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气得不得了,疲于澄清的同时,让秦锦夜出来说个话!
秦锦夜能怎么说?他倒是想说出真相,但倘若说出来,徐家非跟他撕得头破血流不可!
“无稽之谈!”他说道,“徐家家风清正,岂会有如此荒谬之事?不知是什么宵小之辈,胡言乱语,叫本侯抓到他,必割了他的口舌!”
他这一番澄清不要紧,这下徐瑶月的身份是彻底坐实了,她就是一个庄户人家的女儿,因为守孝而耽误了成亲,被武安侯纳为了妾室。
完了。
徐瑶月仰倒在床上,双目大睁,心如死灰。事已至此,她将来还如何扶正?
“月儿别恼,此事不要紧。”秦锦夜哄她,“我若要扶正你,与旁人何干?即便你不是徐家的女儿,难道我便不能扶正你吗?”
徐瑶月扯了扯嘴角,没扯动。
屁!全都是屁话!她就不该信他!
徐瑶月又病了。这一次,她直是心灰意冷,连府中的内务也不肯管了。有什么好管的?她一个妾,出这种力气做什么?
她不管,府里便渐渐乱了套。秦锦夜一开始没觉出来,直到渐渐的,食谱开始不精致,有时候饭菜里甚至能吃出砂子,而外出时,坐的马车里放的果子不新鲜,茶叶受潮了,甚至有一次,车轮坏了,停在路上走不动!
这也罢了,不知怎么,马儿竟腹泻,在大街上就便溺起来!
秦锦夜丢大了人,终于明白,府里没有人管事是不行的。他哄了哄徐瑶月,但徐瑶月不理他。没办法,只得出城,去郊外的别庄上找韶音。
临近年关,寒冬腊月的,路面冻得硬邦邦的,很不好走。秦锦夜坐着马车,颠簸一路,终于抵达了别庄。
被下人引着,往别庄里面行去。
然后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你们在干什么?!”
温泉旁边的亭子里,柔弱美丽的女子倚在高挑清俊的男人怀里,女人面色酡红,眼波含情,欲语还休,男人低头看着她,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但能感觉得出他的关切。
秦锦夜出离愤怒了!拄着拐,大步往亭子而去。
亭子里,韶音听到他的怒喝,微微讶异地看过去。不慌不忙,缓缓站直了,才道:“侯爷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你岂不是要跟他——”
韶音不悦地打断了他的话:“侯爷在说什么?我刚刚吃了些酒,脚下有些软,贺先生好心扶我一下,到底怎么了?”
她眼波水润,情意甚浓,但却没有一丝是冲着他的。
冲着他的只有掩不去的讥嘲:“总不能是侯爷跟我妹妹不清不白,看别人便都是龌龊的吧?”
“你!”秦锦夜气得脸色铁青,扬起拐杖,就要敲她肩头。
却被面容清俊的男人挡住了,眼神不悦之中又带着几分轻蔑:“武安侯宁可妻子摔倒在地上,也不愿意别人扶她一下,不怪京中传言,武安侯对妻子爱之如珠如宝!”
被刺了一下,秦锦夜气得胸痛激烈起伏,指着他们道:“你们孤男寡女在此——”
“哪里的孤男寡女?侯爷莫不是当我们不在吗?”亭子四周站着的丫鬟们道。
秦锦夜怒视而去:“掌嘴!”
丫鬟们撇撇了嘴,轻轻拍自己的嘴唇。
她们是夫人身边的人,领的是夫人的俸禄,这几年将侯爷的不要脸行径看在眼里,一个个不屑极了!
“你,你是……”视线移回韶音和男子身上,正要再说什么,秦锦夜看着男子的容貌,忽然觉得不对,“你是,是,贺知砚?!”
这人,倘若将胡须剃了,不就是贺知砚吗?!
“你竟敢出现在京中!”秦锦夜大怒,自拐杖中拔出特制的长剑,剑尖指向男子,“容你逃了四年,这回你再也逃不了了!”
贺知砚笑笑。
扶着韶音坐下,一手负在身后,面目沉稳,不急不缓地说道:“武安侯有所误会,我已是上岸了。”
“不可能!”秦锦夜立刻道,“你休要狡辩!”
贺知砚刚要说什么,忽然袖子被人扯了扯,他低头一看,柔弱美丽的妇人正仰头看着他,伸出细细的手指,指了指茶壶:“我渴了。”
并没有多余的字眼,就只是“我渴了”。好似当年一见,明明他们是敌对关系,她也能自然而然地说着“好痛”“你抓痛我了”“我上不去”。
像是撒娇,又像是随口一说。
时间过去了快四年,贺知砚原想过,她现在是什么样。只没想到的是,她一点也没变。
“嗯。”他应了一声,探手捉过茶壶,为她倒了一杯茶,放在她跟前。
这一幕几乎灼痛了秦锦夜的眼,忍不住道:“X夫X妇!”
韶音脸色一沉,蓦地抬头,扬手将茶水泼他脸上:“侯爷魇着了,我来为侯爷醒醒神。”
贺知砚的表情也沉下来。他半个月前抵达京城,今日才来拜见韶音,也只比秦锦夜早半刻而已。是她见到他,惊喜起身,结果身形晃了晃,他伸手扶了她一把而已。
随即他笑了。
是,为她倒茶这事,是有些说不清楚。
但当年秦锦夜和徐瑶月难道就很说得清楚吗?她这么做,倒有些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意思了。
意识到被利用了,贺知砚并不生气,还有些高兴。她还是她,是他所知道的那个她。
“两个月前,我已弃暗投明,武安侯还是去打听一下吧。”他袖袍一拂,单手负在身后,下巴微扬,清冷的眼神看向秦锦夜说道。
秦锦夜不信,但他对贺知砚的为人又有一定的了解,此人最是谨慎狡诈,心思玲珑之辈。
倘若不是上岸了,他怎么敢出现在京城,还堂而皇之地拜访他的夫人?
难道他真的弃暗投明了?
可是为什么他不知道?
皇上也没有告诉他。
秦锦夜的脸色逐渐阴沉。他的右脚是被贺知砚废掉的,皇上为什么接受了贺知砚的弃暗投明?他究竟做了什么?!
第247章 嫡姐24 谁许你凶他?
贺知砚发现了一座铜矿。
思虑再三, 他没有将这座铜矿瞒下来,作为日后助小主子东山再起的储备,而是献给了朝廷。
早年齐王的势力几乎都被剪除了,凭着小主子和他们这些残部, 根本没有起复的可能。于是, 用这座铜矿为自己这些人脱了罪, 从此可以光明正大地行走在天底下。
当今皇上好大喜功,别说这座铜矿的价值足以为他们脱罪, 便是他们什么也不献上,只要跪地请罪,说当年的选择是错误的, 今上才是众望所归、民心所向、天命之人,他也会赦免他们。
还有什么比当初敌对之人也反叛、归降, 更显得他才是天命所归呢?
这件事并不是秘密, 皇上巴不得天下人都知道, 但是秦锦夜居然不知道这件事, 就有些微妙了。
“坐吧。”
秦锦夜走后,韶音招呼贺知砚坐下来。
“怎么蓄了须?”
贺知砚微微抿唇, 抚了抚精心修的胡须, 而后说道:“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
三十几的人了,为了显得稳重, 他整个人从穿衣打扮的风格到举手投足的气质,都发生了明显的改变。
也难怪秦锦夜第一眼看到他都没认出来。
“不好看。”韶音觑了觑他下巴。
贺知砚轻噎, 眼睑垂了垂, 很快抬起来,看向她道:“一别近四年,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当初她可是说, 活不了多久。那么的真情实感,贺知砚还信了。
韶音笑笑,谦虚地道:“上天垂怜罢了。”
上天垂怜?在她活过第一个年头时,贺知砚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第二个年头过去,第三个年头过去,如今第四个年头也快过去了,他早已经不这么想了。
当年那句话,就是一句谎言。
“嗯。”他点点头,“上天垂怜。”
她活着也好。让一些寡廉鲜耻的人得偿所愿,才是令人失望。
两人闲谈了几句,颇有些故友相逢的感觉。讲讲蜀地趣闻,聊聊京中轶事,不含丝毫暧昧。
饮了几杯茶,贺知砚便告辞了:“我在京中开了间茶楼,闲了可以坐坐。”
“好。”韶音笑着点点头。起身相送时,脚下又软了软,直往一旁歪去。
贺知砚下意识去扶,等到扶住她,发现她又偎他胸膛上了,不禁抿了抿唇:“夫人小心。”
“谢谢贺先生。”韶音柔弱地笑着,全然无意的模样,扶着他胸膛站好了。
正在贺知砚要走时,她却又道:“贺先生比从前健硕了。”
身子一僵,胸膛上被她按过的地方仿佛火烧火燎的,告辞的话再也说不出口,贺知砚匆匆转身,急急地走下台阶,迈开大步走了,袍角翻飞。
韶音轻轻地笑,姿态柔弱,却稳稳当当地坐了回去,悠然品起茶来。
秦锦夜回京后,便查起了贺知砚“上岸”的事。这一查,他心中既愤怒又冰凉——是真的,贺知砚真的脱了罪,而且皇上没有知会他,跟他有来往的同僚们也没有对他提过一句。
顿时,他脱力般坐到了椅子上,面容怔怔,良久,露出一个讥嘲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