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粟文沉默地低着头,不肯回应陈楠希的呼唤。
陈楠希的眼泪落了下来。
因为她再也找不到理由留白粟文下来了。
黑暗中,宿舍里一片寂静。
“还有大半天。”安幸沉稳的声音在这样的寂静中突兀地响起。
“什么?”白粟文疑惑。
“我们是在九月六日上午九点四十五达成的三天约定,距离三天过去,还剩大半天。”安幸语调平板地说,“要到明天上午,才能完成约定。”
“现在说这个约定还有什么用?”白粟文哭着说,“我们的约定有一个前提安幸你还记得吗?前提是电力还在正常供应。现在电也断了,谁还会去修自来水?安幸,没有人了。”
“我们约好了的。要等三天。”安幸固执地说。
白粟文提高了音调:“安幸!三天就快到了,我们不仅没有等到水,而且还停电了!”
安幸不由看了看陈楠希,陈楠希看着地面,像是变成了一座石像。
“我们约好了三天的。”安幸只好重复自己的话,声音颤抖。
“可是……”白粟文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听到安幸带着哭腔的声音,她忽然改变了主意。
“好,三天就三天,我遵守约定,我们三个都要遵守约定,对吗?”
“对。”安幸的肩膀悄无声息地放松下来。
陈楠希仍然呆呆地,白粟文拍了她一下,她才如梦初醒般答应下来:“对?对,你说得对。”
“那就说定了,继续省水吧,散会。”白粟文第一次主动道。
安幸点点头,回了床上。
陈楠希也像游魂一样回了自己的桌前。
安幸床上亮起了手机的光,白粟文打开了电脑,而陈楠希的桌前还是黑暗一片。
过了一会儿,陈楠希终于打开了台灯,“沙沙”的书写声在宿舍内响了起来,连续不断,像是刮在人心上的刮刀,叩问着人的决心。
下午,窗外的阳光忽然消失了,透过拉开的窗帘小缝可以看到堆积在窗外的天边的层层叠叠的阴云。
空气里的水分子密度急速升高,天气闷热得让人心烦气躁,嘴里却干得像是十年大旱,喝进嘴里的每一滴水都像是泼在了撒哈拉沙漠里,倒进去没几秒就连个痕迹都看不见了。
天边的阴云越压越低,看来今晚一场大雨在所难免。白粟文下床拿了个盆放在窗边,准备晚上等外面下雨了就把盆伸出去看能不能接水。
在一片漆黑中,电子设备和台灯的光就显得格外刺眼,三人各自用了一会儿后都不约而同地关掉了电子设备和台灯。
如果水和电都不会再来,那这些电子设备和台灯里的电就是她们最后能用的电,仅仅为了白天娱乐而消耗,就太浪费了。
关了电子设备和台灯,三人都没了可以做的事,只能躺在漆黑的床上睡觉或发呆。
宿舍里越来越暗,渐渐地只能看到人的轮廓,上下床都必须小心翼翼,不然就会撞到不知道什么东西。
除了图像记忆很强不怕撞到东西的白粟文,安幸和陈楠希都刻意减少了喝水的频率,以减少上厕所的次数。
在死一样的安静中,宿舍里黑得像是一个无边的黑洞,可以吸走所有人的神智或者建康。
下午五点半,吃饭的闹钟响了。
三人像是从地狱中逃出来一样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台灯,然后再手忙脚乱地关闭两盏。
吃过中午剩的冷粥配腊肉丝,白粟文看着漆黑的窗帘,建议道:“其实我想说,现在我们晚上又不开灯,天黑了之后,我们是不是不用关窗帘了?甚至还可以借一点外面的月光。”
“可以,不过我们睡前得记得关,不然第二天早上再关可能引来鸟。”安幸看了一眼窗户的方向,想了想,又道,“现在宿舍里没有电了,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都比外面暗,倒是可以把窗帘开一个小缝了,正常来说,只要窗帘的缝开得小,外面是看不清里面的,而我们正好可以借这点光看东西。”
陈楠希也赞同道:“屋子里有点光,心情也能舒畅不少。”
“正好省了用手机照明的电了。”白粟文也道,她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那我去把窗帘拉开一点吧,半个人身的宽度可以么?我从远离洗手间这一边拉开,这样我们经过小阳台去厕所的时候就不会被看到。”
“嗯嗯,这样很周全。”安幸点头,“小阳台和房间之间有玻璃门隔着,外面看不见。我们在小阳台活动的机会其实不算多,主要就是上厕所和做个人清洁,窗帘从另一侧拉开正好避开了,即使有需要到那一边,也能先把窗帘拉上,这样能被外面看到的概率就很低了。”
“那我去了。”白粟文说着,就登登登跑到小阳台,将窗帘拉开了一个小缝。
此时刚过六点,空气沉闷,外面的天不寻常地阴着,乌云压得很低,拉开窗帘也只有微弱的一丝光洒进来,勉强能让人看个轮廓罢了,但即使如此,三人也在看到窗外的那一刻,舒展了眉头。
安幸看看自己这两个都望着窗帘拉开的小缝目不转睛的室友,忽然开口道:“一起过去看看窗外吧,现在黑,外面的鸟看不到我们的。”
白粟文惊喜地点头,她干脆抱了椅子到小阳台上,陈楠希和安幸见了,也有样学样。
最后,小小的阳台上,窗帘拉开一道半人宽的缝隙,三个人围在缝隙外,静静地看起了窗外的风景。
窗外的风景一如既往,在白粟文的超级图像记忆对比中,其实干脆就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有丧尸仍然在到处游走者,做着没有意义的无规则运动。
才过去九天不到,校园就像是已经荒废了一百年,到处都透着荒芜的气息。
然而三人现在不需要看到什么鲜活生动的景象,她们只是需要一处风景,用来暂时安放自己无处放置的恐慌和不安。
不需要说话,不需要鼓励,也不需要交流,发呆就好。
三人痴痴地看着窗外,像做梦一样。
将三人从“梦”中惊醒的是一阵忽如其来的抽气声,接着这份抽气声越来越大,像是一个破掉的风箱被人急速地拉动着,三人震惊地回过头,望着小阳台一侧的水管。
声音是从那里来的。
“这是什么声音?”安幸像是傻了一样。
“是水管在出声。”陈楠希也呆呆的。
“是水管的声音,和停水那天的一样!是不是又要停水了!”白粟文激动地拉着陈楠希的手,差点蹦起来。
“粟文,已经停了的水不能再停一次。”陈楠希纠正道。
“我知道!我知道!”白粟文已经开始在原地蹦了,“我知道不能再停水,所以所以……”
一向舌头灵便的白粟文这时候像是一只刚刚学会说话的笨拙的猴子,着急地卷着舌头,愣是找不到正确的发音。
最后还是安幸替她说完了:“所以可能要来水了。”
“啊!!”白粟文激动地抱住安幸,幸福到快要晕过去。
“要来水了要来水了!”白粟文一只手抓着安幸,一只手抓着陈楠希,忍不住尖叫。
“要来水了要来水了。”陈楠希也忍不住跟着白粟文激动原地小跳起来。
只有安幸仍然保持镇定的模样,只是一遍遍重复:“嗯,要来水了。要来水了。要来水了。要来水了……”
发了一阵的疯,白粟文终于冷静下来,第一个飞奔进洗手间:“我去把所有水龙头打开。”
“我也来看看。”陈楠希第二个冲进去。
“等一下!”安幸喊住要开水龙头的两人,抱着两只空盆和两只空桶走了进来,道:“我放好盆再开,免得浪费水。”
然后飞快地把每一个水龙头下都放好了容器。
所以能放水的水龙头下都已经放好了接水的容器,安幸和白粟文、陈楠希三人各自占住一个水龙头,白粟文还多占了一个,在水管中空气急速流动的抽气声中,三人屏气凝神:“三二一——”
作者有话说:
女孩们遭遇了最大的危机,但是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19章 第十天:来水
“嗤嗤——”
水龙头被转开,在三人手下发出轻轻的抽气声,三人屏息地听着,一秒,两秒,三秒……
直到白粟文再也憋不住气了,长出一口气,弯着腰盯着水龙头疑惑道:“怎么光出气不出水呢?”
她拍了拍水管,水管跟着抖了两下,但是仍然没有出水,只是抽气声更大了。
“可能是水还没流到我们这里?”安幸迟疑道。
“不管怎么说,之前水管一直没动静,现在忽然有动静了,总不能是丧尸去自来水厂干活了吧?肯定是有人在修了。现在不来水,之后也会来的。”陈楠希道。
“陈楠希说得对,现在肯定是有人在修自来水了,不过什么时候修好不知道,我们等等吧。”安幸点头。
白粟文高兴得眼睛都红了:“好好好,你们说得都对,肯定是有人在修自来水了,太好了太好了,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来水,我们再也不用小心翼翼省水了,等来了水,我要一口气喝一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