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唇微抿,神情透露出一点倔强。
赵渊辞看在眼里,更加不自在了,若是当年的他,一定会问她怎么了,为何看上去心情不佳?但今日不同以往,他不便再跟她走得过近。
装作没看出来的样子,他硬着头皮问道:“妹妹正欲回去么?那我不耽搁你了。”
不管她是不是,反正他着急回家去。他午时歇息的时间有限,此时多耽误一分,他跟妻子说话的时间便少一分。
他着急要走,几乎是迫不及待,仿佛她丝毫不值得他逗留。猛地一下,李雁回心头涌上酸楚,眼眶一下子模糊了:“表哥!”
这一声,直唤得赵渊辞头皮发麻,说不出的不自在涌遍全身。
汗毛都不自在,竖起又倒下,不知道怎么好。
他想回家去,跟妻子分享桃花饼。但是鞋底仿佛粘在地上,令他拔不动脚。
顿了顿,他低声问:“你怎么了?”
李雁回垂下头,一言不发,双肩轻轻颤栗,浑身透出濒临崩溃的脆弱之态。
赵渊辞更是拔不动脚了。心里挣扎一番,终是一声叹息,将手里的纸包交给随身小厮,交代道:“送回府里,跟夫人说,我有事绊住了,便不回去了。”
“是,老爷。”小厮接过,立即转身往外走去。
赵渊辞则跟在李雁回身后,走出酒楼,上了马车。
“X的!”灰灰爆出粗口,“他干什么呢?!”
韶音卧在榻上看话本,眉眼平静,听了它的汇报,没有丝毫触动。
“白同情他了!”灰灰直是快呕死了,气得掐住自己的脖子:“以后再同情他,我就是废物!辣鸡!我不配穿三千万星币的身躯!”
韶音翻动话本的动作一顿,问它道:“三千万星币?”
灰灰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三千!是三千星币!什么三千万?你想钱想疯了?我哪来的那么多星币?!”
韶音勾了勾唇角,轻轻地道:“哦。”
灰灰见她不信,顿时想要解释,但这时不解释才是最好的。定了定神,它装作没有这件事,重新提起赵渊辞,大骂起来:“他怎么能干这种事?真不是个人!”
“这有什么?”韶音淡淡说道,“他是个好人,李雁回毕竟是他表妹,他岂会看着表妹伤心,而不管不顾?”
好人?灰灰听着,却觉得更堵得慌了。
想骂什么,偏偏赵渊辞还当真是个好人。忍了忍,它不禁泄气道:“真烦人!”
太烦人了!
他就不担心韶音知道后,会感到难过?还是他觉得,只要韶音不知道,就没关系了?
可是,不论韶音会不会知道,他都不能做可能伤害她的事啊!
赵渊辞此刻坐在驶动的马车中,如坐针毡。
倘若是妻子见画中人,他必然会感到不悦。所以,他此刻所为,很是不妥。
但,表妹的状况太令人忧心了,他又无法放着不管。
“究竟发生何事?”他忍下不自在,出声问道。打算速战速决,尽快解决这场意外会面。
李雁回低泣一声,说道:“他蓄养外室!”
赵渊辞愕然,随即怒道:“岂有此理!他简直欺人太甚!”
第265章 男配的妻子16 本篇完。
李雁回掩面低泣, 不说话。
她其实不该跟表哥说这些丢脸的话,但她没有人可以说,别人知道了都会看她的笑话,至少表哥不会看她的笑话。
伤心低泣的模样, 落在赵渊辞眼中, 顿时气愤交加。倘若当真喜欢那女子, 周世子纳进府里也就是了,凭什么养在外头?也太不把妻子当回事了!
“你欲如何?”他忍着气问。
李雁回摇头。
不说话, 只是哭。
她欲如何?她能如何?莫非闹得和离,抛下三个骨肉不要,再嫁不成?莫说她舍不下三个骨肉, 只说再嫁的话,她又能嫁得多好?
丫鬟们劝她的话, 有一点没错, 那就是她已经是嫁得顶顶好了。世子虽然蓄养外室, 但在府里对她很是尊重、敬爱, 两人也是幸福甜蜜过的。
她只是不能接受,她以为的两心相悦、幸福甜蜜, 原来都是浅薄的, 脆弱的,不堪一击的!
“我跟他拼了!”她忽然放下手, 面带泪痕,咬牙恨道:“回去我就跟他拼了!不是他死, 就是我亡!”
赵渊辞连忙喝道:“休要胡言!”
李雁回不禁再次捂住了脸, 哽咽道:“我咽不下这口气!”
她待世子难道不好吗?不是一片真心吗?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她钻进了牛角尖,走不出来了。原剧情中,她和周世子的感情很好, 在外室这件事上,周世子含混其词,李雁回并没有给他盖死,而是心藏疑惑,猜测他在搞什么?
后面,倒是被人误导,认为周世子背叛了她,心碎欲绝。但随即两人解开了误会,说开一切,真相大白,由此更加信任彼此,风雨同舟,恩爱不疑。
但偏偏这时有了变数,她与周世子并非京中最恩爱的夫妻,而是赵渊辞与韶音。有这对模范夫妻对比着,她对周世子的要求不知不觉变高了,发生这件事后,也不如剧情中镇定。
“我找他谈一谈!”沉吟片刻,赵渊辞说道。
李家不在京城,李雁回乃是远嫁,在京城举目无亲,他便是她最亲近的人了,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欺负。
再说,李家即便知道了,也未必愿意为她得罪周世子。李雁回是高嫁,李家讨好肃阳侯府还来不及,岂会为这点小事跟周世子不依不饶?
说完这番话后,他心里觉得,有一些不妥。
但他又想道,他并非为了私情,任何一个亲人被欺负了,他都不会坐视不理。这样想着,心里渐渐坦然起来。
“不,不要!”李雁回却惊得抬起头,连连摆手,“我只是诉诉苦,表哥不必如此!”
她的理智回来了。
从小便活得如履薄冰的李雁回,比赵渊辞谨慎多了。她与他倘若没什么,都不会允许他找世子说话,何况他们之间曾有过情意?
“表哥,我没事了。”她擦擦泪,逐渐镇定下来,表示自己好多了。
赵渊辞却更觉得她可怜,竟隐忍至此,宁可偷偷哭,也不说。
他心下难过,一下午都不展颜。及至下差,回到家,即将要见到妻子,才勉强挤出个笑脸。
“我回来了。”迈进门。
韶音坐在窗边的炕上,正在做一条抹额,闻言抬起头,不甚热切地看他一眼:“嗯。”
赵渊辞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在做什么?”
“给母亲做一条抹额。”韶音说道。
赵渊辞眼底软下来,柔声说道:“辛苦你了。”
韶音奇怪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明白过来,他误会了。
不过,也没有解释:“不辛苦,应该的。”
给自己母亲缝一条抹额,聊表孝心,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至于赵渊辞的母亲,那位老太太,韶音想到之前江城送来的两名貌美女子,心里笑了笑。她这个人,最喜欢投桃报李。老太太给儿子送美妾,她若要表孝心,只会给公公送两名美妾。
赵渊辞不知妻子心里想的什么。只见妻子低头做抹额,认认真真的样子,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
倚在软枕上,心里叹了口气。
他此时亦无说话的兴致。想到表妹那张面含泪水,隐忍伤恨的脸庞,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今日看了个话本,落了一肚子气闷。”过了一会儿,韶音跟他说话。
赵渊辞便问道:“怎么?看着什么桥段了,竟气成这样?”
韶音便讲起来:“讲的是一名少年侠客,天资卓绝,少年成名。他有一个师姐,他暗中恋慕她,但是师姐待他却仿佛并无情意。不久后,师门的仇家来了,将整个师门血洗,师姐也死了。少年抵达时,师姐只剩下一口气。”
赵渊辞不由怜悯地说:“好生可怜。”
韶音看了他一眼,继续讲道:“少年将师姐抱在怀里,为她运功疗伤,但是师姐心脉已断,根本活不成了。临死前,师姐对他说了一句话。”
她说到这里,便停住了,赵渊辞不由问道:“说了什么?”
“我也不知。”韶音摇摇头,声音闷闷的,“话本上没写,只写师姐的嘴唇张张合合,而少年靠近过去,却没有听到她说什么。”
“此后的许多年里,少年常常回忆,分辨着师姐的口型,但是一无所获。”
“再后来,他功成名就,成为武林泰斗。有一天晚上,他忽然做了个梦,梦到了师姐对他说的话。师姐说,‘我还没有嫁给你’。”
她还没有嫁给他。
她原来也是喜欢他的。
命运弄人,让他晚到了一步。否则他便能救下师姐,同她成婚,喜结连理,白头到老。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赵渊辞听完后,心中亦是伤感不已,也知道了她闷闷不乐的原因。
“能得到答案,也算是少了一桩遗憾。”他劝慰道。
韶音却看向他,说道:“你当真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她也是喜欢他的,比她根本不喜欢他,更令他好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