然提高了一个调，“为什么？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啊？我是哪里做得不好吗？你告诉我，我可以改。”
周丽萍端着冰凉粉出来，一脸惊诧地看着他们，“小正，你在说些什么？”
李正看着她欲言又止。
“妈，我要和他退婚。”林皎月竭力装作很平静地说道，但实际上，她拿筷子的手抑制不住地在抖。
周丽萍脸色剧变，但很快她又恢复了正常，若无其事地把冰粉放在了他桌前，“月月她是在和你开玩笑呢！”
她警告似地瞪了她一眼，“月月，你也别老仗着小正脾气好就欺负他，下次可不许再开这种玩笑了。”
林皎月强忍着没有掉眼泪，“我是不是在开玩笑您难道不知道吗？您为什么就非要逼我嫁给他呢？”
周丽萍脸色也冷了下来，“你最近真的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哪个孩子的婚姻大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这个当妈的难不成还会害你不成？再说了，小正对你怎么样，全村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李正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忍不住心生怜惜，心里的那团气早就散得差不多了。
“周婶，都怪我，是我小题大做了，月月她最近可能是心情不太好。”
周丽萍一脸愧疚地对他说道：“小正，难为你了。也就是你脾气好能包容她，换个人恐怕早就不耐烦了。哎，现在像你这样体贴脾气好的男人真的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得到了。”
她最后一句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这一刻，林皎月心里无边的愤怒给了她勇气，她把手里的筷子‘啪’地一声放在了桌子上，站起来说道：
“我说了不嫁就不嫁！你给的礼金我也会想办法还给你的！”她声音不大，但他们两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周丽萍没想到她这么的冥顽不灵，她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她竟然还犟着要退亲，她气急之下，忍不住伸手打了她一巴掌。
响亮的巴掌声让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林皎月白嫩的脸迅速红肿了起来，她脸上的手指印清晰可见。
周丽萍手伸出去的时候就后悔了，她没想到她竟然站着没有躲开。
她正想开口说句软话，林皎月倏地背过身去，哽咽着说道：“这门婚事我是一定会退的！”
说完，她捂着脸跑回了房间，还把门给关上了。
周丽萍被她气得不轻，大喘着气，尖声说道：“林皎月，你现在真的是反了天了！”
她对着李正露出了一个很勉强的笑容：“小正啊，你放心，这门婚事我是不允许她退的。”
李正这一刻真的很想硬气地甩下一句：退就退！可想到她那张娇妍艳丽的脸，他心里实在是舍不得。
他的笑容比她还要勉强，“周婶，那你好好劝劝她，我就先回去了。”
才踏出她家门槛，他又想到了什么，停下来回过头说道：“周婶，有话好好说，别动手了。”
“我知道了，你慢走。”周丽萍提着煤油灯送他出了院门。
送走他后，周丽萍使劲拍了拍她的门，冷声说道：“月月，你出来，我和你好好谈谈。”
林皎月正默默地流着泪，听见她的话后，说道：“我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你为什么就非要退婚？啊？你是嫌以后嫁过去日子太好过了是不是？你就给我说说你到底是哪点不满意他？”
林皎月闭了闭眼睛，有一瞬间她真的想把自己重生的事情告诉她。但理智制止了她，她太了解她妈了，说了她不仅不会信，可能还会悄悄地去找神婆来帮她驱鬼。
“我希望您以后能多用心观察一下他们一家人。”她声音软软的，还带着鼻音，可说出来的话却坚定无比，“他们一家都是小人，伪善自私，唯利是图的小人！”
母女俩就这么隔着门说话，周丽萍冷笑道：“可我还真没在村里见过比他们更好的小人了。”
她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心里却有一点点在动摇了。
她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她性子软又内向，也从来没有在背后说过谁的坏话，而且也不是任性胡闹的人。
可她想不通李正他到底是哪点恼到她了，“口说无凭，你总得给我一个相信的理由啊？”
林皎月没有再回答她，她已经靠在床边睡着了。
周丽萍在门外半天也没有等到回答，随便收拾了一下碗筷后，心事重重地回房睡觉了。
第二天，林皎月醒来的时候，她妈已经在洗漱了。
两人一时都没有开口说话。
周丽萍轻咳了一声，说道：“昨天晚上我仔细想了一下，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不应该这么相信他们。”
但很快，她话头一转，“可我想了半天，也没想起他们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她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所以干脆这样吧，我们母女俩人各退一步。我同意你退婚，但是有个前提条件，他家给的礼金你自己得想办法给还了，到明年年底你要是凑不齐这笔钱，那你就得乖乖嫁给他。”
她并不觉得她能凑到这么多钱，她这么说也只是为了缓和母女两人的关系。
昨晚上她可能有片刻的动摇，但她心底还是认为李正是一个不错的夫婿人选。可能他会有些小毛病，但无伤大雅。
不仅是因为相信他，更多的是她觉得自己的眼光是没有错的。
她怕女儿以后过得不幸福，她的这个女婿人选，是她从很多年前就开始相看了，李正可以说是她观察的所有人中最最最不错的一个了。
“我不需要你给的这个机会，因为这个婚事现在已经不由您做主了。”
经过昨晚上那一出，她突然生出了很多勇气，原来反抗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
周丽萍刚想发火训斥她两句，可目光触及到她脸上红肿的印子时，心里愧疚极了。
昨晚上她不应该一时冲动打了她。
她转身回屋拿了一管药膏出来，递给她，“洗完脸后擦这个药。”
她犹豫了一会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半天后，她才说道：
“月月，不管怎样，妈是不会害你的，妈比谁都希望你过得好。如果你能拿出李正他不好的证据，我是一定会支持你退婚的。”
“但我相信，我选的人是经得起考验的。”
林皎月没有回答她，她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不管他这辈子有没有像上辈子那样对她，她都不会嫁给他。
第19章 许清风
李正攒着一肚子的火提前一天回了县城。
他没有住在厂里，而是在外面单独租了一间房子。房租一个月两块，以他现在的工资来说，完全没有什么问题。
老远地，他就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李正哥！”金莉一脸惊喜地跑到了他的面前，“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了呢！”
金莉和他是同一个工厂的员工，是所有男同志公认的厂花。
她性格好，做事爽利，又乐于助人，在厂里的人缘非常好。
李正一开始有些讨厌她，因为她经常找各种理由来麻烦他。
直到去年夏天，他感冒发烧了，一个人躺在出租屋的床上无人问津。是她冒着大雨给他送了药，还给他做了吃食。
经过这一次事情后，他对她的态度渐渐好转，后来又顺手帮了她一些不大不小的忙。两人的关系就这么突飞猛进，甚至厂里有不少人认为他们是一对。
对于他们背后的各种议论，李正没有在意，也没有出面解释，他并不觉得他和金莉有什么暧昧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