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北辽那些勇士的体格,二十七个人像山一样占据了大半斗兽场的场地,就算是第一轮上场对朕,礼朝这些年轻的后生们都未必能赢,何况是现在这种强弩之末的情况。
他们竟然想用两个人对战二十七个!
异想天开!
找死!
各种想法在众人的脑中不断闪过,那些原本坐在坐席上等待结果的诸国使臣们此时也纷纷围到栏杆边上,想更清楚的看看斗兽场中那两个不知死活的礼朝护卫怎么惨死。
但很快的,他们发现自己好像想错了。
礼朝的那两个护卫在这一刻仿佛成了同一个人,两人动作配合度极高,杀人的动作和方向就像是彼此腹中的蛔虫一般,丝毫没有接不上或掉链子的情况。
而斗兽场中,北辽的勇士有二十七个,个个五大三粗,壮硕如山,可因为聚在一起体积过于庞大,这二十七个勇士根本没有办法同时对两个人下手,这样一来,北辽勇士团的战力就瞬间被削去了一大半。
谢郬和高瑨互相配合着,谢郬打头阵,利用轻灵巧妙的轻功,吸引要攻击的对象,不过谢郬的假动作非常多,有时候对方觉得她马上要攻击自己了,谢郬却又忽然改变了目标,而最可怕的是,无论她怎么天马行空的改换目标,她身后那个剑法凌厉,掌法狠辣的人都能跟上她的思路。
两人用的全都是一招毙命的招式,专攻要害,手起刀落,不带半分犹豫。
这种配合无间的打法堪比人剑合一,杀伤力巨大。
于是打着打着,斗兽场上北辽的二十七个勇士,一批一批的倒下,两人从头到脚都被血染红,不过亲眼目睹过这一场令人战斗的人都知道,他们身上的血大多都是别人的。
等到北辽最后一个勇士倒在他们面前,两人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打斗动作,完全发软脱力,依偎着坐下。
这逆天的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想。
礼朝随随便便的使臣护卫队都是这种以一挡百的高水准吗?
他们用仅有的二十七个普通护卫,对战了八个国家,两百多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勇士,最后居然还赢了!
礼朝……这么强的吗?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内心是震撼的,不仅仅是对这二十七人的使团护卫队震惊,更加让他们震惊的是和礼朝整体实力的差距。
有那想得深远些的人已经开始后怕了。
幸好礼朝的护卫队赢了,如果打到最后一局,他们被北辽的勇士团干掉了,等到这个消息传回礼朝,礼朝皇帝派出强兵讨伐的话可如何是好。
毕竟他们可是连普通的使臣护卫队都这么厉害,正经的军队岂非更加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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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兽场上的结果出来之后,很快被送到宴会殿中。
北辽汗王身体不济,没有去斗兽场观战,而是回后宫休息,等结果出来后再行出面。
倒是隋、汪两位大人率先得知结果。
传话的北辽宫人简短的一句‘你们赢了’,就把隋、汪两位大人弄得喜极而泣,情不自禁抱在了一起痛哭流涕。
传话的北辽宫人觉得他们太夸张了,然他们不懂隋、汪两位大人此时的心情——
总算陛下没出意外,他们俩的命也能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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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辽汗王得知结果后,再出现在大殿时脸色是铁青的。
尤其看向脸色同样铁青的拓跋钊时,简直要把‘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的表情宣之于口了。
诸国使臣浩浩汤汤的归位,但比起前往斗兽场时的意气风发,此时的他们犹如被霜打的茄子,再也抬不起头。
高玥被人从笼子里放出来,带到大殿之上。
他漫不经心的向礼朝使团的方向扫过一眼,没看见在斗兽场中拼杀的那些护卫,只有两个之前慷慨激昂说话的文官。
按照先前的规定,汗王亲口承诺,只要礼朝的护卫团能在斗兽场中斗胜了八国,这位礼朝的质子就归还给他们。
不等隋、汪两位大人提及此事,拓跋钊便率先上前对汗王回禀:
“大王,此子万万不可归还礼朝。”
诸国使臣中有人听到拓跋钊此言便发出一声嗤笑,不用开口说话,凭一声笑就能让人明白有多不齿拓跋钊这番毫无信用,出尔反尔的行径。
汗王今天算是丢脸丢到家了。
拓跋钊再三和他保证,一定会将在礼朝那儿失去的面子讨回,还说礼朝的质子如今已经被他收为己用,愿意配合他们将礼朝使臣团一网打尽。
可现在看来,这一切保证都只是个笑话。
汗王当然也不像归还礼朝质子,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么多只耳朵听着,他一把年纪了,要脸,终究做不到像拓跋钊那样连出尔反尔都很坦荡。
“大王,人贵重信。若连君言都不可信,又如何叫人信其他?”拓跋延上前劝说。
拓跋钊立刻攻击:“大王,您看见了吗?六弟处处维护礼朝,定是与那礼朝皇帝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协议,他此举与通敌卖国,又有何异?”
“二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汗王看着跪在地上争辩的两个儿子,长叹一声,将注意力放到低头不语的高玥身上。
“礼朝质子抬起头来。你且说说,今次可愿随礼朝使团回归?想好了再说。”
汗王不能自己收回成命,只能用威胁的口吻逼迫高玥自行留下。
反正老二都说了,这质子如今已被他收服,早就歇了回礼朝的心,要不然他也不会肯配合老二做诱饵,诱骗礼朝使臣团为他而战。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高玥身上。
“我不知道,二皇子让我刺杀汗王和六皇子!我不知道——我什么不知道——呀——”
状似疯魔的喊出这么一句话后,高玥忽然抬起右手,左手按下机关,将他绑在右手手腕上的箭弩射向跪在他左侧的拓跋延……
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的,他的袖箭只是扎在拓跋延的腿上,然后第二支箭,便直接射向王座上的汗王。
吓得汗王瞪大了双眼,直接从王座上跌坐。
拓跋延见状,赶忙拖着自己受伤的大腿,大张双臂挡在汗王面前,对高玥斥道:
“不可!”
但高玥却不听他的,右手袖箭依旧射出,但准头却不怎么样,没能射到拓跋延身后的汗王,却把拓跋延手臂上又擦出一道伤口。
当高玥被北辽的皇宫护卫按押在地,他在拓跋延一脸震惊的目光中,嘴角勾起一抹怪异的笑。
拓跋延看到他的笑,顿时就明白了高玥这么做的理由。
因为拓跋延从礼朝被平平安安,风风光光的送回北辽之后,北辽皇城内外就在传他里通外国之事。
高玥假意投诚拓跋钊,配合他演了这么一出戏,所有人都以为斗兽场是重头戏,但实际上对于高玥而言,他对礼朝护卫队能不能赢,能不能带他回礼朝,一点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能够自然而然走到汗王面前演一场假意刺杀。
这才是他计划种的重头戏。
高玥用了最极端的自爆方式……帮拓跋延洗脱嫌疑。
第129章
拓跋延的母亲是个舞姬, 在汗王众多妃嫔中甚至连个妾都算不上。
因为身份地位太低,所以即便她给汗王生下两位皇子,位份仍旧低贱, 拓跋延小时候不明白, 为什么他跟弟弟,明明也是父汗的孩子, 可其他人却从不尊敬他们,甚至连父汗对他们都不闻不问。
直到有一天, 太后忽然想起两个皇孙不能一直养在出身低贱的舞姬身边, 便命人给拓跋延的母亲灌下一杯毒酒。
那年他七岁, 弟弟四岁。
明明他自己还对世事懵懂无知, 却已经知道死命用手捂住弟弟的眼睛,不让他看, 可这样一来,拓跋延自己的眼睛就捂不住了,他就那么亲眼看着母亲在他面前毒发, 七孔流血,暴毙而亡。
母亲死不瞑目的样子, 永永远远印刻在拓跋延的脑中。
他和弟弟被带进王庭, 安排在一座小宫殿里, 他们安分守己, 每天吃着被奴仆们克扣过的饭菜, 身上的衣服总要穿到实在遮不住手脚, 伺候的宫人才会帮他们换。
可饶是他们兄弟俩过得这般谨小慎微, 弟弟却还是因为不小心抹了后宫刘美人养的一只波斯猫而被刘美人抓住教训。
拓跋延给刘美人磕了无数个头,把额头都磕得出血了,刘美人才肯把弟弟放了, 大概是因为惊吓过度,弟弟当天下午便发了高热,拓跋延跑到太后宫里求救,可传话的宫人们不把他当回事,一句太后在午休就把他隔绝在太后宫外。
拓跋延跪在太后宫外等了一个时辰,也没有人理他。
他回去之后,对高热不止的弟弟手足无措,除了抱着呢喃不止的他,听他神志不清的喊着哥哥。
拓跋延抱着弟弟哭,那个时候他好希望能有个强大的人来帮帮他们。
可谁会来帮他们?没有!
而那个时候拓跋延还不知道,他抱着弟弟的那天晚上,是他最后一次听到弟弟的声音。
拓跋延的弟弟死了,小小的、冰冷的身体被宫人们强行抱走,小手从宫人的腋下掉出,随着宫人行走的幅度无力的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