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说道:
“别看了。丫鬟问完会自己回来的。”
蔡氏收回目光,将粥碗递给曹氏, 说道:
“母亲, 我是担心啊。昨日您也看到了,陛下与郬姐儿的关系……若是陛下昨夜留宿在将军府中, 那传出去得多难听啊?”
曹氏是个老菩萨,她本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小姐, 只不过是修的好, 年轻时嫁了个男人, 生了几个儿子, 其中一个儿子是武曲星下凡,生生把谢家这么一个普通军户人家, 壮大成如今的局面。
还给她这个对国家没半点功绩的女人请了诰命,娶了郡王爷的女儿回来当婆娘……
曹氏已经没什么遗憾的了。
就算儿媳强势些也没什么,这么大个家业全靠她一个人打理, 不强势的话哪儿镇得住,因此平日里曹氏都听蔡氏的, 儿媳妇说什么, 她就听什么,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婆媳关系融洽的主要原因。
“也没什么的。她和陛下本就在宫里……做过夫妻, 如今多睡一晚, 少睡一晚又有什么区别。你别太敏感了。”曹氏劝说道。
蔡氏被曹氏这凡事都和稀泥的性子实在不喜, 偏偏她是婆母, 得罪不起,有些道理也不能明着说出来,可即便她不说, 蔡氏觉得婆母也该懂她的意思。
“从前是从前,在宫里她是假扮的苒姐儿,又不是真的。我是怕她用些什么狐媚子的手段,把陛下勾得云里雾里,做出些不合时宜之事。”蔡氏说。
曹氏喝着粥,吃了口咸菜,说:
“有什么不合时宜的。便是陛下要再招她入宫也没什么,反正她也姓谢……”
曹氏的话没说完,就收到来自蔡氏的凝视,果断改了口,说道:
“不会的。陛下与她不会做什么不合时宜的事。哎,你尝尝这小菜,鲜的哟……”
蔡氏长叹,调羹在粥碗里舀来舀去,就是不往嘴里送,曹氏不敢说话,兀自吃饭。
忽然,蔡氏将碗筷往桌上一拍: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得想个办法……”
曹氏不懂:“想什么办法?”
蔡氏很快做出决定,对曹氏说:
“郬姐儿年岁不小了,至今还未有着落,这么单着总不是事儿,凭的叫人惦记不说,还可能坏了家里姑娘们的名声。”
曹氏知道她的意图,劝道:
“你不会是想给郬姐儿找人家吧?哎哟,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昨儿那丫头回来时的凶相你没瞧见吗?”
蔡氏听不进曹氏的话,满心满眼都觉得这个主意好。
“凶点怕什么,她凶咱们就给她找个更凶的,让他们凶到一处去。”
蔡氏又开始打她的如意算盘,曹氏真心觉得她在作死,儿媳妇就是日子过得太顺了,一辈子没吃过苦,最大的烦心事就是丈夫和她不亲近,可丈夫再不与她亲近,婚后也没纳过妾,单单这一点就比京中那些个公侯王爵们不知好多少。
所以,蔡氏的眼中看不到别人的难处,别人的苦,她的眼睛始终盯着的就是自己身边的一亩三分地,想的是她自己所想,看得是她自己想看,以至于已经养出了个与人私奔的女儿,她都不承认自己教育有问题。
有她这个母亲凡事兜底,谢苒即便做了错事,也没有过诚心悔改的时候。
曹氏有心教蔡氏,可也得蔡氏听得进她说话呀。
在蔡氏眼中,曹氏就是个乡下来的命好老太太,就跟普通的乡下老太一样没见识,目光短浅,跟她这种在京城中金尊玉贵着长大的高门小姐可不能比,哪里听得进曹氏的话,说多了她还得怪曹氏多嘴呢。
曹氏又一次在蔡氏面前闭了嘴,反正她说什么都没用,不如不说,还不讨嫌。
蔡氏心里有了主意,胃口终于好点了,喝了口粥后,对曹氏吩咐:
“母亲用过早膳,替我跑一趟信国公府可好?”
曹氏不解:“去那里作甚?”
蔡氏说:“信国公夫人昨日说了,她家老太太身子不爽利,昨日您大寿,她原本也想过来,却过不来,您去她府上看看她,说几句话。”
曹氏了然点头:“哦,是这样。说了话然后呢?”
蔡氏低声教她:
“您与信国公府老夫人说话的时候,信国公夫人定然是在旁的,听她说,她家大郎今日回府,要住上两日,您瞧着时机装个不舒服什么的,派人回来传话,我叫苒姐儿去国公府接您。”
话说到这里,曹氏就有点明白蔡氏的意思了:
“你想撮合苒姐儿和符大郎?”
蔡氏得意点头。
曹氏却有点担心:“哟,我可听说符大郎以前跟武定侯府的小姐口头定过亲,后来那小姐没了,他便心如止水,再也不愿与人谈婚论嫁了,苒姐儿……能行吗?”
自己的女儿被质疑,蔡氏不高兴了。
“咱家苒姐儿要家世有家世,要身段有身段,难道还配不上个符大郎?”
“不是。”曹氏赶忙解释,可蔡氏并不给她机会:
“行了。您别问那么多,尽管按照我的吩咐去做,符大郎和苒姐儿能不能看对眼,是他们的事儿,咱们只是背地里稍微的撮合一下,不妨事的。”
她都这么说了,曹氏还能怎么着,吃完了早饭替她办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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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延东将手边的案子全都了结后,决定回家小住几日,陪陪父母兄弟。
他从大理寺出来,绕道去了一趟长安街,打算买一些母亲爱吃的点心一并带回去,毕竟他已经好长时间没在家里住,母亲对他颇有微词。
骑马来到五香斋,这里做的桃花酥和荷叶饼很不错,就是要来得巧,要不然就得等。
符延东来的时候,刚卖掉一批,他便只能坐在五香斋外面的茶寮里喝茶等候。
他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身边人都劝他找个伴儿,可这么多年的习惯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改的,当年武定侯府被破,顾家女眷抓了一半,死了一半,与他有婚约的顾家小姐便在死了的那一半中,名节是保住了,人的命也没了。
合该他们没缘分,如今就连顾小姐唯一送给他的那条五色绳也不知去向,看来是老天爷在提醒他,往事已逝不可追,该断就该断了。
“客官,您的荷花饼做好了。”店里伙计喊了一嗓子,符延东便起身去拿。
起身的时候没注意后头有人,胳膊被人撞了一下,符延东下意识伸手去扶那人,没想到那人下盘挺稳,有点身手,没要他扶就摆摆手走了。
符延东原本没在意,可当他掏钱付账,看见自己的新荷包时才猛然想起刚才那人摆手的时候,手里那个玄色底金钱纹的荷包非常眼熟。
好像正是他在徐州界的客船上丢的那只。
而刚才他撞到的那个人也有点熟悉,符延东想起来,正是那天女扮男装的家伙!
符延东慌忙追了上去,五香斋的伙计跟在后面直喊:
“客观!您的饼!”
符延东跟着那人行走的方向一路往前寻找,可大街上人来人往,巷子多如梳齿,哪里还有那个人的踪影。
第145章
符延东在集市上转了两圈也没找到人, 但他自己随身了好几年的荷包是绝对不会看错的,还有那女人的侧脸和背影……
那艘客船本就是到直隶港的,直隶港离京城百里, 所以她会出现在京城也不奇怪。
就刚才的一瞥来看, 符延东发现她还真是乐此不疲的女扮男装。
找不到人他也没办法,回到五香斋拿了酥饼回府。
国公府门房瞧见他回来, 赶忙迎上去帮着牵马,殷勤伺候:
“大郎回来啦。可在外好些天了。”
符延东拎着酥饼, 将马缰抛给门房的人。
见家门口还停着一辆马车, 符延东问:“家中有客人?”
门房回道:“是, 镇国将军府的老夫人来访。”
符延东点头知晓, 指着马鞍上的包袱说:
“包袱里有些江南的东西,你拿去给刘伯, 让他给大伙儿分分。”
符家大郎虽然是个不苟言笑的,但家里仆人们对他都很敬重,一是因为他本身优秀, 二是因为他心思细腻,哪怕是对再普通的人也一视同仁。
“哎, 谢过大郎。”
门房的人接过马缰对符延东行礼道谢。
符延东拎着东西进门, 没回自己院子, 而是直奔母亲的院落, 谁料母亲不在, 丫鬟告诉符延东, 这些时日老夫人身子有些不爽利, 夫人便日日在那侍疾。
符延东没多想,直接往老夫人院子里去,谁知半路遇到了正好出来的母亲, 符延东行礼问安后说:
“母亲去厨房便是,我去看看祖母。”
说完便要走,被信国公夫人拉住:“且等等,你就这身去见你祖母吗?”
符延东身上穿的是大理寺的官服,自觉没什么不妥:
“这身干净的,早上刚换。”
国公夫人拦着他,对儿子这不修边幅的样子很是无奈:
“你这衣服带煞气,祖母身体不好,你别再穿这身冲撞了她。听话,回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再去你祖母处请安。”
符延东被亲妈推着往自己的院子赶,忍不住抱怨:
“衣服而已,带什么煞气,我要不要进门跨火盆,洗澡擦柚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