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闲时可以下河摸鱼,弄些野果子野蘑菇野木耳,还可以在宅基地上种些豌豆黄豆芝麻之类的,再养些鸡鸭,留着自己吃也行,送去收购站也行。反正只要勤快,不赶上洪涝灾害的大荒年,小日子还是挺滋润的。
现今正好是丰收季,除了懒汉家家都有余粮,王然和李玲坐下跟众人一显摆那挂面有多白,打算农忙过后就回娘家的人登时也想和她换挂面。
王然和李玲正担心挂面保不住,自然是谁换跟谁换。
妯娌二人返回家中,王然拿挂面,李玲去找干净的面袋子。顾承礼向沈老爷子汇报沈如意和三个孩子的情况的这么一会儿,挂面就全换出去了。
最先找王然换挂面的人却没有离开,等人都走了才问,“真的就只有挂面?”
“你还不信我?”王然反问。
那人不信,“你们家老三不是这么不讲究的人。以前手头上没钱都不忘给孩子们买几包糖,现在他们自己管钱,你说只有挂面谁信。”
王然看一下李玲。李玲到里间把四盒麦乳精拿出来。那人眼中一亮,“我就知道得有这东西。我家没豆面和玉米面,拿钱买成吗?”
“不成。”王然摇头,有些为难,“换杂面老三能理解,卖钱有,有点不大好。”
那人也觉得不大好,被人知道了还是投机倒把,“听你婆婆说那边是部队,所有人住一块,连种菜的地方都没有?要不,我再添点,咋样?”冲王然努一下嘴。
王然想想,“也行。”
“我回去拿了。”五十来岁的女人抱着挂面就走。
十来分钟,又拎着一小包东西回来。
李玲的小女儿才十一,还有些小孩心性,见状就忍不住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些干木耳干蘑菇干豇豆干茄子片,顿时嫌弃的撇嘴,“你就拿这些跟我们换?”
当然还有钱。但不能让孩子知道,一秃噜嘴说出来,传到谁耳朵里都不好听。
要换东西的人道:“你个小丫头知道啥。我们用清水煮肯定不好吃。你小叔小婶有钱,买几个猪蹄或者一副猪下水,多放点酱油,跟这些东西一炖,美着呢。”
小姑娘不禁转向她娘。
“你有空你做。”李玲道。
小姑娘不会做,更不知道去哪儿买猪下水。对老百姓来说,天大地大都没田里的庄稼大,不看着粮食入粮仓,就是村里的懒汉也没心思干别的,李玲自然也没空。
这个道理三岁大的孩子都懂。小姑娘不敢闹。李玲道,“她就跟你大伯母换一瓶,不和咱们换,回头我拆一瓶,让你们几个尝尝味儿。”
小姑娘忙问:“真的?”李玲点一下头,小姑娘就往外跑,迫不及待地告诉哥哥姐姐们这一好消息。
那人见孩子出去,立即把钱给王然。
王然和李玲又把她们存的干菜拿出来,用顾承礼装挂面的袋子装大半袋,就在家等顾承礼。
没人得空送顾承礼,顾承礼要走着去坐公交车,所以也没在地里耽搁太久。村里人陆续上工的时候,顾承礼就走了。
挂面没了,几瓶麦乳精虽然不便宜,但也不值得仨孩子在家盯着,王然和李玲在瓶子外面裹几张纸,往锅底下草木灰里一塞,就锁上门下地。
她们前脚出门,院里就多出一人。
女人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扎着两个麻花辫,长相清秀,可那神色很是刻薄。不是顾绒花又是哪个。
顾金柱家的堂屋和厨房中间有个小胡同,墙高不过一米五,顾绒花就是从这里翻进来的。经钱绿柳指点,顾绒花已会摘门。三两下把木门摘掉,顾绒花进去好一通翻找,不但没找到一分钱,一根面条,连剩菜剩饭也没找到。
倒是在橱柜里找到半框馒头,但全掺了玉米面和高粱面,还是杂面多白面少的那种。顾绒花嫌弃的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以至于气得连门都没安回去。
饶是王然和李玲有心里准备,傍晚归家看到堂屋门敞开,衣服被子乱成团,也险些气晕过去,当即就让顾金柱给顾承礼写信。
顾金柱不识字,就让他大儿子写。
十七岁的少年看到这一幕也气得不轻,“给小叔写信有啥用?”
“告诉她你奶奶和你姑干的好事,她俩以后死在屋里都没人问!”王然气得咬牙切齿。
顾金柱不禁皱眉,“说啥死不死的,东西不是没丢吗。”
“这是东西的事吗?”王然瞪着眼问,“这是明抢!”指着满床衣物,“你娘没把你当成丫鬟使,你是无所谓。”转向顾银柱,“我今天就把话搁这儿,以后她死了,你和你大哥谁爱去谁去,别想我们去,更别想老三跟如意去。我拿老三那么多钱,我是没脸叫他们回来给那个老女人送终。”
李玲接道:“我也没脸叫人家回来出一份棺材钱。”
王然的大儿子看看满腔怒火的娘,又看看一脸尴尬加心虚的爹,“信写还是不写啊?”
“写!”王然一锤定音。
顾金柱张了张口,“这事又不是娘干的。”
顾银柱闻言连连点头,“她一直在地里没回来过,是绒花干的。”
钱绿柳固然疼顾绒花,也没怎么亏待过顾金柱和顾银柱,让他俩不给亲娘养老送终,哥俩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也怕人戳脊梁骨。
王然顾不上洗手,东西给她闺女就冲着钱绿柳那边说,“不是她也是她教唆的。”
“你小点声。”顾金柱连忙说。
王然也不想前后邻居看热闹,“小声也行,明儿就把顾绒花嫁了。”
“嫁,嫁掉?”顾金柱愣了一瞬,“给,给绒花找对象?”这事可比不让他们认亲娘还难办。
王然转向他,小声问,“咋了,不舍得?”
“咋可能。”只剩钱绿柳一个人,钱绿柳干坏事之前都得掂量掂量,因为连个帮她找村长“主持公道”的人都没有,“是她看得上的人看不上她,看得上她的人她看不上。总不能把她绑起来送过去吧。”
顾银柱点头,“她先前那个丈夫后来又娶一个,人家孩子都满月了,绒花再说人家不行都没用。她又不愿意当后娘,像模像样的人家谁娶她啊。”
王然认真想想,不得不承认兄弟二人说的都对。
李玲道:“就算老实本分的正经人家要她也不能嫁,不是祸害人吗。”
“啥意思?”顾金柱怀疑听错了。
顾承礼也怀疑他看错了。
翌日上午,顾承礼到家门口,就看到姚大姐抱着大孙女,一脸喜色的推开邹副师长家的门。顾承礼第一反应是揉揉眼角,姚大姐热络的声音传入耳中,“老梅,在家呢?”
今天正好是周日,沈如意在院里洗衣服,大门都没关,顾承礼进去,顾不上放行李就问:“我不在的这几天出什么事了?”
啪嗒一声,沈如意手里的衣服掉地上,“你你啥时候回来的?”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顾承礼:“刚回来。不是跟你说过,来回三天吗。”
“哦,对,我去给你弄热水,赶紧洗洗。等一下,你刚才问什么?”沈如意停下。
顾承礼捡起衣服扔水盆里,示意沈如意去厨房。
沈如意拿着洗脸盆进去,顾承礼就说:“我刚才看到姚大姐去他们家,好像还挺高兴。”朝西边努一下嘴,“姚大姐不是都懒得搭理她吗。什么情况?”
第67章 苦梅久矣
沈如意豁然开朗,“你说这事?这事说来话长。是我现在说,还是你洗好澡身上舒服了再说?”
顾承礼走之前挤兑了梅碧姝一通,很担心梅碧姝给沈如意添堵,“长话短说。”
“他们家老三偷偷摸摸处个对象,因为梅碧姝分了,女方一家嫌她事逼。分的时候他们家老三谁都没说,梅碧姝也不知道内情。前几天你挤兑梅碧姝,梅碧姝让邹副师长给她做主的时候,他们家老三嫌她又没事找事才把此事说出来。
“梅碧姝就在家里大哭大叫,她的命怎么那么苦之类的。姚大姐不好装不知道就劝她别哭了,话赶话答应帮他们家老三找对象。”沈如意见顾承礼全身上下写满“不信”,忍不住乐了,“姚大姐觉得把老实孩子介绍给她当儿媳妇,是害了人家姑娘,就帮她找了个厉害的亲家。现在明白了吗?顾团长。”
顾团长明白了,但越发不信,“即便如此姚大姐也不可能全身都洋溢着喜悦。”
“怎么不可能?常言道,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给人介绍对象这是多么大的福报。”沈如意半真半假道,“我要有机会我也高兴。”
顾团长瞥她一眼,“我就听你瞎扯。”端着热水出去洗澡。
沈如意又兑满满一钢筋锅凉水,跟过去给他找换洗衣服,“我要说姚大姐高兴是因为这事要成了,梅碧姝能被收拾的跟鹌鹑似的,你信吗?”
“你要是这样说还有点可能。”顾承礼说着,往西看一眼,“可姚大姐不是这种人啊。”
沈如意:“那要是整个大院苦梅久矣呢?”
“不可能吧。”顾承礼停下脱衣,“她不是专注给你添堵,还给别人添堵?”
有没有添堵沈如意不清楚,但她至今仍然记得第一次跟梅碧姝起冲突杨红梅劝她时顺嘴说的话,梅碧姝说话一贯的阴阳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