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老师这一生没有儿女,但是我们所有从凉村走出去的孩子,就是她的儿女。”
“当年如果没有她的培养,就没有如今的我们。岑老师真正改变了我们凉山所有孩子的命运。她对我的教育启迪, 影响我的一生。”
台下。
一名穿着中山服的男人坐着,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他看着荧幕上绰约多姿的女人,神色向往。
这人是单书记。
他到最后也没将心底的心意说出来。
所有的爱恋都化为了遗憾,但他不后悔和岑渺成为并肩作战的战友。
旁边,又坐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她的背已经弯曲,努力睁着眼,想要看清岑渺的脸。
这人是杨萍。
她是单嘉旭的母亲,当年单嘉旭执意进山区扶贫,和家里闹了好一阵子。
杨萍自从知道岑渺救了单嘉旭的事情后,多年来一直很感激岑渺,也非常庆幸,她没有为难那群孩子。
因为,如果不是因为救她儿子。
岑渺也不会迟到。
不远处的商厦。
有一对年轻的情侣闹别扭。
一个高大帅气的年轻男孩,手上捧着两桶爆米花,“我说罗小芳,你能不能快一点,电影都播了十分钟了,你怎么才到?”
男孩虽然抱怨,但看着女孩的眼睛都藏着爱恋。
女孩哼了一声,忽然,她停下脚步,声音闷闷的。
“诶,最近我总做一个梦,梦里我是一个山区的校长,你呢去打战啦!丢下刚成婚的我,让我等了你一辈子!”
男孩见女孩不开心,赶紧搂着她安慰:“别想那么多,梦里都是假的。”
“什么假的嘛!”女孩眼睛迅速泛红,梦里那种苦等爱人,那种等到白头都盼了一场空的痛,只有她才体会到,“搞不好那就是我的前世,我等你那么久,现在换你等我怎么了!”
“好好好。”年轻男孩耐心哄着小女孩,捏了捏她的鼻子,“那看完电影,我带你去吃冰淇淋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女孩脸上重新扬起笑意,挽上男孩的手。
她看着不远处吃肯德基的小孩,想起梦里经历的事情,不由感慨。
“新时代真好,没有战乱,没有饥荒,也没有贫苦。”
两人相视一笑。
一阵风吹过,将一片泛黄的叶子带至空中。
*
*
*
1976年。
北方一个小村庄。
放工的路上,几名知青背着筐子下工,他们看着穿的花枝招展,站在知青院里的少女,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嫌弃。
知青队长放下锄头,瞪了后面几人,才朝少女走了过去,朝她碗里瞅了一眼,露出了然的笑。
“岑妹子啊,你这是又给向东送吃的来呢?”
少女穿着条花裙,长秀发编成了一个辫子垂在胸前,冰肌玉骨,皮肤嫩的压根就不像是乡下人。
可惜了。
队长抬头看着少女,按理来说,这模子长得也不差,就是个也太高了。
身高八尺,好家伙,一个女孩长得比男人还要高,谁敢娶回家?
岑渺眨了眨眼睛,低头看着身旁还没到她肩膀的队长,理了一下思绪。
队长见岑渺没说话,以为她是又难过了,好心安慰:“向东他昨天不是弄伤腿了么?今天在卧床休息,估计是还没起来。”
岑渺看着紧闭的木门上,贴着的一张纸,上面写着几个鲜红的大字。
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
她目光严肃,没有说话。
但脑海里源源不断的记忆告诉她,她好像又....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又?
她眨了眨眼睛。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又。
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岑渺,她今年16岁,是这个村村长的小女儿,读完初中,原主就回到家里,恰好碰到一批新知青分配到她们村上。
那天,原主跟着去看热闹。
这一看,就看上了知青里的周向东。
原主为了讨好周向东,不仅让村长安排了一间最好的屋子,还隔三差五就给周向东送些好东西补补身子。
奈何,周向东根本就不喜欢原主,但却对原主送来的东西来者不拒,不仅如此,他还经常把原主送的东西留下,送到不远处的女知青院。
有人将这个消息告诉原主,原主除了难受也没办法阻止,毕竟在原主认知里,她长得太高,就像个异类,周向东不讨厌她,还愿意和她做朋友,就足够让原主感激涕零。
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们。
原主不管,义无反顾地等,这一等,后来还真让她给等着了,周向东最终娶了原主。但好景不长,随着高考被恢复,周向东也回到了城里,他将原主丢在了乡下,和知青女主重修旧好。
原主这个女炮灰就此下线。
周向东却回到城里,越过越好,他趁着改革开放下了海,赚钱以后还广开后宫,收罗了各色美女。
“谁啊。”
这时。
木门吱呀的一声被推开。
门里,周向东走出来,他身上穿着一件光鲜雪白的的确良衬衣,打了打哈欠,睁开眼扫了一眼岑渺。
见岑渺的个完全挡住了他,周向东眼底露出厌恶。
知青队长看着周向东身上的的确良,有些羡慕。
这年头,的确良可是稀罕物。
他们知青都穿着打补丁的旧衣服,就这周向东命好。
知青院里的人,可老早就听周向东吹嘘。
这件的确良,可是岑渺哄了好久她村长爹,才拿着布票去镇上供销社买的,布料买回来后,岑渺不合眼,整整手缝了一夜,第二日就送到了周向东手上。
“人大妹子在门口等你半天,怎么不开门呢?”
周向东掏了掏耳朵:“没听见。”
周向东是真没听见,他昨晚去找陈淑娟,和她聊了很晚,原本想着还能摸个小手,可惜,啥都没干着。
他看向岑渺手里的碗,眼睛亮了亮。
只见岑渺拿着的碗里,一碗糖水泡着两颗溏心蛋。
“渺渺,今天你又给我带好吃的了?”
说着,周向东就要去拿岑渺的碗,却被岑渺侧着身躲开。
周向东这人,不仅皮相长得好,嘴还特会说话。
原主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平日里就没人愿意和她做朋友,除了家里人,谁能像周向东这么热乎地喊她?
若是往常,原主一定会高高兴兴地就将手里的碗递出去。
可今日。
岑渺低头,看着只到她肩膀的周向东,面无表情道:“这东西不是给你吃的。”
周向东笑容僵住:“渺渺别和我开玩笑,平日里你到我这都会给我送吃的,难道是我刚刚起晚了你生气?”
岑渺看着远方快落下山头的夕阳,扯了笑:“那你确实起得有点晚。”
这话一出。
两个平日里和周向东不对付的知青,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晚啥呢,这不太阳刚落山,一天才刚开始呢!”
“就是,向东,你还是再回去睡睡,起太早伤身!”
周向东脸都黑了,眉头紧皱,愤愤不平道:“你是不是嫉妒啊,我锄头挖到脚,受的工伤,这是队长特意批的假!”
岑渺懒得理会他,抱着碗转身要走。
周向东看着那滑溜溜的糖水蛋要跑了,连忙拦着:“渺渺,你千万别误会我,我不是故意不理你。”
岑渺眉梢微挑,盯着周向东道:“这糖水你想喝?”
这话问的直白。
周向东嘴硬:“不是,我只是担心渺渺你误会。”
这几日,院里吃的都是些野菜,周向东肚里没见一点油腥子,他看着那碗里滑嫩的蛋,肚子不由叫了一声。
声音响亮,站得不远的人都听到了。
周向东脸刷地红起来。
面上虽然窘迫,但内心得意。
往日岑渺最见不得他受苦,这碗溏心蛋,她一定会留下。
一个知青推着另一个知青进屋,“走走走,不走你还留在这看周向东炫耀呢?”
他们都清楚。
岑渺对周向东那是掏心挖肺的好。
今天这一出,指不定是岑渺故意气着周向东,好让周向东多看她两眼。
谁知,一知青拉了拉他衣服,目瞪口呆地指着前方。
那人眼神顺着看了过去。
只见岑渺慢悠悠地端着碗,一口一口,当着周向东将一碗糖心蛋吃了干净,最后还不忘低头冲周向东笑笑。
“你不知道,我这两日积食,非得端着碗走一走才吃得下,这恰好,又当着你的面,最吃得进。”
顿时。
周向东面色黢黑。
岑渺不再理他,转身就走,她将碗放在臂弯里夹着,原主的记忆太憋屈了,她继承了记忆,自然也继承了那份憋屈。
刚刚看着周向东吃瘪的样子,简直神清气爽!
路过一棵杨树时,岑渺顺便抬手摘了一片叶子,拇指捏着嫩绿的叶子,揉了揉。
“看来,长得高也有好处啊。”
这时。
一个头戴着草帽,裤管挽上小腿,一腿泥巴的青年,急匆匆冲了过来,拉着岑渺的手就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