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灵惜有自己的世界观和逻辑体系。
韶音只是不明白,很多人说为母则刚、为母则强,是说有了孩子后,母亲会变得特别刚强,不惧风雨,尽最大能力保护自己的孩子。但对吴灵惜来说,规则比孩子更重要。
她不敢为了孩子去打破规则、抗争规则,永远只在规则之下为孩子操心。
韶音没有跟她争辩,二十八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年轻美丽的女士哪怕离过婚,也不难找对象。而且人生的意义也不是结婚,生孩子。更更何况,如果不是她阻拦,沈萱可以早些离婚,说不定现在已经重新成家了。
说这些都没有意义,因为吴灵惜不认可。
这有悖于她的那一套规则和逻辑。
“你就是觉得,方茂年打我没什么,是不是?”她平静地问吴灵惜。
“你好好的,他怎么会打你?”吴灵惜立刻回答道。
韶音忍不住自嘲一笑。
太悲哀了。这个角色实在是太悲哀了,最亲的人都不能理解她、支持她、保护她。
“好。”她点点头,“我再听你一次。”
说完,挂了电话。
吴灵惜认为,听话就不会被打。
她会让她知道,这是错的。
吴灵惜认为,夫妻之间有口角是寻常。
她会让她吞回这句话。
“唉!”客厅里,看着挂断的电话,吴灵惜松了口气,揉了揉眉头,“她啊,真是从小就笨,永远不知道好坏,总是叫人操心。偏偏又任性,不听劝,真是愁死人了。”
但是好在她还是劝服了女儿,她已经松口,不想离婚了,吴灵惜的眉头舒展开来。
倒是沈琼,心里涌起几分说不出的感觉。姐姐应该跟方茂年那个烂人离婚才对,怎么又不离了?
难道果然是嘴上说说,实际上根本没想离?她直觉感到不对劲。
“妈,你跟我走吧?”沈琼抱住吴灵惜的手臂,央着她撒娇道:“我一个人在外面,好辛苦哦,妈妈去照顾我吧?”
不管姐姐要做什么,只要她把妈接走,姐姐就烦不到妈。本来想着过段时间再接走吴灵惜,此时改了主意。
吴灵惜听着小女儿体贴的话,笑得合不拢嘴,拍她手臂道:“妈不去。妈知道你在外边辛苦,妈去了才是给你添麻烦。妈不去给你添麻烦,妈等你以后有了大出息,妈再去享你的福。”
沈琼央了她很久,也没央得她点头。
“妈只希望你们都好好的,妈就心满意足了,妈不图你们什么。”吴灵惜拍着小女儿的胳膊,温柔地说。
沈琼偎在她怀里:“嗯,我好好的,我爱妈妈!”
*
韶音在挂了电话后,便提起包包,出门踩点,熟悉这个世界。
她懒得回家做饭,进了一家餐馆,花了八十多块,吃了一份香锅,奢侈了一把。
沈萱没有钱,从来舍不得这样奢侈。但是韶音舍得,很快会有钱的。
晚上十点多,方茂年到家。
方茂年比沈萱大三岁,今年三十一。一米七左右的个头,这两年发了福,看上去有点胖,但勉强还能见人,不算十分丑陋。
他酒气熏天地进了门,“砰”的一声关上门,站在玄关处醉醺醺地喊:“沈萱!过来!”
一只脚翘起来,让沈萱给他脱鞋。
从前沈萱就是这么伺候他的,如果拒绝的话,会被醉醺醺的方茂年一顿好打。
然而韶音坐在沙发上,抱着靠枕,吃着薯片,正在看电影,闻言眼也不斜:“你自己脱。”
“嘿!皮是不是又痒了?”方茂年将外套甩到地上,迈着摇摇晃晃的步伐往客厅走来,双眼亮得异常,带着诡异的兴奋,熟稔地挽起袖口,“让你顶嘴!”
男人抡起胳膊,狠狠一个耳光就打下来。
韶音看也不看,偏头躲过,一手准确攥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扯,顿时将男人扯得倒在沙发和茶几中间的空隙里。
她从腰后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皮带,一手握着尾端,拿金属皮带扣的那一端狠狠砸他身上:“让你打我!你天天打我!我跟你拼了!不过就不过了!”
方茂年在挨第一下的时候,就惨叫出声。太疼了,那是金属扣啊,又硬又沉!
“住手!住手!”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抓皮带。
韶音便往他头上抽,他下意识地闭上眼,抬起胳膊护住头,韶音便狠狠一皮带抽他背上:“你让我住手,我就住手?以前我喊你住手,你住手了吗?”
“我错了!我错了!”方茂年连连认错。
韶音恨恨地道:“你没错!是我错了!从头到尾错的都是我!我妈说得对,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闹点小口角、小纠纷是正常的事!我不该闹!也不该提离婚!”
“方茂年,我不跟你离婚了!”她一边狠狠抽着男人,一边说道:“你答应我的,只要我不提离婚,就给我家用!你先给我五千!”
第202章 坑底的人4 习惯。
方茂年一开始怒骂不休, 他从来没被女人打过,什么脏话都往外冒。但是后来他发现,不管怎么挣扎,都逃不出皮带抽下的范围, 实在太痛了, 他不禁服软了。
他抱着头, 讨好地说:“萱萱宝贝,我知道错了, 我以后再也不打你了。如果我再打你,我就是畜生!”
他说得情真意切,好像要痛改前非的样子, 但韶音脸上一丝动容都没有。
他说话跟放屁一样,根本不能信。
以前他也说过这样的话, 在最初他打她还会心虚的时候。后来不还是把她往死里打, 几次打进医院?
念头轻转, 韶音弯起唇, 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想让我信你,也不是不行。”
“你说!”方茂年连忙道, “只要我做得到, 我什么都答应你!”
韶音轻轻挑眉,说道:“那你发誓, 如果你再打我,就让你妈出门被车撞死!”
拿自己发誓, 顶个屁用?有种拿他在意的人发誓!
方茂年对他妈很是孝顺, 听了这话,顿时就火了:“沈萱!我操X妈!你妈才被车撞死!”
韶音眼神一阴,抡起皮带就抽他膝弯上, 抽得方茂年“嗷”的一嗓子。
他连滚带爬,想要爬出沙发和茶几中间的缝隙。将将爬出去,就要站起来逃跑时,韶音又是一皮带抽他胳膊上,顿时痛得一颤,“咚”的一声重新倒下去。
“你疯了!你疯了!”
方茂年的酒早就醒了,心中恼怒不已,这女人怎么忽然跟疯了一样?
他想不明白,又躲不过皮带扣,连连求饶:“我错了!真的!你原谅我吧?”
“萱萱,宝贝,你累不累?歇会儿再打吧?”
然后又骂:“你再不住手,你给我等着!你今天最好打死我,不然你完了!你妈也完了!”
韶音手一顿。
眼神犹豫,仿佛怵了似的。
方茂年连忙爬起来,兔子似的撒腿往卧室里跑去,“砰”的一声关上门,并从里面“咔嚓”一声锁上了。
嘴里咒骂起来:“沈萱!你这个疯女人!敢打老子,你完了!”
韶音不禁嘲笑一声。
垂下眼睛,慢条斯理地将皮带折起来。心中想道,吴灵惜知道她一直为之辩护的女婿背后诅咒她完了吗?
想必知道也不会介意,还会为他开解:“他不就是嘴上说说吗?你也是的,气他干什么,你不惹他生气,他又怎么会脱口说出这样的话?”
折好皮带,攥在手里,韶音走到卧室门口,敲门。
“给我打五千块。”
“没有!”里面吼道。
韶音淡淡地说:“除非你以后都不喝酒。”
里头愣了愣。
随即,方茂年大怒,猛地打开门,指着她的鼻子道:“你威胁我?!”
韶音抖开皮带就抽他的手。
方茂年连忙缩手,他缩得快,没有被抽到,但是韶音毫不留力的劲道还是令他吓了一跳。
再看女人浑身煞气的样子,他心里虚了,但面上仍是强硬地喝斥:“你真是疯了!你吃错药了!”
“五千块!”韶音瞪着他说,见他退后想要关门,直接一脚把门踢开,“快点!”
方茂年从没见过她这么凶的样子,加上刚刚挨了一顿痛打,浑身疼得厉害,心里有点发怵,觑了一眼她拎着的皮带,撇撇嘴说:“等着。”
五千块而已,给她就给她,今天这事先揭过去。
韶音跟着他进去,在他输入金额时,忽然抢过手机,在后面加了个零。
“你!”方茂年怒了。
韶音将手机塞回给他:“过去两年都是花我的钱,凭什么?你是男人,你才应该养家!”冷冷地瞪着他,“输密码!”
理论上讲,夫妻两人共同养家,婚后财产也是夫妻共有,但是谁手里没钱,谁知道“难”字怎么写。
方茂年自己也是认可这一套的,女人洗衣做饭,男人养家糊口。
最重要的是,五万块不算多。
他怀疑地打量她,但是被她一身腾腾的煞气吓到。这女人刚刚打他那么狠,现在竟然还没消气。他担心她待会儿拿刀砍他,因此痛痛快快把钱转了。
转了钱,他收起手机,眼珠一转,凑过来笑嘻嘻问:“今天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