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裴景彦示意了下。
韶音犹豫了下,福了福身:“是,二爷。”
拿起筷子,闷头扒饭。
她吃得规矩,并不把筷子往他这边伸,偏又没那么拘束,不知道吃两筷子就算了。她将面前的几个菜,挟了一筷子又一筷子,汤羹也吃了两碗。
裴景彦渐渐有些好笑,又因为喝了酒,此刻酒意微醺,倒有心情调笑起来:“传出去了,还当我裴家苛待下人,饭都不给吃饱。”
韶音听闻,筷子顿在了半空。抬眼看了他一眼,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夹菜。
“逗你的。”裴景彦拿起酒杯,冲她示意了下,“吃吧。”
韶音吃了个十分饱。
放下筷子,站起身来,福了一福:“谢二爷体恤。”
“就你还算个实诚人。”裴景彦这会儿喝得有些多了,往日的克制也松了许多,看向她问:“你说句实话,我对你们二奶奶,当真很好吗?”
这让韶音怎么说呢?
她真实的想法是,他对人好个屁!
苏浅灵为什么作?诚然,她天性敏感,这是主因。但是,如果没有他一次次诱发,她会发作吗?
他明知道她介意什么,为何不注意一些?譬如剧本上,他调笑流音,“摧花圣手”“不会叫你们奶奶卖了你的”,这话是没什么,但苏浅灵不是敏感吗?
但凡他注意一些,也不会让苏浅灵总是不安、跟他吵了。他只知道嘴上说些“我爱你”“只爱你”的话,然后怪苏浅灵不相信他。
谁会信他啊?
要么,他就别天天跟人说“我爱你”“只爱你”“再没有旁人”的话。要么,他就注意一些,将争执扼杀在摇篮里。
“是很好的。”然而,她嘴上却道。
她是不会劝他们的。他们一个不走心,一个小心眼,还都爱牵扯旁人,拉别人下水。随他们闹成什么样,闹得越狠,她看戏越痛快呢。
“那你觉得,她待我如何?”半晌,裴景彦幽幽地问了一句。
韶音想也不想就回答说:“二奶奶待您也是一颗真心,再无可挑剔的。”
裴景彦嘲弄地笑了,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待她是好的。
她待他也是好的。
见了鬼!
“啪!”他重重搁下酒杯,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往里去了。
韶音目送他进去,然后叫下人进来收拾碗碟。
那边,苏浅灵也没有睡。
她睁开眼闭上眼,眼前都是丈夫拉着婢女离去的一幕,总担心他们当真发生什么。
她叫了丁香进来,哑声说道:“去问问,那边要水没有?”
丁香担忧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头应道:“是,奶奶。”
书房那边没有要水。
但苏浅灵却并没有放下心。她忍不住想,流音那小蹄子,一定在诱惑二爷。这会儿还没成,可待会儿呢?二爷到现在都没撵她回来,莫非……
“再去瞧瞧,二爷歇下没有?”
不多时,下人回来道:“二爷要了一桌饭菜,刚刚用过,已经歇下了。”
这么晚了,他才用饭?苏浅灵冷不丁想道,莫不是给流音要的吧?那小蹄子似是没用晚饭。
这样想着,她心里翻江倒海起来。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定,忍不住想,他们在做什么?
“奶奶,歇息吧?”丁香劝道。
苏浅灵冷冷看过去,目光沉郁。
丁香忙低下头,不敢再说。
苏浅灵面色沉沉,抿紧嘴唇,目光闪动良久,终于还是下定决心。
“随我去二爷书房!”
第307章 牺牲品13 把门砸了!
韶音从灰灰口中得知了消息。
嘴角微微勾起, 有些玩味。
大晚上的,裴景彦喝了酒,已经睡下。苏浅灵带着人前来,将他从睡梦中吵醒……
“你不做点什么吗?”灰灰问道。
韶音并没有像裴景彦看到的那样, 蜷成一团, 鹌鹑似的窝在椅子上。她此刻坐在他的书桌后面, 靠着椅背,两腿搭在桌沿上, 双手交叠,置于腹上,懒洋洋地晃着脚尖:“不必。”
不必她做什么。
他们自己就会打起来。
灰灰一想, 也觉得如此。这两人很能闹,无风还要起三尺浪, 这会儿一个喝了酒, 一个大阵仗“捉奸”, 不打起来才怪!
它忍不住乐了, 就连不及格可能带来的后果都不能阻止它吃瓜看戏的兴奋。
苏浅灵带着丁香等人,一路前往书房方向。
黑夜里, 提了灯笼, 丫鬟、嬷嬷、小厮等跟随在前后。要说阵势,的确不小。
裴景彦对此一无所知。夜已经很深了, 将近子夜,他又喝了不少的酒, 此刻睡得沉沉的。
“砰砰砰。”
丁香接到苏浅灵授意, 上前拍门。
韶音在房里听见了,但她没有动。苏浅灵此刻的心情可不好,她巴巴地上前开门, 苏浅灵不会觉得她殷勤乖巧,说不定一怒之下给她一巴掌。
她才不去撞枪口。
缓缓下了椅子,慢慢走进内室,站在床前,弯腰下去,摇晃着裴景彦:“二爷,二爷。”
裴景彦睡得沉,但是被她推了好几下,还是醒了。睡得迷迷糊糊的男人,一时间没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这个丫鬟又怎么会在床前。
“二奶奶来了。”韶音提醒他道,声音里透着几分害怕,“二爷,您快起来吧。”
裴景彦一听,顿时忘了问她为何不开门。听着外面传来的不断的拍门声,意识清醒过来的同时,怒意紧接着涌上!
妻子这是做什么?!
她终于来找他,“表达真实想法”,裴景彦不仅不觉得高兴,反而很是愤怒。
她根本不相信他!
她对他,一点点信任都没有!认定了他会跟小丫鬟发生什么,才睡也睡不着,这么晚了来拍门!
“不开!”他怒道,躺平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昏暗的上空,怒意满胸。
韶音闻言,却更加慌张了,继续摇晃着他的胳膊:“不行的,二奶奶会误会的,您快起来吧!”
她声音里带着哭腔,显然吓得不行了。
裴景彦没觉得她在给妻子上眼药、暗中挑拨。妻子做得出将不喜欢的人嫁给傻子的事,哪里还用得着别人污蔑她?
“不起!”他冷冷道,高大的身躯任凭她如何晃动,也不动弹一分,“误会?她能误会什么?我倒要看看,她会误会什么!”
他这时已经彻底醒过来,想着妻子的来意,一阵阵心寒。
大晚上,带着人来“捉奸”,她是真的不要脸面了?为着多大的事,她就不要体面了?
不过是跟她赌气,扯了个小丫鬟在书房。她难道看不出来,他只是在跟她赌气?
心中不痛快,再听耳边传来的低低啜泣声,他皱起眉头,喝道:“哭什么?她能吃了你不成?”
韶音被他喝斥了一声,立刻止住了哭腔,吸了吸鼻子,小声说道:“奴婢很害怕。”
她很害怕。
她在这件事情当中,全然无辜,是被他强拉过来的,跟他什么也没有。但是此刻不开门,又显得说不清似的。
苏浅灵要发作她,难道有谁会护着她吗?她忍不住感到害怕。
裴景彦很快明白过来。他到底是个男人,一个颇具姿色的年轻貌美的女子在他面前哭泣,说着害怕的话,难免心软下来:“行了,这事与你无关,我保你无事。”
韶音顿时感激地道:“多谢二爷。”
她不再晃他了,站直身体,往门口看去:“二爷,我去开门吧?”
裴景彦经她一提,这才想起来,不禁问道:“你刚刚怎么不开?”
她既然早就醒了,听到拍门声,为何不去开门?
韶音有些羞愧,低下头,声若蚊蝇:“奴婢,奴婢不敢,害怕,害怕……”
裴景彦从没见过这么怂的下人。
活了二十五年,他一个也没见过,连她一半的都没见过。既觉得她软弱得卑下,叫人轻瞧,又有些新鲜,觉着别样的可爱。
“行了。”他道,坐起身来,“去开门吧。”
夜里寂静,妻子叫人在外头拍门,指不定传出多远去。丢人也不是丢的她自己,他也跟着没脸。
裴景彦冷静下来几分,便决定开门了。
他倒要瞧瞧,她是来做什么,要跟他说什么话,会跟他大吵大闹,还是跟他低头赔罪。
但不论是哪个,他都高兴不起来。他被她伤透了心,她闹也好,赔罪也好,都不是因为相信他,而是想要挽回他,让他不要宠别人。
心底隐隐涌出厌倦。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感到说不出的疲惫。
“把门给我砸了!”几乎就在韶音转身的同时,外面传来冷冷的一声。
裴景彦愕然,眼睛渐渐睁大,随即气笑了!
本来打算下床的他,这会儿再次躺了回去。想了想,不解恨,猛地坐起来,长臂一探,抓住了韶音的胳膊。
“啊!”韶音不提防,被拽得一个踉跄,身形往后面倒去。
裴景彦一把将她拽到床上,被子一抖,将她裹在里面。
“二爷……”
“噤声!”裴景彦喝道,目光看向门口,狭长眸中充满怒意,“不碰你,安静些,稍后配合我。否则,不用你二奶奶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